武寧妃
禾青回屋的時候,手裏拿着一盞八角燈籠。
院子裏靜悄悄的,禾青一點都不覺得寒。今日是她頭一回,不是自己在一側看着夕陽西下。雖說四阿哥臉上冷硬,似乎不是很歡喜,但站在那裏不言不語的,禾青站在那裏卻覺得暖洋洋的。
這也算是,她進宮後的一樣打發時間的事兒了。
如今心裏頭,有些說不出的高興。
次日起身的時候,禾青帶了人,把一些皇上的書拉出來曬曬。梁九功還有意看了一下,仔細別弄壞了。禾青見此,橫了一眼,拿着一本經書拍了起來。
幾位阿哥正要去請安,正在外頭候着皇上接見大臣的時候,就聽到另一邊的聲響、只見幾個宮女還在里外抱走書,也跟着過去看一眼。
小東子就是其中一個,見禾青側過頭不注意,揮手蒲扇的鬆了口氣。禾青卻是一轉眼,走過去就是一巴掌,「讓你手腳麻溜,在這嚷什麼!」
禾青和小東子也是熟絡了,這才下了『狠手』。小東子臉上起了猙獰,抬頭一看竟然是禾青。連忙回了嘴裏的咧罵,趕緊笑臉上去,「武侍奉說的是!」
小東子是在乾清宮混得不上不下,性子卻是個機靈的。若非有個人能耐,禾青也懶得與其周全。見小東子嘴皮子耍起來,禾青嗤的一笑,「趕緊的,皇上閒着無事就要翻着看看,可別毛躁弄壞了。」
禾青拿着雞毛撣子在書上扇灰,太陽曬着又有好一堆灰塵顆粒飄着起來,禾青捂着鼻子,感覺很癢。
四阿哥走過去,正看着禾青皺着眉頭這樣辛勤勞動着,拿起一本翻了翻。
十阿哥挑着眉頭,「什麼什麼說,四哥,這有什麼好看的啊!」
禾青側頭,就看到了幾位阿哥,連忙請安,「四阿哥吉祥,九阿哥吉祥,十阿哥吉祥。」
九阿哥站在一邊,乾脆坐到了垣廊上,儼然興致缺缺。十阿哥更是一個魯莽慣得,扯過了四阿哥手裏的書,不耐煩的瞥了一眼,「汗阿瑪看的書可真多。」
禾青笑。
九阿哥聞聲側過頭去,挑着眉頭。禾青受到示意,看向了十阿哥,「不知十爺是否已和皇上請過安了?」
十阿哥睨一眼,「沒呢。」
禾青捂嘴偷笑,低身拿着自己跟前的兩本習字小本,「皇上今日讓奴才把這些拿出來曬曬,去去霉氣。待十爺空下來了。再且讓十爺到書房去。」
書房?
九阿哥一臉滑天下之大稽的戲謔,逡了十阿哥一眼。四阿哥只管在旁悶笑,十阿哥語塞,不想自己還不曾說什麼,就被兩個哥哥笑話了。九哥就算了。向來性子就這樣,可如今四哥那般冷臉脾性的竟然也如此,十阿哥想着臉上就窘迫。搶過禾青手裏的書,一看竟是上頭竟然都是自己的字跡。
十阿哥黑着臉,轉身就走了。
九阿哥臨走前,有意看了禾青一眼,禾青也不帶怯,笑着福身。
三個阿哥怎麼悄聲來的,又這麼悄聲的走了。秀裳湊了過來,「三位爺沒說什麼吧?」
禾青搖頭,「能有什麼事兒,想這麼多不嫌累啊!」
秀裳鬆了口氣,駑着嘴「武侍奉也不要掉以輕心,這些阿哥如今看着皇上的臉給你好臉,可怎麼說那都是皇阿哥,個個都是頂有脾性的。」尤其是,方才十阿哥還甩袖黑着臉走開了。禾青這樣太過坦蕩了,也不太好。
禾青不以為然,她除了四阿哥,幾乎就沒有接觸的阿哥了。這麼一想,禾青又不由的想到了昨日,臉上一熱。
秀裳打量一瞧,只覺奇怪。禾青讓秀裳不必擔心,秀裳看禾青一臉平淡,只當她是心中有數,卻不知禾青只是熟稔四阿哥一些。但又半年過來,禾青已經平復下心情。明白一切都是皇上為主,自己也是規規矩矩辦自己的事。自己不規矩做了太多,反而引得皇上不滿。如此,自己的處境就不好。
也因此,禾青現今在皇上跟前也是越發的得眼。
尤其是過了兩日,皇上看着十阿哥請安也少了,禾青打趣的說起自己通風報信的事兒來,皇上登時拍着案桌,哈哈大笑。對於自己兒子被禾青戲謔一頓,皇上哭笑不得,反而歡喜說道起了十阿哥,「老十太過粗莽,合該拘一下。」
每每皇上這個意願起來,就苦了十阿哥。十阿哥隨性,苦笑都是自在了得的。心裏不痛快,就往貴妃那兒一哭,女人家對着自己的兒子到底心軟,一來二去,皇上偶爾看在貴妃向來得體的臉上,也就過去了。只是兩三次的,皇上心裏不痛快,貴妃亦怕皇上因而冷落,如今已不大管。
