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第二次來開封的時候,正好是元宵節。
公寓裏暖氣沒有開。白汐花費了一天的功夫來收拾屋子。
今年,她還是選擇在宋家當臥底。從宋家的青銅樹一事上下手收集開封四門的罪狀,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宋崢如今對她信任無比,只要進入宋家的核心管理層,就可以順藤摸瓜,拿住其餘三門陷害程璋的證據。
隔日回到昌榮閣的時候,以宋璉為首的眾人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孫姐還給她織了一條厚厚的圍巾:「白汐,你可回來了,想死阿姨了!」
&好意思,家裏太遠了。」
&你就嫁到我們開封來吧!」孫姐熱情無比:「以後啊,你就做咱們開封的媳婦兒,過年都不用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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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璉自告奮勇:「大媽一邊涼快去,本大少還在這裏呢。白汐,過年回去想不想我?」
&想你今年有沒有又勾搭上美女。」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了。宋璉渾不在意:「這個,食色性也。從遺傳角度來說呢,男人為了自己的後代繁衍考慮,難免會花心一點啊……」趙茜,周璐都「切——」了一聲。然後把她拉到一邊去嚼舌根子:「白汐,你不知道,小太子過了一個年,看上張家的那個小姐了。你呀,千萬不能被小太子給攻略了哦。」
張家的?她想起來了:「張陽的妹妹張雯麼?」
&就是她!」趙茜一臉八卦地講起小太子的桃色新聞來。
原來開封政府小年夜的時候,邀請本市的企業家吃飯。呼籲大家再為地區gdp做貢獻。宋璉在宴席上碰見了張雯。張大小姐從小跟着張家的老太爺生活在歐洲,是牛津大學的正牌工商管理碩士(mba)畢業。如今聽從了家裏的安排,歸國掌舵家裏的事業。不僅有才,還有美艷的相貌。實在是惹人注目。宋璉隔着一個死對頭張陽,還和人家妹妹勾搭上了。後又見了幾次面,宋璉送花,送酒,送玉鐲子,大有拿下美妞的架勢。
趙茜還笑道:「但是我看懸,張大小姐沒收下玉鐲子。還問他上次遇見的那個鑑定師在哪裏。」
&定師?」白汐又糊塗了:「什麼鑑定師?」
&知道,聽說是張大小姐剛歸國的時候,差點在古玩市場栽跟頭了。幸好一個昌榮閣的鑑定師幫她掌眼了古董。」
周璐的想像力豐富:「我猜啊,張雯大概是看上那個鑑定師了。你說那人會不會是謝文湛啊?」
白汐囧了,她們口中的鑑定師,大概是自己才對。
上班以後,白汐先去前台辦理了入職的信息,然後再去董事長辦公室報到。兩個月不見,宋崢的頭髮花白了許多。老年人嘛,怕冷。辦公室的空調調到了三十度。她站了一小會兒,後背就開始冒汗。
宋崢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陳老伯案子的後續。
原本,陳致遠的罪名是「非法傳教」。但是後來在他家的地下室里發現了許多槍.支.彈.藥,罪名又成了「走私武器。」就在法院要定性案件的時候,宋崢出馬了。
他威逼利誘老伯的屬下,讓那兩個泰國的巫師,出賣了主子——
原來,滕清華的死,也和陳致遠有關。陳致遠早年得到了一件詭異的小漆盒,請了巫師來做法。然後派人送進了昌榮閣,下了降頭術。證據就是後來宋家人找到的小漆盒上,有陳致遠的指紋。還查出了小漆盒的表層汞含量致命。
然後,陳致遠的罪名又加上一條:殺人罪。
白汐默默聽完了宋崢的講述。
老人最後沉聲道:「總有些人,揪着過去不放。一把年紀了,還想不開。到頭來害人害己。」又問她:「除了老伯,還有什麼人調查那七十年前的事情嗎?」
她很坦然:「這個,我不太清楚。」
宋崢眉頭緊鎖。抬頭,招了招手:「孩子,過來,我交代你一件事。」她走了過去。宋崢閉上了眼睛,重重嘆了一口氣:「今年,我就要宣佈讓宋璉接手昌榮閣。以後,你就當他的秘書。務必保證他經手的每一件古董。都是乾淨的,明白了嗎?」
她點了點頭:「董事長放心。」
&就好。」宋崢咳嗽幾聲:「宋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你多擔待點,以後昌榮閣保你一個前途。」
&謝董事長。」
