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晚上回去的時候,謝文湛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白汐不急着吃飯,先打開了電視。「南京零距離」正在報導最近的「連環殺人案。」光頭的主持人表情嚴肅:「據了解,這已經是一個月之內,南京及周邊地區發現的第六具流浪者屍體了。據法醫鑑定,死者生前都被人攻擊額部……」
謝文湛也陪着她看:「白汐,怎麼了?」
她扒拉着米飯:「文湛,能不能弄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幾張屍體照片給我看看?」
謝文湛正要吃飯的手一滯:「為什麼?」
&我懷疑有惡鬼作祟。」她比劃着:「人有三魂:胎光、爽靈、幽精,全部在印堂當中。有些惡鬼,為了還陽就吸取生人的陽氣。往往會開顱抽取三魂。上次那個阿珠那,本來也打算吸取人的三魂,維持形體不滅。」
謝文湛認真聽了一會兒:「那,白汐,你要還陽,是不是可以吸取陽氣?」
&不會幹那種事的。」白汐扒拉着米飯:「陽氣就是人的壽命。文湛,輕易拿人陽氣,就算眼下可以修為大漲,與人無異。但是死後的報應很重。十八層地獄,一半是惡人,一半是惡鬼。到那裏就永世不得超生。」
&如是自願呢?」
她笑了:「誰會自願減少壽命?」
但謝文湛十分認真道:「白汐,我可以把我的陽壽分給你。」
&嗒!——」筷子掉了。白汐抬起頭,只見謝文湛的眼眸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燒。他是真的甘願為她犧牲一切。於是嗔怒道:「說什麼傻話。不管是不是自願,陰間之人吸取活人的陽氣,將來都會受到很嚴重的天譴。」
謝文湛似乎很失望。但答應了她找幾張連環殺人案的照片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白汐就打了個電話給王雪依。王雪依那邊倒是穩定了下來:「白汐,哥哥已經醒了,現在還在住院觀察期間。你不用擔心。」又告訴她:「代我向陳玥玥說聲謝謝。昨晚是她陪了我哥哥一晚上。」
她點了下頭:「陳玥玥和你哥哥,關係真好啊。」
&是當然的。白汐,你不知道。陳玥玥小時候身體也不好,住在醫院七八年。而我哥哥的病房,就在她的旁邊。兩家交情又好,所以哥哥就把玥玥當妹妹照顧了。陳玥玥出院以後,和誰都格格不入,唯獨十分關心我哥哥。」
&來是這樣。」白汐倒是明白了,不過:「陳玥玥有什麼病?」
&像是,先天性心臟病。」
掛了電話。白汐就納悶起來了,陳玥玥有先天性心臟病?按理說,得了這病的人,陽氣會很弱。但是陳玥玥分明和正常人無異呀?正要打個電話給陳玥玥,客戶經理李羨走過來了。送來一摞齊白石的畫,擺在她案上。
白汐拿起一張來看,呦呵,高仿的真像。但李經理卻跟她說:「白汐,你給這些齊白石的畫寫個檔案,我要放進古董倉庫去。」
她不假思索道:「東西不對。不能放進去。」
李經理立即不滿意了:「怎麼不對?!你看這一對蝦,墨法高超,晶瑩剔透。蝦身由六節縮為五節。完全是齊白石的風格。還有篆書款,齊白石的篆書是以中鋒為主,兼用側鋒,用線講究弧度。這幅畫的落款也十分符合!」
白汐淡淡一指落款:「戊子八十八歲白石。這個款不對。齊白石在八十七到八十九的兩年間。將自己名字中的「石」字下的「口」寫成「○」不寫「口」。這是其一,其二,這蝦的蝦須斷斷續續,以點成線,不敢貿然下筆,缺乏一氣呵成的繪畫功力。白石老人可不會如此沒底氣。只能說是後人的高仿之作。」
李經理已經滿頭冷汗。沒想到,這白汐居然厲害至此。還想爭辯什麼,忽然靈機一動,掏出一疊人民幣,放到她的抽屜里。