十阿哥如今是貴妃鬆了口,皇上翹首以待,禾青可想往後的好戲可看了。
那日皇上得空,找了旁的時間去看阿哥們讀書。見十阿哥坐在那裏,兩眼迷糊的打盹,禾青站在後頭一瞧,就見皇上冷着臉進去了。打頭進去,各位師傅阿哥都請安,唯獨十阿哥讓九阿哥壞心眼兒的踢了一腳,十阿哥唰的站了起來,「下課了?」
聲色之大,仿若遼闊邊疆鎮守的將軍吶喊般,震耳欲聾。
幾個阿哥登時哧哧偷笑,皇上抿着嘴帶走了一臉頹然的十阿哥。尤其是出來的時候,看到禾青站在一旁盈盈一笑的模樣,臉上更是喪了下來,他這會怕是要遭罪了。
十阿哥不曉得禾青這麼笑,其實也是歡喜自己有了個同擔當的人。有了十阿哥這個親兒子在,自身又是個極討厭這些的人,皇上必定要花費不少功夫。這般自己估計也能歇口氣了。進宮幾乎大半時日都給皇上壓着辦事習幾何,禾青如今看着那些繞口的子乎,很是親切。
別人看着的恩寵,禾青感受一番後也明白各位阿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壓力了。由此,看着十阿哥的模樣,禾青很是親切。
不論十阿哥怎麼在乾清宮上躥下跳,又給皇上逮着訓罰。卻說慈寧宮的皇太后,秋日涼爽的夜裏,竟然貪涼吹了風,受了寒。老人家向來經不起折騰,又越發的念着科爾沁和娘家人,竟然昏昏沉沉的總不精神,睡着的時候還迷糊着喊什麼。
皇上急的不行,每日近身親自侍奉湯藥。如此勞頓,皇上竟也很是傷身,臉上也憔悴了。禾青跟了這麼一年多,還不知道皇上是個朝政分明的人。早早起身早朝,在慈寧宮處陪着皇太后用了早膳,看着吃了藥這才回去處理朝政。晚膳的功夫,也要抽空來看皇太后身子可見好,藥可有吃,唯怕皇太后不肯。
太后心疼皇上這般,無奈自己身子不爭氣,最後讓禾青跟着自己伺候着。每日給皇上通報着,等好了再回去。皇上見此,讓禾青跟着御醫問清了各項事宜,拿着一張長單子,記住其中的忌諱,去慈寧宮了。
去的時候,太后正和來看望的蘇麻喇姑說話。
兩人情分不一般,蘇麻喇姑也算是看着太后長大的,很是關懷的每日過來。許是太皇太后去了,蘇麻喇姑竟也不自像宮中人,日子過得很是清閒恬淡。如此,十二阿哥遠遠看着,年紀輕輕的竟比三阿哥,五阿哥那樣的都要帶仙氣。
&太后金安,十二阿哥金安,蘇麻姑姑金安。」
十二阿哥過來請了安,點了頭,就走了。
太后見是禾青,很是歡喜,更是鬆了口氣,「你來最好了。」
禾青偷笑,「皇上說了,即便有奴才在這兒,可皇上也要奴才上報大小細碎。諸如今日吃了什麼,想吃什麼,用了什麼?若是太后還是不舒爽,那就是奴才辦事不利索。皇上惱怒,定然要罰奴才一通。太后您心善,就是頂好的觀世音菩薩,只要疼奴才一分,奴才便歡喜之極了。」
太后眯着眼睛,哎呦呦兩聲的笑了起來。瞧得出來,太后精神不錯,不過是身子纏綿風寒,聽了禾青一大通話,拉着蘇麻喇姑滿是笑容,「今日讓你來,就是來看看皇上跟前這個丫頭,瞧瞧可是個牙尖嘴利的!」
禾青羞態一笑,蘇麻喇姑扭頭打量,只覺得這姑娘有其中傲人玉姿,但眸子清透,打趣話說的嘴巴一過,聽着清脆有地,好似天外的鸝雀,讓人聽之歡喜。她在自己寢宮呆着,雖不曾見,也聽聞了一些。如此一看,心裏放了一半的心。
&還不是太后寵的。」蘇麻喇姑打量完了,打趣道。
太后捂着嘴巴,看向禾青,「我若不讓這丫頭來,皇帝這麼忙活,我這老臉也羞愧。如今這丫頭有主意,一來就堵了我的話,看來這病也養不了幾日就見好了。」
蘇麻喇姑眉頭一挑,望着禾青的眉眼越發柔和,「如此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