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進入船艙後甲板的時候,白汐又看到那一隻久違的黑貓。
剛剛工人裝完了貨物,拋錨,起航。她和謝文湛趁着船身經過走廊的時候,悄悄翻上了後甲板。甲板上有許多貨箱,上面蓋着防潮的苫布。他們就鑽到了苫布的底下。巡邏的小混混經過了他們的藏身之所,但是沒發現異常。
這時候,對岸傳來喵叫。白汐探出一隻眼睛,看到剛剛駛離的碼頭上,站着一隻黑貓。一雙碧綠的眼眸,閃爍着幽幽的光澤。貓的皮毛已經全濕了,卻顯得那一雙眼睛尤其的大。大的令人心悸,她稍稍低頭,貓就不見了。
&湛,待會兒你一定要跟緊我。」她握緊了拳頭。
另一邊,朱炎岐沒想到海關把船閘給關閉了。連外頭接應的船隻,都進不來。無奈之下,就叫人搬運來炸藥。就是炸,他也要炸出個出海的口子。
船很快就駛到了船閘邊上。這是一座三角門啟閉的船閘。鋼筋混凝土結構。壩頂高達一百多米。黑沉沉的船閘大門,將他們的去路堵死。之前試探性地炸了三次,只把下面的壩體炸出一條裂縫來。連一個人鑽出去的縫隙都沒有。
現在,外面的形勢更加危急。朱炎岐決定孤注一擲。先撤走所有岸上的人。接着,叫人直接將最大劑量的炸藥埋在船閘底下,一次性把壩體給破壞掉。當所有的引信都裝載好了以後。朱炎岐又回到了港口,把老搭檔顧亦澤也接上了船。
朱炎岐對他苦笑道:「老弟,這回咱們要做一回烏龜嘍。」
顧亦澤明白,但他寧願死,也不會交出這一隻柴窯器的。所以還算冷靜:「聽天由命罷。」
&麼,老弟你這是光着手出國?不帶點身家?」
&麼身家也沒有這隻柴窯寶貴!」顧亦澤的眼眸里露出凜凜然的冷光,似乎恢復了當初開封瓷器大當家顧氏掌門人的威嚴。他狠狠道:「把這隻柴窯碗交給政府,我就不能再去研究它!如果那樣,我一輩子也無法超越程璋!」
說這話時,顧亦澤佝僂的脊背,一下子挺得筆直。
很少有人知道,他老顧家從前清開始,就是宋代及五代瓷器的高仿世家。但研究成果寥寥。那些深藏於千年窯火當中的秘密,似乎隨着歲月而抹去了一切痕跡。但是到了近代,出了一位了不起的程璋。以一人之力,破解了宋代五大窯口的燒窯原理。
從此,古陶瓷界不聞他顧家,只知道一個程璋!
有了程璋這個珠玉在前。再也沒有人在乎什麼古瓷顧家。顧家的名聲一落千丈,父親甚至被同行恥笑「一個百年陶瓷世家的族長,連個窮教授都不如。」因此,他的父親十分恨程璋。如果程璋再活下去,顧家將永無出頭之日。
唯一搞垮神的方式,就是把神的名譽和*一起徹底毀滅。
所以,他的父親顧忱書,率先發動了針對程璋的六一九文物走私行動。讓程璋名譽一敗塗地,讓中國人提到程璋的名字,都會感到恥辱,都會恨之入骨……他們也真的成功了。但沒想到的是,即使這樣,程璋還是中國獨一無二的陶瓷之王。
程璋的才華,無人能否認。他破解的五大窯口的秘密,成為了當今古陶瓷鑑定的典範。
那麼,唯一超越程璋的辦法,只有挑戰柴窯!破解連程璋都無法破解的柴窯之謎!
所以,他的父親棄置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不要。只要了這一隻柴窯碗。假如,他們顧家能夠破解柴窯的秘密。那麼顧家的盛名,就能夠重現於世。但沒想到,這一研究就是七十年。父親沒有研究出結果,就撒手人寰。而他,也花費了幾十年來潛心研究……
柴窯啊,你到底是如何呈現出這雨過天青萬般從容之絢爛的呢?
未破解這個謎題之前,未把這個震撼世人的結果公佈之前。他,顧亦澤,怎麼能夠把柴窯交出去呢?!
放在博物館?!笑話,給人們參觀有什麼好處?!那些專家只看重它的利益,真的有幾個人,願意花一輩子的精力來研究它?!傾家蕩產亡命天涯有什麼!柴窯在,人在。柴窯亡,人亡。因為,這是比生命更貴重的東西啊!
