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青銅神樹,傳說中世界上最大的青銅器——此時此刻,就展現在她的眼前!古老的靈氣,仿佛還帶着古蜀國那雲蒸霞蔚的葳蕤,仿佛前世的一幅剪影。五米的巨大,簡直頂天立地,不是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這是三千年前人們所創造的。
春秋之前,人們鑄造青銅器的工藝叫做「模鑄法。」先以泥制模,雕塑各種圖案、銘文,陰乾後在經燒制,使其成為固定的模具。然後注入合金,凝固,脫范。清理,打磨,製作完成。在這過程中,模具只能被使用一次。
所以說,春秋之前的朝代,中國絕無可能出現兩個相同的青銅器。故稱為「一模一樣。」這株青銅樹,想要成形,光是母模模具高度就要高達五米。更遑論美麗的紋飾,需要經過多少道人工雕刻。青銅之王,當之無愧。
宋璉還在洋洋得意:「怎麼樣,東西不假吧?」
&假……哪裏弄來的?」
&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我家老傭人說,建國之前就在我家了。類似的青銅樹,只有上海市銀行博物館有一株,比它矮了一米,年代還是東漢的。」
&可不可以近一點看看?」
&以,沒問題。」宋璉在玻璃櫃下的微型電腦里又輸入一串指令。保護青銅神樹的防彈玻璃櫃緩緩降下,白汐走了上去。
記得許多年前的一個晚上,程璋將一小節青銅樹枝帶回了辦公室。用國外新進口的顯微鏡進行觀察。那時候,中國考古人員的設備都非常簡陋。能夠得到這樣一台顯微鏡。程璋笑的和孩子一樣開心,徹夜寫了一萬字的研究資料。
之後一個月。她就看着程璋,珍寶似的對待那一小截樹枝。還以為這是什麼青銅器殘件,沒想到,它的本體居然有這麼大——那一疊寶貴的文物資料,火化在焚屍爐當中。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道,程璋到底着迷的是什麼。
青銅之聖器,無邊信仰之宇宙。
樹的底座有編號,475——002。深吸一口氣,她抑制住激動的心情。之前以為那一把明代天子劍是宋家從博物館中盜竊的文物,現在想來,這一尊青銅神樹才是他們家拿走的東西。博物館都是將館藏的鎮館之寶列為001號館藏,002就是僅次於鎮館之寶的第二號寶物。錯不了,這一株青銅神樹,是前河南博物館失落的東西。
白汐撫摸上樹身,稍微注入一點靈氣。喚醒了這一株沉睡的青銅神樹——喂,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七十年前,你目睹過什麼?三千年前,你又看到了什麼。
每一件古董的背後,又有一個被藏起來的世界。
歷史很長,生命太短。我們看到的太少。
神樹沉默無言,似乎在它眼裏,就算是七十年前那一宗血案。也就是片刻的風煙罷了。目睹過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又怎麼會在意短短一瞬的民國44年。她等了許久,直到神樹被喚醒的靈力再次沉睡,才走出了收藏室。
&麼,一臉不高興?」
&什麼,感覺在這樣的神器面前,有點無能為力。」
&它就是個死物。就算三千年前是什麼神物又怎麼樣?到了現在還不是一堆廢鐵。」
她笑了笑:「我倒是覺得,你的性格適合販賣古董。並不適合做古董研究。」
&當然,迷古必窮。在我看來,古董好玩是好玩,但比不上金錢美女,lol,cs這些好玩。」
她竟然無言以對。宋璉倒是一向令人無言以對……
回到公寓,已經是傍晚。她將今天的見聞跟謝文湛說了,對方沉思良久,才道:「這麼說來,明代天子劍的持有者,另有其人?」
