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謝文湛前來是要她幫他,將那些蕪雜的記憶從靈魂中抹去。他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並不希望自己變得如此非人類。希望擺脫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看來,這廝根本沒意識到,其實他的靈魂根本就不是人了。
白汐不為所動:「謝先生,救人者自救。我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你想要從我這邊得到好處。也得拿出你的誠意來。」
&想知道什麼?」
&那火車上的事情,告訴我。」
&你可否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那節火車感興趣?」
&個你不用知道,」她伸出手,指尖飄過一片落葉。但火星燃起。將落葉燒成了灰燼:「謝文湛,你得明白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沒資格在我面前討價還價。」
他似乎忘了這一點,此時此刻被提醒了。有點恍然,但也付之一笑:「你說的對,有些事情我不該多問,畢竟你不信任我。」
&道就好。」
謝文湛就說了,口吻有點像是講故事。沒辦法,他的口才太好,和說書先生似的。故事呢,從他醒來後的第一晚開始,他夢見自己成了一個珠寶商人。坐上了開封去四川的火車。那時候,汽笛聲轟鳴,車輪子嘎吱嘎吱地響。有人送來一封報紙,說盟軍登陸諾曼底發動對法西斯的決戰。美軍也在太平洋戰場對日本施壓……
那是1944年六月十九日。諾曼底登陸第十三天,抗日戰爭第七年。那一天,芒種剛過,天色空濛,似乎要下點小雨。
鄭州被日軍佔領後,切斷了開封和洛陽之間的聯繫。河南全境淪陷就在旦夕之間。許多有錢的人家,開始將財產轉移到南方。
珠寶商花了大價錢,才坐上了這輛火車——這本來不是民用的火車。而是公家的運輸車。但這種時候,公私有什麼區別。人為了活命,不惜付出任何代價搞到一張背井離鄉的車票。而公家也為了牟利,把五節車皮,三節裝上了座椅,成了客車。
當日和他一起上車的,有上百名官兵和一百多名乘客。官兵自然坐在前面,他和另外的乘客擠在最後一節車廂內。
坐火車無聊,商人就偷偷從公文包里拿出著名影星阮玲玉的影集。如痴如醉地欣賞着佳人哀怨中帶着點魅惑的媚態……忽然,車停了。接着「怦!——」接着一聲「怦!——」人群開始慌亂起來。但是火車依舊駛向前方……
一陣槍林彈雨過後。除了他之外,其餘的人全部死了。蒙着面的劊子手們把滿地的屍首都集中到車後方去。又把後車廂的東西給搬了出來。大概因為就要出河南了,他們搬運的很倉促。連一個麻袋破了,掉出來一塊戰國玉璧落在屍體上都不知道reads;。
但那個珠寶商還有一口氣在。但子彈擊中了肺葉。他也差不多要死了。看到那玉璧落在身邊,就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翻身壓住了玉璧——只要留下證據在。不怕這群劊子手不被捉拿歸案!
他還看清楚了,殺人的一共有十個人。這十個人全部聽從車頭包廂里的人的命令。但隔着一層門板,他無法看到那包廂里有什麼人。
搬運完了貨物。這群劊子手向包廂里坐着的人請示了下,聽到一句「都處理掉。」接着,這群人斷了兩節車廂之間的聯繫……把最後一節車廂拋到了鐵軌上……咽氣之前,他看到一個老道士打開車廂,一聲不吭帶着四個弟子為他們收斂。
有人開口問了一句:「師傅,埋在哪裏?」
然後記憶就中斷了。之後每天,他都會夢到自己變成不同的人,登上這一列火車。經歷那恐怖而血腥的一段旅程……無數的知識,感情,搪塞在胸膛之中。豐滿得幾乎要爆炸了。若他不是謝文湛,大概會變成三院裏的一個瘋子。
聽完了後,白汐久久沒有言語。錯不了,這該是六一九走私文案大案的案發現場。只可惜,無論是那十個劊子手,還是包廂里的神秘人。全部不知曉真面目。但,這個故事也給她新的啟發:之前以為譚秋子是主謀。但是這樣看來,其實他只是個負責收屍的同謀。如果要從譚秋子身上開始調查此案,就要借用謝文湛的力量。