顧亦澤緊緊抱着這一隻柴窯,乾瘦的手腕,凸出一根根青筋。
外面,爆炸聲漸漸小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這才發現時間馬上就到凌晨了。
朱炎岐已經下令,要大船倒退一千多米,駛向大閘門的另一邊。防止爆炸的餘波傷害到船身。
到了凌晨時分,下面幾噸的黑色炸藥就會進行爆破。到時候,他們就能夠逃出這個黑漆漆的開封……
忽然「砰!砰!砰!」連着三響槍聲傳來。
駕駛艙裏面的人一下子全部愣住了:這是哪裏來的槍聲?!但走出外面,卻看前方甲板上忽然出現了大團大團濃白的煙霧。走在煙霧裏,面對面都看不清彼此。伴隨着槍聲帶來的恐慌,人們徹底亂了。不知道子彈從哪個方向飛來。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這麼多煙。還有人以為船身着火了。拿着滅火器一通亂按。
而白汐就趁着這個機會,悄悄繞到了踏板的下面。
她不太敢在船上放火。只是用火燒河水,弄出大團大團的煙霧,為謝文湛提供遮掩。現在,敵在明,我在暗。製造混亂,他們就有機可乘。但是,潛行了大半個船艙,就是沒有董明堂的影子。他們到底把他帶去了哪?!
從前面的甲板上來以後,謝文湛過來告訴她。大船的兩個駕駛員大副都已經解決完畢。他已經向部隊發了消息,可以派特警登船進行抓捕行動了。
現在,船上已經亂成一鍋粥。沒有了駕駛員。他們根本逃不掉了。
此時此刻。時間是11點30分。等到謝文湛終於抓住了一名朱家的屬下,得到董明堂確切的消息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11點39分。搶抵在這人的腦門上。他很快就招了:「那個……是有一個人質。朱,朱老闆不想帶這個人質走……」
&你們把他帶到了哪裏?!」
這人結結巴巴道:「就,就在下面船閘走廊的儲物間裏。朱老闆說了,如,如果帶這個人出了國。以後的麻煩事很多。不如,不如等到凌晨的時候,點燃炸藥,就一起把他炸死好了。反正已經欠了幾條人命。也不差這一條。」
白汐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看了下手機,時間已經是11點40分。離炸藥爆炸只剩下了20分鐘。而謝文湛二話不說,抽了領帶,脫了自己的外套。白汐知道他要幹什麼,直接跳下河,游到對岸,還有一線生機救出董明堂。
但,這也只是一線生機而已。謝文湛根本不知道董明堂關在什麼地方。再聰明的人,他也是個人啊。不是炸不死的小強。看到謝文湛真的走到了甲板上。她慌張了,似乎這一回,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文湛!你不要,不要……」
&汐,你在這裏等着我,別下船。」說完,謝文湛就跳下了河。
她衝到柵欄前,看到的是黑漆漆的一道水痕。滑向岸邊。謝文湛游得很快,片刻就上了岸。岸邊,是錯綜複雜的船閘底部長廊。無數的線路,機房,充斥在走道上。但是局限於視野。她根本看不清謝文湛上了岸後去了什麼地方。
她急忙繞到了船艙的最底下,這才發現正對船頭的前方,安放了如山的炸藥。一排排集裝箱,都刻着危險品的名字。一起堆積成山。
此時此刻。炸藥的引信已經點燃,火花四射,像是一條火龍在急速融化自己的身軀。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也跳下了河。頓時,冰涼的河水將身軀淹沒。深吸一口氣,鳧水上了岸。岸邊冷冷清清一片,半個人影也沒有。她看了下手錶,11點55分。謝文湛已經上岸了十幾分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她站了起來,正要施展法術澆滅引信。只聽「轟!」地一聲。第一堆炸藥庫炸了。巨大的衝擊波,差點把她的靈魂都要炸碎了。原來,導火的引信不止一條。而是四面八方各有一條。同時向着中央急速收縮。到了凌晨時分,一起引燃這巨大的火藥堆!
時間還剩下五分鐘,根本來不及澆滅這麼多條引信!
就在這時,隔着一江,對面的走廊上來吵鬧聲。她看到很遠的江對岸的走廊上,謝文湛架着董明堂出來了。因為距離太遠,還隔着半條船。兩個人都沒看到自己在這邊。但彼此離炸藥庫的所在地一樣遠。幸運的是,董明堂還能用一條腿走路。只是這種時候,他還在嚷嚷什麼「家仇」。一點都不配合謝文湛往外撤離。
&文湛,你他媽的放我下來!老子不用你來救!」
&文湛,今天是我爸的忌日!老子我永遠不會忘記就是你的至尊行,鑑定出了那個鈞窯!」
&麼?!炸藥庫?!你哄三歲小孩呢!鬼才信!」
董明堂不僅不配合謝文湛。她還看到董明堂揍了謝文湛一拳。直接揍在他的左胸肋骨上。謝文湛悶哼一聲。沒有說什麼,仍舊架着他在滿地電線的小道上蹣跚行走。董明堂於是怒極了,不要你救你還要纏着我不放?!