&不知道,或許宋家持有兩件鎮館之寶也說不定。但青銅神樹既然在他們手中,就能證明宋磊當年背叛了程璋,與外人勾結牟取了博物館的文物。」她長舒一口氣,虛空了思維:「不管怎樣,我現在知道是誰害了他。」
謝文湛溫柔地看着她,今天的白汐沒有垂下長發。而是扎了個馬尾辮。長長的劉海,斜在一邊。別着一枚水晶發卡。不施粉黛,雙頰氤氳着淡淡的粉。說這話時,整個身子都隨着語氣一起貪懶。少了幾分疏離淡雅,多了幾絲煙火之氣。
陶瓷般的文雅內秀,內心卻堅如磐石。
就是這份難得氣質,讓他着迷——知古玩古,口味如何能不古。
他安慰她:「真相可以遲到,卻不會缺席。白汐,總有一天你會得償所願。」
她微笑了笑,卻拿起一份報紙來
宋家先祖宋磊和前博物館的失盜案之牽連,讓程璋案露出真相一角。老伯那邊,謝文湛替他調查。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轉,或許離程璋昭雪之日不遠了。吃了一顆定心丸,白汐也就能安心準備接下來的德勝門大酒店之戰,讓顧老先生服輸。
她師從程璋七年。擅長高古瓷和高古玉鑑定。但這並不代表,就可以萬無一失。畢竟從民國到現在,後人在程璋等鑑定大師打下的基礎上,不僅破解了大量古代的奇技淫巧。而且高仿技術一代比一代真切。很多民國時裁定古董真偽的特徵,現在已經成熟應用到了高仿產品上,所以,鑑定真偽的手段也在更新換代。
從碳十四測量衰變年代,到做技術檢驗測量化學成分。現代技術可以幫助人們鑑定大量古董的真偽。但這一次,她只有靠這雙手。
臨戰前三天,她跟昌榮閣請了一周的假期,和謝文湛一起去了一趟鄭州。
鄭州當一個「正」字,在地理位置上,不僅是河南的中心。也是中國的正中心。四海文物,從河南流進流出,必須經過此地。而鄭州最大的古董交易市場和拍賣行,全部是謝家名下的產業。除此之外,謝家還在此地辦了一家民間博物館。
來的時候,謝文湛和她都很低調。要不然,光是迎接少股東的排場,就得排整條街了。謝文湛是金牌貴公子,至今單身。假如公眾場合兩人一起出面,顯然會上某些雜誌的頭條。她不想刺激董明堂,所以選擇儘量瞞着哥哥。
直到博物館前,謝文湛才打了個電話給博物館的負責人。不一會兒,兩個胖胖的中年人跑了出來:「少,少東家?您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呢?來來來,快進來……小李,去香榭麗舍大酒店訂酒宴!要最貴的菜!」
&館長客氣了,酒宴不必辦。來此處提一些東西。明日就要走了。」謝文湛總算拿起了少東家的架子,連說話的語氣,都有幾分高揚。那王館長用力搓着手:「好好好!少東家一句話,博物館的館藏,隨便進出。只要……跟董事長他打個借條。」
白汐笑了:「喂,你跟你爸說了嗎?」
&關係,我讓思思去說。」
「……」
那她就恬不知恥地挑選寶物了。老實說,雖然謝文湛大方地表示任君挑選。但她並不打算用貴重的古董來參賽,而是選擇冷門的古董實用器。萬一賭輸了,進了火化池,她也賠得起東西。總不能讓謝文湛,因為自己虧掉百來萬。
二十樣寶貝,她還不知道顧老先生會從開封四大家中挑選哪個晚輩出戰。也不知道對方是鑽營哪一行的。只好每一類都挑選一點。選的都是門路邪的古董。挑選完畢,謝文湛打了個電話給奢侈品運輸公司,過來搬運東西。
出了博物館大門,她回頭望了望,深吸一口氣:「萬一對方沒猜出來,火化了。你可別急着跟我要錢。」說完,解下了脖子裏的中統通寶:「這個先抵押給你。」
&必烈的古泉?我要這個做什麼?」
&了,就給你了。」她笑了笑:「借用你們現代人的說法,有壓力才有動力。」
謝文湛這才收下了:「那行,這古泉先在我這裏保管。白汐,別給自己太多壓力。如果顧老先生不答應的話,我可以幫你……」
