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醫師的辦事效率十分快。
雖然被哲羅姆指派的他在此之前並不認識埃爾頓,但是他卻能感覺到對方身上不斷散發着殺意,雖然他清楚這些殺意不是給自己的,但是在這樣的低氣壓中工作還是讓他覺得不安,偶爾手抖一下都能感覺到對方因為他浪費時間而不滿轉而殺意更為濃烈。
以至於原本還有些拖拉的舉動瞬間變得快了起來。
後來回憶起來,他自己都十分佩服自己,因為這麼繁瑣的工作他居然一旦錯都沒有。
果然人都是需要壓力的,以前的自己實在太頹廢了,瞧瞧今天自己的工作效率。
埃爾頓可不管這小醫師在想什麼,辦完出院手續之後他便讓人帶他到兒子住的地方去收拾東西。
因為主醫院的人來勢洶洶,院長又被帶走了,所以一時間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選擇了去和病人呆在一起,也不願意被抓去當壯丁。
所以埃爾頓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人,機械人在前面盡職地帶着路,它沒有感情識別系統,所以並不會因為埃爾頓一身的冷氣而覺得害怕。
那個小醫師在進入一樓之後就沒敢上去了。
那是別人兒子的房間,有機械人幫忙收拾就好,自己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那個男人看着就是個移動炸藥,他再遲鈍而已發現了不對勁,不由得詛咒院長那個傢伙居然把這麼麻煩的事情推給自己,簡直喪心病狂。
埃爾頓倒是沒時間理會他,他在一樓的時候已經對於過於空曠的客廳極為不滿,原本沒有鬆開的眉頭更是有了聚攏的現象。
他來到了二樓。二樓有兩間房間,一間半敞着門,裏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另一件門掩着,他很輕易就推開了。
東方慕的房間比起一樓要好得不少,這裏的東西相當齊全,並且保暖設施也做得很好,恆溫系統常年開着,不會讓人覺得難受。
可是埃爾頓卻幾乎想要毀掉這裏。
他兒子九年來就住在這樣單調的地方,沒有玩具,沒有玩伴,身邊就只有一群精神有問題的人。
這裏有不少東方慕的東西,可是他卻又不想帶着這些東西離開了。
他將會給兒子嶄新的生活,這裏的東西雖然好但是卻承載了兒子過於苦澀的過去,所以他只是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打算拿走。
而在他身邊的機械人卻在這個時候發出警報聲,埃爾頓正想要拆掉這個機械人,只見機械人的手無限延長,伸入床底,勾出一個小箱子。
這是個小型的急救藥品箱,而醫院不會在病患的房間備下這些,所以這個應該是兒子想辦法弄進來的。
他蹲下身檢查急救箱裏面的東西。
各種小瓶子和注射器混亂地堆在裏面,急救箱上裝有屏蔽器,蓋上箱子就會屏蔽檢查,如果不是之前東方慕情急之下把箱子踢進去忘了關上,機械人也不會檢測到它。
埃爾頓拿出一個小護腕。
這個護腕只適合五六歲歲的孩子戴上,怎麼也塞不進十五歲少年的手腕中了,所以這不會是醫院準備的,只能兒子從醫院外帶進來的東西,這麼久還沒丟掉,說明兒子十分寶貝它。
而埃爾頓認得這個東西,這是他和東方言給孩子六歲的生日禮物,裏面放了一個備用光腦,只在聯邦進行簡單註冊,不能取代主光腦,但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話沒有任何問題,不會被當成黑戶處理。
除去這個護腕之外,急救箱裏面的藥物基本上都空了,還剩下兩瓶營養藥囊而已,都是已經拆開過的,兒子已經已經吃下不少。
他只帶走了這個急救藥箱,其他的東西看都沒看一眼。
然後他又遠程與聯邦那邊報備了自己的行蹤,聯邦還剩下一些麻煩,不需要他和東方言親自出面,雖然他們原本打算親自去解決這些事情的,但是收到加密信息之後,根本就將這些東西拋到腦後去了。
埃爾頓那邊一忙就忙了幾個小時,東方言一直抱着東方慕坐着。
看着東方慕的他給人一種溫潤君子的感覺,甚至沒有人能把他與戰場修羅聯繫起來。
三十年前這個人為了給親人報仇,親手策劃了一場陰謀,重創雷薩科埋伏在聯邦的間諜的同時也攪得聯邦天翻地覆,偏偏這人行事佔據了大義,並且只是擦了律法的邊而沒有違法,所以哪怕眾人對他恨得牙痒痒也不能奈何他。