白汐無語,把錢拿了出來:「這錢我不能要。」
&汐!不就幾張畫嘛!蝦須和落款是有點問題。但其餘的地方,有什麼不對的?!你怎麼就這麼死腦子!現在齊白石的畫都是天價!」
她抬起頭,看着李經理:「你是拿了什麼人的好處,要處理這些高仿?!」
李經理怒了:「話怎麼能這麼說!你以為誰都是鑑定家啊!為了公司的利益,湊幾張高仿有什麼問題?!這幾張已經是最好的了!連博物館的專家都沒鑑定出來,你個初生牛犢逞什麼威風!再跟我頂嘴,下午就滾蛋!這個月的工資別想要了!」
白汐還不服氣了。把錢往李經理的頭上一撒。毛爺爺天女散花一樣落了下來。她冷冰冰道:「不用你趕,我現在就走!」
說完,她就拎起包,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娘的,現在的古玩市場,真是什麼混蛋都有。出了門,再打陳玥玥的電話,又是不通。
一個和她交好的小姐妹過來相送。還勸她跟李經理道歉。白汐倒是鐵了心:「李經理這種人渣在這裏,我就待不下去。等到晚上,我還要打電話給董事長匯報這件事。」
那小姐妹嘆了口氣,又湊到她耳邊道:「白汐,我看好像不是李經理要整你。那幾幅畫,是前幾天大小姐悄悄送過來的。她想用假畫,把你趕走。」
白汐愣住了:「什麼?!」
&是王老闆介紹過來的人嘛。大小姐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能收下你。但是上次,王老闆來古玩街找你。大小姐很不開心。」
她點了點頭。卻是沒想到這一茬。
但不管怎麼說,古玩街是待不下去了。回去見謝文湛,也忒沒面子。想到連環殺人案,白汐就先去了一趟南京火葬場。
新聞裏頭講,那些被害的流浪乞丐,都是黑戶口。死了以後,連家人都找不到。至今屍體還擺在郊外的火葬場。一個月之後,還沒有人來認領,就把他們集體火化掉。想想也是可憐,這些人的生死,世上都無人過問。
當白汐來到殯儀館的時候,就隨便編造了一個藉口。說自己村裏有個二伯失蹤了。想來看看是不是六個受害者中的一個。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熱烈歡迎:「來來,白小姐,這邊請。」
大概他們也是高興,有人來付火化費了。要不然,火化這些屍體,下葬,都是殯儀館自己掏錢。這也實在太虧本了。
到了停屍間,白汐看到了腐爛程度不一的六具屍體。最先發現的一具,已經停了至少二十多天。開始出現高度腐爛的徵兆。而最新的一具,才送過來三天。只有皮膚開始變紫。所有屍體,都縮小成一圈,似乎只剩下了骨頭。
六具屍體的額頭上,黑乎乎,血淋淋的洞口清晰可見。全部是外力傷。
白汐走到其中一具男子屍體的身邊,停下來了。她假裝悲傷的樣子,捂住嘴巴。陪同的服務員小哥看有戲,連忙問道:「是不是您的家人?!」
&像……是的。能不能,讓我看清楚?」
&以。」那人連忙揭開了蓋屍布。白汐就裝作悲傷的樣子,大哭起來。她本就長得特別漂亮,一哭,簡直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服務員小哥也心有戚戚然了:「小姐,逝者已逝。請您節哀。」看她哭的快暈過去,又來攙扶她。
白汐推開這隻手:「大哥,拜託你把登記冊拿過來。我要看看他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小哥點頭去了。等四下無人的時候,白汐收了眼淚。拿出一枚銀針,戳進了此人額頭上的窟窿之中。旋轉針孔,深深鑽進了他的顱內。
人的頭骨,是最硬,也是陽氣最強的地方。就算死去一年,頭骨處也會有陽氣殘留。銀針可以吸魂。所以能用來試探陽氣的殘留。