下了班,她就收到了任命狀,一舉進入了昌榮閣的頭號秘書班子。直接派發到了宋璉的面前。擱在以往,宋璉早笑瘋了。但是她一搬過來,宋璉卻是滿臉不高興的樣子。看了她半晌,又唉聲嘆氣起來:「白汐,明天你出去一趟,有個人要見你。」
&的。誰啊?」
&雯。」宋璉沒好氣道:「人家說要親自謝謝你。」
謝她打了假麼?好的。張家人也是開封四門之一,和張雯結交是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天,她就以宋璉的秘書身份去見了張雯。今日的張大美人穿的是旗袍,卻燙了一個大波浪的捲髮。這樣不倫不類的裝扮,很像是那種追求中國風但不得其法的老外。
但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穿的失敗。顏值拉回了印象分。
更別說,她那甜甜的笑靨,親切的語氣。
&沒想到,再見一面董小姐這麼難。早知道如此,上次在古玩市場我就該要了你的電話。」
她笑了:「中國人有過年回家的習慣,我家住的比較遠。」
&啊,但英雄不論出生。我很欣賞董小姐在古玩上的造詣。看的出來,你很博學,是專家級的鑑定師。還……」張雯的目光掃過她的周身:「還長得這麼漂亮,真是令人羨慕。」
&獎了。」
張雯從包包里拿出一件玉器:「董小姐,今天請你來,其實是想讓你幫我看看這件東西。用東方的話來說,我想為它找到另一半。」
她接了過去,是一件鴛鴦形狀的和田白玉件。看氧化層和包漿,屬於宋代的。還到不了南宋。該是北宋的。乍一看,是一個碩大的擺件。但看背部挖空了,做成注形,還有個小小的提攜。說明了這是一盞燈,裏面是裝燈油用的。但只有「鴦」燈,沒有「鴛」燈。鴛鴦,鴛鴦,鴛指雄鳥,鴦指雌鳥。合在一起才是愛情的象徵。
她很可惜:「東西很好,玉是和田玉。該是宋代的官造的東西。」
&啊,但是丟失了一隻。從此鴛鴦天各一方了。」張雯道:「我想把另外一隻找回來。是不是很可笑?」她沒笑,張雯就繼續道:「其實,這是我父母定情的信物。是父親三十年前,在洛陽白馬寺旁買回來的。現在他們已經離婚了十年。」
她無語。覺得話題略不對勁……
&們離婚了之後,我去了歐洲投靠爺爺。媽媽把這隻玉燈送給了我。有一天晚上,我夢到一個女人對我說,不找到這燈的另一半,我的愛情也會破裂的。因為這不是能守護愛情的東西,恰恰是讓兩個人同床異夢的詛咒。」
張雯又輕又淡地,說出了這段詭異的話:「不過,就算我家是開封第一大玉器商,也沒辦法……」最後自嘲道:「你相信嗎?」
白汐沉默了一會兒,張雯說的大概是真的。因為從上手的那一刻起,她就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這隻玉燈有一種離愁別緒。皇家的東西,還是這種寓意愛情的造型。以及幽怨的感情……這該不會是宋代某位妃子的東西吧?!而妃子所愛的人應該是皇帝吧?
她乾脆挑明了:「張小姐,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但這東西該是後宮中人所持有的。我想另一半可能在宋代帝陵里。」
&也不太太懂這些。但哥哥說你能僅僅靠摸就可以說出古董的產地。那麼,你能不能看出來它是哪裏出土的?」
她深吸一口氣,鑑定師又不是福爾摩斯。怎麼可能連出土的地方都推測到?!
不過張雯的運氣很好。她是鑑定師中的大妖怪,恰恰有這個能力:「拿一把照玉手電過來。」
先把人支開再說。
張雯起身走了,她就把手放在玉器上,小心翼翼注入了靈力。對方是個悶葫蘆,沉默了許久才有了反應。閉上眼,對方的記憶就湧入了腦海……
&吉,你叫懷吉是吧?以後你就是我的大伴啦!別老跪着呀。起來!」一個□□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牽着一個小太監的手,走進了御花園。那小太監有一張清秀斯文的臉,一聲聲喚着:「公主,慢點走,別摔着了……」
小女孩果真摔着了,抱她起來的人,是一國之君——宋仁宗趙禎:「康兒怎麼又調皮了?乖乖聽你母后的話,別貪玩,多讀書……」那小女孩一臉不高興,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躲在隨後跟來的小太監身後:「父皇就知道處理國事!」
宋仁宗一臉慈愛地笑着,無奈地搖搖頭。
小女孩是福康公主。宋仁宗的子女不盛,孩子大多夭折。年近三十,唯有福康公主這一個孩子。自然愛若珍寶。而那模樣俊俏的小太監,叫做梁懷吉。是公主的貼身太監。自小斯文有禮,能書能畫。與福康公主更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但是長大了之後……「父皇,我不要嫁給那個李瑋!他長得又黑又丑,還是個在鄉下長大的野孩子。我才不要嫁給他!」