又抬起健全的一隻腳,重重踢了謝文湛的下腹。
而二人的撤退,就因為董明堂的這一腳。被徹底打亂了。
本來,五分鐘可以從這條小路上走出來。跳進河裏,逃出生天。但是現在,謝文湛受了這一擊。臉上都滲透出豆大的冷汗,步子都緩了下來。董明堂還賴皮在原地不肯跟他走了。這一耽擱,他們是萬萬不可能走到河邊了。
白汐這時候是真的恨了。董明堂!你要害死謝文湛了,知不知道?!
但是她也有心無力。隔着一條江,看着他們只能幹着急。時間還剩下三十秒。她竭盡全力,澆滅了三條引信。而剩下來的七條引信,每條都有鐵桶一般的粗壯。每一條都在肆虐着狂燒。現在看來,是萬萬不可能澆滅的了。
她大聲對那邊的兩個人喊「你們快點,馬上就要爆炸了!」但是大船上的警報聲,槍聲,還有慘叫聲,茫茫江面上的風聲,帶走了她的呼喊。
那邊兩個人根本聽不到她的一絲絲聲音。
現在,她最恨的是為什麼自己要穿成董青花。一群傻子!笨蛋!怎麼就這麼倒霉!自己如此人才,遇到的都是什麼貨色啊!算了,她認了,反正橫豎也是死。大不了拼了。欠董家的,一次性全部還了。用自己的全部靈力。
但是從今以後,世上就沒有董青花了。
她挽起一個起靈的手勢。將自己千年來所有的靈力全部注入其中。火土之軀,最忌諱的是水。但是現在,只有水才能救得了這一群笨蛋。咒語剛念完畢,那邊數百個集裝箱就一起炸開來了。氣浪所產生的衝擊波,帶起數十米的巨浪。
光是這一輪衝擊波,就足夠把人給摧殘得屍骨無存。
第二輪是火焰灼城,鋪天蓋地的燒過來。把一百多米高大的鋼筋混凝土船閘都給融化了。
但是,與此同時,江面上出現另一道數百米長的牆壁。浩瀚無際的江水,此時此刻全部聽從了她的調遣,立了起來,豎立成頂天立地的屏障。為江對面的人擋住了這一場末日浩劫。火焰碰到水牆。灼燒出「刺啦——」的團團水蒸氣。
她是花光了靈力。用了開封半條黃河的水來組成的牆壁。居然也差點被揮發光了。
而岸邊,船上的人們,都不知所措地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水吸龍的景象看過。但是水成了牆壁的這一幕,簡直聞所未聞!
好像天地就是一個巨大的水簾,將火焰全部阻擋在了另一邊。
或許那邊是烈火熔城,這邊,卻始終平靜無波。仿佛地獄景象展現在世人的面前。
終於,「刺啦——」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白汐也累倒在地上。伸出手,這才發現手已經開始乾枯,腐壞。沒有了靈力,這一具董青花的身體。終究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漸漸地,全身的肌膚都開始發灰。她知道身體已經沒辦法復原了,而且很快就會爛的只剩下白骨。
靠着牆壁坐下來。她想笑,或者安靜地欣賞一會兒夜色。但是天公不作美,小雨下個不停。
她撫摸上眉骨。眉骨處開始龜裂。一絲絳紅色的血,順着手臂流淌下來。再摸了摸身體,好像只剩下了半幅。還能摸到很硬的東西。是骨頭。原來,她忘記了水牆只能擋住江對面,卻擋不到她自己。怪不得腐爛的這麼快。
她站了起來。把爛掉的東西,都扔進了江里。然後重新坐在原位置上。看周圍的血慢慢緩了下來。而大雨把血全部衝到了江里。
她並不感覺疼痛。沒有了靈力,也就無法維持這具身體的五感。事實上,只剩下一點頭腦對四肢的指揮能力了。這一次,她真的玩的太大了。區區半仙之體,做出了孤注一擲的行動。難怪那隻黑貓徘徊不去,多次向自己報警。
報的,是她自己的喪。白汐啊白汐,你笨呀。有你在,還有誰會那麼輕易地死。遇到危險,第一個死的人,是你自己呀!
但是走到這一步,到底是老天懲罰她做錯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