想到這裏,不禁抬頭打量這個男子——咳咳,從她的角度上來看。不得不佩服謝文湛的心智強大。玉璧之靈中雜糅了無數的冤魂。結果附到了人的身上……她知道,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但是謝文湛,始終保持着理智……
這個男子。每一處都顯示着人類進化到如今,最優秀的那一面。他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克制力。以及對自我存在強烈的認同感。
但,她能做的就是告訴他真相:「謝先生,你夢到的是七十年前的六一九走私文物大案。也就是你們常說的程璋叛國案的現場。」
接着,她把開封博物館遺落了這枚戰國玉璧的事情告訴了他。謝文湛的噩夢,其實就是來源於當年那走私案中無辜的死者的冤魂不得昭雪。玉有靈性,直通人心。吸之為煞,附之為魔。這玉璧還在持續害着謝文湛。不死不休。
謝文湛很快領悟了:「這麼說來,只有查明了當年走私案的真相,這些冤魂才會消停?」
&錯。」
說完了,她背起包走了:「你把譚家,以及當初譚秋子手下幾個弟子的資料先回去查清楚。還有,我猜他們既然給人辦這等陰損的差事,肯定要收不少好處費。不如查一查這些人家過的可否富裕,錢的來源是否不清不楚。」
然後她就踏出了三清觀。
現在,她的話已經很清楚了。謝文湛想要她幫忙,就必須去調查當初譚秋子參與六一九大劫案的始末。其實,從他的記憶當中,她就可以推測出這不僅僅是走私文物案了。簡直可以說是一樁駭人聽聞的兇殺案。但,真相遲遲未昭雪。
沒辦法,那是個動亂的年代。死的人不計其數,芸芸眾生如螻蟻,誰在乎人間幾個姓名……
所以,和平很寶貴呀。
再說大興行這邊。她回去後上交了白度母完整造像一座得董明堂的嘴半天合不攏。說這是哪個傻逼老闆三萬就出手了。三十萬這也不虧呀!然後對妹妹的眼神從崇拜變成了敬仰。說我董家出息全靠我妹了——撿漏一流!
但是接下來幾天,白汐拿着董明堂給的小錢錢再去舊貨市場。就撿不到漏了。原因很簡單——文天拍賣行直接在這裏搞了個全民鑒寶會。人家財大氣粗,為了打通北京至天津的關節,不惜砸下重金要拿下a市地盤。
他們請了十來位專家,三班倒給普通老百姓鑑定。因為資金雄厚,他們遇到好的東西就收購,而且在多家報紙上包下大篇幅進行報道。口碑,信譽一下子就風靡了整個a市。連董明堂好不容易收來的洋落,也要撤銷拍賣寄去他們家。
要不是她搞到手的白度母,只怕都撐不起台面。
白度母是又稱為增壽救度佛母。而這一尊的風格和造型,都和承德避暑山莊中如意九佛龕內供奉的無量壽佛有類似之處。因此東西不僅開門,而且貴氣十足。
最後,白度母拍賣了三十五萬。得標者是個本地地產大佬,董明堂跟他握手的時候。大佬還笑道:「終於給老爺子買到一個好的生日禮物了。」他還另外拍到了一尊光緒年制款雙耳鹿頭尊,喜滋滋直接兩隻手扒拉着尊的兩隻耳朵出去了。
陸恆笑了一聲:「又是一個不懂行的。」
安妮不明白了:「他怎麼了?」
白汐給她解釋道:「首先,交易佛像不能用「賣」這個字,而是得用「請」佛。其次,耳提面命,不吉利。所以雙耳尊不能用手拿兩隻耳朵。得用一隻手扶住口沿,一隻手托住底盤才行。」
安妮搖了搖頭:「他既然不懂古董,為什麼還要買古董?」
陸恆喝了口茶:「雍正的心腹大臣李衛還目不識丁呢,家裏擺滿書畫古玩,就是充個門面。」
&不懂你們中國人。」安妮表示太複雜。
白汐打趣道:「你搞得懂我哥就行了。」
安妮狠狠地點了點頭。
拍賣會舉行完畢之後,大興行又過了幾天好日子。但白汐知道,董明堂雖然表面上看着樂呵,其實暗地裏一直發愁怎麼和文天行爭奪a市的中低檔拍賣品的主導權。文天財力雄厚,人緣還挺多。收購起東西來絕不含糊。
所以,該怎麼對付這個同行冤家呢?
就在他陷入哲理思考的這會兒,白汐也終於等到了謝文湛回應:事情能查的都查清楚了。邀請她去酒店聚一聚,但白汐知道那什勞子的伊麗莎白港大酒店就是謝氏名下的資產。才不會進賊窩呢,所以堅持要換一個地方。
結果謝文湛道:「過幾日,我要去文天行秋季拍賣會現場。我們可以在那裏商談。」
&就這麼說了。」
掛了電話。白汐心道謝文湛或許和她想到一處去了。因為她也要背着董明堂前去文天秋季拍賣會。這是文天行第一次在a市舉行的大型拍賣會。到場人數上千。而她呢,打算揣着自己私下節省的十萬元,在這個地方碰運氣——
人家搶你生意,你上去撿人家生意的漏不就得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