雖然這其中少不得他的伴侶埃爾頓·威諾曼的推波助瀾,可是因為他是二十歲便做出這樣的成績,相較之下,埃爾頓則在這條新聞下遜色不少。 甚至因為他為聯邦拔出雷薩科的間諜以及領兵重創雷薩科有功,在他二十歲的那年破格晉升上將。
他是聯邦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位上將。
也是手段最陰狠的一位上將。
可是見過他的人,沒有人能將他與傳說聯繫起來。
眼下的他看着兒子時候的神色,只有鋪天蓋地的寵溺以及心痛。
東方慕最近的身體並不好,早先遭遇了傑西下藥的事情導致精神狀態失常,然後便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之後亂服急救藥,雖然一定程度上救了自己,可是亂服藥也讓他吃盡了苦頭。
無論檢查用的迷藥又多麼溫和,畢竟是藥三分毒,又是在身體不好的情況下連續兩次施藥,所以東方慕醒來的時候,腦袋還覺得昏昏沉沉的,以至於他一時間居然沒能把記憶聯繫起來,還以為自己還在別墅裏面,只是醒了早起,於是準備下床去洗漱。
&慕。」如果不是東方言一瞬間抱進了他,他還真的可能直接從東方言的腿上滾下去。
東方慕這才乍然驚醒:「爸爸!」他大喊着,可是卻沒能反應過來東方言就在自己的身邊。
東方言不得不再收緊了手臂的力量,很難看出來這樣文弱的青年所擁有的力量不輸於任何人:「爸爸在這裏,沒事,爸爸在你的身邊,別怕!」
東方慕這才鎮定了下來。
一天下來經過幾次興奮,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因為過於高興然後就昏頭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因為過於興奮而再次住進這裏。
&事了,寶貝,有爸爸在。」東方言拍着他的背,這是他常對六歲的兒子做的事情,如今兒子十五歲了,他做這些事情,卻沒有任何的彆扭。
東方慕死死地看着他。
東方慕的面容其實並不這麼像自己的另一位父親,而是更接近東方言,東方言有着地球華夏族特有的溫潤的氣質,說話的時候較為溫和,並且有着淡淡的笑容,不過這樣的行為不會使得他過於女氣。
他對東方慕十分呵護,也十分嚴格,從小便親自教導東方慕禮儀舉止,雖然聯邦的規定是六歲或者七歲之後才統一上蒙學,可是東方言早早就給兒子啟蒙,在平時雖然寵愛自己,可是在東方慕的啟蒙上卻要求得十分嚴格。
華族的傳統中,大部分時候是父親為嚴父,母親則為慈母。
東方言將這兩者融合在一起,言行舉止上對重生後的東方慕影響深遠。
東方慕看着溫和的爸爸眼中蘊藏着的狠戾,心中明了他在心痛自己,並且這件事情不會就這樣輕易被揭過去。
&慕還在害怕?」東方言聲音輕柔,可是卻透露着威嚴,「你害怕他們嗎,孩子?」
&東方慕終於出聲,中斷了九年的記憶終於交接在一起,哪怕空白了九年,這人給他的親情依舊如此溫暖,「我不怕他們,爸爸,我只是想你了。」十五歲在聯邦屬於未成年兒童,說出這樣的話,東方慕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
他只是說了實話,在這裏的每一天,他沒有哪天是不思念雙親的。
&爸也想你,」東方言對他說,眼中有着自責與懊惱,「造成你如今的困境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我,當年是我們考慮不周。」
但是你放心,爸爸回來了,便沒有人會能欺負你。
東方言站了起來,他沒有放下自己的兒子,因為他注意到了兒子現在根本沒有力氣走路:「我先帶小慕回去,謝謝各位為這孩子做的一切,改日必定登門道謝,還請哲羅姆院長儘快把小慕的身體檢查報告的紙質版弄出來給我,方便我去法院進行訴訟。」
尤利德有些驚訝地挑眉。
走法律途徑?
這可不是東方言的風格,雖然今日心系兒子,騰不出手料理這些人,可是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他怎麼樣也不是將這件事情一筆帶過轉由法院處理的人。
&知道了。」哲羅姆點點頭,「結論一出來我會立刻送過去給你。」
東方言點頭謝過,低聲對東方慕說:「孩子,我們回家。」
東方慕將頭靠在東方言的肩膀上,他不是在父親回來後就變得軟弱,只是貪戀父親所給的溫暖。
&爸爸,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