但是,當她拔出銀針的時候。上面一點兒陽氣都沒有。可見此人的魂魄是被完全吸乾了。除了惡鬼和惡煞,她想像不出是什麼東西乾的。
白汐又解開這具屍體的衣服。發現他的腋下凝聚着紫色的血塊。而一道黑跡划過胸膛,停止在最下方肋骨的地方。很顯然,這人死前被揉碎了內臟。
服務員小哥把登記冊拿來了。
白汐拿過來一看,屍體的發現地點,是城外的金水河橋頭。
她假裝不對勁道:「我二伯住在城南。他不會在這地方失蹤的。」又看了一眼屍體,道:「大概是認錯了。」說完就掏出一萬塊錢給了服務員小哥:「給這六個人火化了。再尋個地方,用盒子埋了。」然後她就拎起包走了。
那小哥拿着錢,衝着她的背影道:「不是你親家人,還拿錢火化。現在的有錢人真是奇怪。有錢沒地方使來火葬場花……」
接着,白汐打車到了南京金水橋附近。因為緊鄰着金水豪華住宅區。所以這一片是許多乞丐的聚集地。
她找到了案發現場。現在,這裏除了一道警戒線。所有的警察都撤走了。本來,流浪漢被害非常常見。而且大多數會成為無頭公案。
有人為了取腎臟賣錢,而殺了他們。有人為了廉價勞動力囚禁他們幹活,死了就扔了。還有人為了買賣人口,專門挑女流浪漢下手。
所以,這個特殊的社會團體。實在是太容易被害。因為沒戶口,沒親屬,沒朋友,警察可能連他們失蹤了都不知道。
連案發現場,都變得無人問津了。這倒方便她走了過去。尚未靠近,就覺得陰氣逼人。錯不了,附近一定出現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接着,她徒步走到了流浪漢的棚戶區。尚未靠近,令人作嘔的腐爛和潮濕氣味,就飄了過來。白汐忍着噁心,走了進去。頓時,棚戶區里大大小小的乞丐,全部向她行注目禮。還有個滿口黃牙的乞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大美人,你找誰?」
白汐忽略他輕佻的語氣:「上次死亡的那個阿聰,之前住在這裏嗎?」
&他小子剛過了二十七歲生日,就倒了大霉了。」
&住在哪裏?可不可以帶我去看一看?」
&問題。」
於是一幫流浪漢爭先恐後帶她去了阿聰住的地方。還有人向她要小費。白汐隨便拿了點碎錢打發他們走了。只有一個很小的乞丐,還站在門外。戒備地盯着她。白汐看了一圈。沒什麼發現。要出門的時候,這小乞丐攔住了她。
&姐,你是來查阿聰,二牛他們的案子的嗎?」
她站住了。阿聰是之前她冒認的那個二伯。二牛是最新的受害者。於是點了點頭。小乞丐立即激動起來,卻是手足無措地道:「有,有一件事,我,我沒敢說出來……死去的6個人,兩個在我們這裏要過飯。二牛,阿聰,都是後天過生日。」
&月四日?」
&因為在這塊地頭要飯,也要論輩分。我們三個都是五月四日出生,所以我記得……」小乞丐瞪大了眼睛:「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了?!」
白汐也覺得蹊蹺。不過:「誰給你們登記過戶籍和生日?」
&人來登記過。倒是從前,我們住的門口,來過一個瞎子算命。那瞎子問清楚了二牛和阿聰的生日……但是我沒去他面前算過命。」頓了頓,小乞丐又道:「但那瞎子幾天前就不見了。有人看到他在金水區那邊擺攤。」
白汐記下了,卻覺得有些不對。如果是惡鬼作怪,不會挑出生日子的。這樣要挑相同日期出生的人來殺戮,倒像是……
她一邊想,一邊走出了棚戶區。天色也快晚了。準備打輛車回去。但剛剛來到車站,人群里的一陣鈴鐺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順着目光看過去,她看到極其詭異的一幕——