&行,康兒,那是父皇母妃家的孩子,會對你很好……」
&要,我不要嫁!」
公主羸弱地反抗着。但皇帝的旨意已經頒發下去。沒有回頭路可走,過了不久,公主和李瑋成婚。駙馬爺的確舉止粗陋,還有個不講理的村姑婆婆。公主痛苦,無奈。而太監梁懷吉一直陪伴着她,聆聽她的苦惱,開解她的煩憂。
駙馬爺李瑋曾問過她:「你要什麼?錢,還是好看的衣服?我都可以給你。」
公主冷笑:「我只要你離開,永遠離開!」
梁懷吉知道,其實公主她要的,是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丈夫。而不是一個張口豬頭肉,閉口狗兒貓兒。晚上睡覺連腳都不知要洗的粗陋丈夫。她,是千金之軀啊,是天下除了皇后之外最尊貴的女人。卻所嫁非人,不得逃脫。
最後,夫妻感情破裂。李瑋甚至有家不回,只一味的大造府邸交遊士流以抬高自己身份。梁懷吉看在眼中,心疼,但是無奈。
公主有一對鴛鴦白玉燈,是她的母后送的。出嫁之後,就沒有拿出來過。但是有一天晚上,公主拿出了這一對鴛鴦。她沒有往裏面注入燈油,而是倒了兩杯酒:「懷吉,我不要做李瑋的妻子。我要做你的妻子,你和我喝交杯酒,好不好?」
他初聞錯愕,再看看公主形銷骨立的身姿,就答應了。為臣之人,不過死忠而已。他願意當公主的精神寄託,哪怕這段感情沒辦法開花結果。
鴛鴦不注燈油,而是注滿了解愁的美酒——
但是,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直到有一天,這種面對面喝酒的行為,被李瑋的母親發現了,罵他們是姦夫□□!公主哭着回了皇宮,夜裏敲開了皇宮大門。然後,誓死不回李家。只想和自己的小太監守在一起。
但是,醜聞總是流傳的特別快,不少大臣上奏,說公主此舉「有傷風化」。要梁懷吉「自殺謝罪。」宋仁宗是個唯唯諾諾的皇帝,屈於壓力。答應了分開他們。梁懷吉臨走之前,什麼都沒有帶,只是帶走了這一隻定情的「鴛>
不久之後,公主瘋了,差點燒了自己的宮殿。皇帝迫於無奈,答應召回了梁懷吉……
故事的最後,兩個人還是分開了。公主愛過,瘋過,但是她仍舊是公主,是李家的媳婦。
白汐收回了靈力,從頭到腳都覺得寒冷。這一隻「鴦」燈。就是福康公主的燈啊。她的恨,愛,痴,狂,伴隨着沒有了梁懷吉的日子,伴隨着這一隻屢屢裝滿了美酒的燈。難怪怨念這麼深厚,難怪燈中的孤魂,不得安寧。
想要在一起,想要毫無顧忌的愛。她明白了鴛鴦燈的心情。
張雯回來了,她問她:「這盞燈,能不能借我兩天?我想我大概知道去哪裏找另一半了。」
對方猶豫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年春,開封市園林部門在龍亭東湖(潘湖)清理湖底淤泥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明周王府和北宋皇宮遺址的部分遺蹟,從而揭開了北宋東京城考古的帷幕。在東京古城遺址附近,有一座萬歲山。雖然山體大部分也沉入地下,猶自望着整個大宋皇宮的遺址——
&傅,還有什麼心愿未了?」梁懷吉去世前,幾個小徒弟如是問他。
&我火化了……葬在那座萬歲山上……要,要最高的地方。」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只有最高的地方,才能看得清楚,這困了他一輩子,困了公主一輩子的皇宮,到底是什麼個模樣?為什麼明明是繁華富麗鄉,卻冰冷的猶如石棺?!
&傅,要樹什麼碑?」
&要樹碑……不要……最高的地方就好。」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手中拿着和公主定情的那一隻鴛鴦白玉燈,燈中已無美酒。
&傅……師傅……」幾個小太監哭着跪下了:「師傅……您走的太早了啊……」
白汐走到了山頂上。隆冬時節,沒什麼人在。越是靠近山頂的地方,手中的白玉的靈氣就越強烈。冥冥之中,它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在什麼地方,玉是最通靈的東西,果然不假。他們看着主人的愛恨,並且為之保存了上千年。
最後,她停留在一處坑坑窪窪的草地上。這裏就是最高的地方了。小心翼翼施展了一次法術,土壤里埋葬的東西,開始慢慢翻移上來。先是動物的骨頭,再是植物的根莖,然後是瓷器的碎片……慢慢,慢慢。移出了這一隻「鴛」形白玉燈。
鴛鴦合璧。忽然間,燈中的怨氣就消失不見了。徒留一縷燦爛的陽光,照在交頸的鴛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