&這件事必須我來做。」她咬了咬牙:「否則我覺得自己對不起董家。」
董教授之死,她算是想明白了。所謂沒有開頭,就沒有結局。再怎麼否認,她,程璋,還有顧老先生,都要負擔起責任。既然如此,不如一次性解決問題。讓顧老先生道歉,同時公開程璋二次燒窯的秘密,徹底為董家洗刷冤屈。
這也是,她唯一能為董教授所做的事情了。為了良心能安。
回到開封的隔日,她就去了德勝門大酒店。本來想一個人迎戰就好,但謝文湛非要跟着去。美其名曰,為董家討回公道。雖然嘴上說的這麼好,其實她明白,這男人只是不放心自己。既然他的感情這麼泛濫,不妨讓他揮霍揮霍。
所以就一起去了。
在迎賓小姐的接引下,上到了四樓的總統包廂。一進門,她還沒找到顧老先生在哪裏,張陽和七八個男人就迎了過來,然後全部瞪大了眼睛。當然,他們的目光不是放在自己身上的。張陽幾乎是瞪目結舌:「你是謝文湛,謝先生?」
&錯,張先生的記性很好。五年前的鄭州藝術品博覽會上見過一面,沒想到今日又見面了。」謝文湛笑了笑,這笑讓她覺得挺貓膩。其餘的陪同人員,一聽到謝文湛這個名字。都不自覺心懷激動地打量起來——謝氏集團的大公子,至尊行的少東家。難道,今日迎戰開封四門的,就是這個後生翹楚謝文湛?
被搶了風頭的白汐很不爽,不爽歸不爽。她很樂意別人以為是謝文湛出戰,這樣才有戲劇效果。而且,她終於看到了顧老先生——坐在對面的包廂當中。和一個國字臉的老先生談着話。二人的身邊,站着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
&文湛」三字響起時,那年輕人望了過來。眼中滿是挑釁。明白了,這才是今天的參戰對象。張陽雖然是玉器張氏的後代掌門人,但這個躊躇滿志的小子,估計比張陽的鑑定眼力更好。不出所料的話,該是朱家人。
畢竟,顧家,宋家,張家的代表她全部見過。只剩下雜項朱家。
等主客全部到齊。顧亦澤才和那老人從包廂走了出來。周圍七八個保鏢圍着,那老人器宇軒昂。步伐從容,給人一種老當益壯的感覺。旁邊那少年,眼光從未離開過謝文湛。這倒讓白汐覺得好笑——喂,你的敵人是我。
老人走了過去,她扭頭看向身邊的他:「這人是誰?」
謝文湛道:「朱炎岐,開封十七行古董商店的店主,人稱開封古董之王。也就是朱家現任家主……旁邊那位,我猜是他孫子。」
朱炎岐和顧亦澤很快坐上主席。然後朱炎岐宣佈了比賽的規則。說話的尺度恰如其分,只用了後輩切磋,長輩賞臉這樣的字眼。
第一場開局的時候,她才從謝文湛的身邊走了過來。而那朱家少年,終於認清了敵人是誰。臉色一變,低聲了一句:「媽的!女的!」
女的又怎麼了?!她不服氣了,伸出了手:「我叫董青花,是你今天的對手。」
&會,我叫朱文馳,今日居然是和董小姐較量鑑定技術。還真是意想不到。」他打了個響指,一輛蒙着白布的餐車就被推了出來。
白汐摘下白手套,露出白生生的一雙手。似乎連一點老繭都沒有。她把雙手伸進了白布——東西不大,上尖下圓。冰冰涼的,有穹頂。三段結構。形制是舍利塔,材料是水晶。這樣的舍利塔常見於唐代,高僧大德肉身火化之後結出舍利子,就用這樣的水晶舍利塔供奉,以便信徒朝拜。包漿,皮殼的氧化,都達到了唐代。
正想說:「唐代水晶舍利塔。」指尖往下一滑,划過了塔底部的一道雲紋——不對!唐代的雲紋都是有長而縹緲的尾巴的。這雲紋的尾巴,太短了點……但也比明代的長。那麼就是宋遼時候的?不對,宋代的話,紋飾要更加繁複一點。
明白了:「遼代水晶舍利塔。產地雲南。」
對面那朱文馳本來還趾高氣揚地站着,一聽這話,不可思議地沉下了臉。
她,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