一個算命的瞎子。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搖着一隻鈴鐺,行走在人群中央。他頭髮花白,緊閉着眼睛。臉色青中帶黑,好像一具行屍走肉。別人看來,這就是一個算命的。但在她的眼中,這瞎子的四肢都被一根細長的線牽引着,走路,抬手,都是細線在動作。好像提線木偶。很明顯,這人已經死了,卻被法術操縱着行為。
站台上的人紛紛避讓。好像嫌棄他的骯髒。但白汐卻追了過去。
手機響了。是謝文湛打來的:「白汐,你下午去城外做什麼?怎麼不回來吃飯?」
對了,她還帶着該死的定位身份證。謝文湛還怕自己丟了不成:「我去城外調查連環殺人案了。現在有點眉目……」話正說着,瞎子過馬路了。她也過馬路追了上去。那邊的謝文湛卻不淡定了:「你在一個人查案?!」
&錯。現在我在追蹤一個有嫌疑的瞎子。」
&你等我過去。別輕舉妄動。」那邊謝文湛的語氣也變嚴肅了。
&用你過來!」紫金山上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她怎麼可以讓他再次涉險:「文湛,妖怪的事情由妖怪來解決。你別插手。」
&怪的事情我管不着。你的事情,我必須要管!」那邊傳來發動機的引擎聲。該死,謝文湛帶着藍牙耳機在和自己通話呢!
&湛,我讓你別過來!」白汐也算冷靜了:「我知道你關心我,恨不得一天到晚把我拴在身邊。把我捂在你手心裏,你才高興滿意。但請你搞清楚了,我白汐不是來做人給你寵着玩的。我也有自己的自由和*!」
說完,白汐壞脾氣地掛了電話。並且把他送的身份證,隨手放在了路邊路燈的電線閘門裏面。記下了地址,等着之後再過來取。
而瞎子轉過了兩條街,最終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停下了。他走進了一間四合院。白汐也悄悄跟了上去。瞎子把鈴鐺放在了門口的板凳上。然後就去了後院淘米,煮飯。白汐感覺到屋子裏傳過來一陣靈力,於是走了進去。
黑黢黢的屋子,嶙峋的好像一張巨獸的嘴。什麼都亂七八糟的。地上灑落着稀稀拉拉的青菜葉子。只有堂中央,掛着一幅乾淨整潔的文人畫。
這是一張立軸。所用紙張是明清之際,江蘇蘇州一帶出產的「灑金箋」。底下有款,寫的是唐寅……唐伯虎的畫?!但畫中除了幾隻蝴蝶,幾朵牡丹花外,空無一物。雖然中國古畫講究留白意境。可這留白也太大了。
白汐湊上前去。似乎隱隱約約能從灑金箋中,看到一個窈窕的輪廓。伸出手,沿着輪廓描摹起來。剛描摹到一半,忽然一道靈光乍現。她立即拿出手機,撥打了王雪依的電話:「喂,王姐,墨林的生辰是多少?!」
&月四日。白汐,怎麼了?」
短短四個字。卻讓她如遭雷擊。明白了,她明白了。選取同一天出生的人來作案。這分明是……取走陽氣,給人續命的做法!
自古以來。凡人為了讓自己活得長久些,想出不少給人續命的辦法。
比如一千七百多年前。三國時期的蜀相諸葛亮,在五丈原自知天命已到,可為了反攻大魏的事業,他仍要搏命一試。於是採用七星燈*來為自己延續生命,無奈即將成功之時,被魏延破壞,功虧一簣。最後壽盡天命。
還有一種續命邪術,是取同一日出生的人。在亥時將其殺害,敲開額頭。從中吸取陽氣入一法器,再用法器作用於需要續命之人的身上……但這種方法,凡人根本做不到的。只有妖怪,或者成為人形的鬼,才可以……
再望向唐伯虎畫像留白,白汐知道這畫的蹊蹺了。畫中少了一個女子。因為這個女子已經成了精,附身到了一個凡人的身上。
忽然,背後穿來一聲嘆息。白汐轉過身去,看到陳玥玥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