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人不像楚國雁安那樣秀氣,反而有股南方人少見的豪爽。
玲瓏兩眼放光仰着脖子去瞅台上站着的漢子,肌肉虬結,握着三指粗的蟒蛇耍來耍去,忽然把蛇頭往嘴裏塞。
嘔~~
她急忙捂着嘴,想看又覺得噁心。
簡珩牽着她酥軟的小手,將她帶出人群。
「讓你少吃點,你偏不聽。」他一臉壞笑。
玲瓏紅着臉道,「我才不是因為吃得太多。」分明就是噁心啊,這都看不出!在他眼裏,她就是個傻頭傻腦的吃貨麼?
簡珩「哼」了聲,心道難道你不是麼?
兩人走在合駿最繁華的明珠街,簡珩始終走在她前面半步。
剛開始玲瓏還想追上他,與他並肩而行,後來才發現稍稍躲在後面一點會更好,一路走來,因為高大的簡珩,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曾擦碰她半分,她亦不用費心躲避什麼。
他,在保護她。
玲瓏心裏甜絲絲的,第一次覺得簡珩長大了,像個男人而不是淘氣的男孩。
她溫順的任由他牽着手。
離「泰瑞寶樓」越來越近。簡珩從本地歌伎的口中得知,但凡帶女人逛一次泰瑞寶樓,男人便再也不用為情愁。
這話簡珩不信,卻鬼使神差的帶玲瓏來了。
他並非存了齷齪之心,就是,就是想讓她高興啊,當然如果她高興的願意投懷送抱,那也是卻之不恭的事情,對吧?
進了泰瑞寶樓,夥計無比殷勤的招呼二人就坐品茶,連水果點心都一應俱全,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茶樓。
誰不知泰瑞寶樓的大名,但凡敢進來的自是門庭顯貴之人。那小夥計嘴甜手腳也勤快。
玲瓏大為驚訝,看什麼都覺得新奇,更別說這琳琅滿目的珠寶,花式多的令人目不暇接。
女人就沒有不喜歡首飾的,玲瓏也不例外,不由得多看幾眼。
但也僅僅是多看幾眼,她對這些東西的佔有欲極其薄弱。
從前在簡府,都是夫人賞什麼她戴什麼,偶爾會有工匠的家眷親自捧着妝奩請她挑揀。
奇珍異寶也沒少見,但花式年年出新,玲瓏早就落伍了。
「簡珩,我們給夫人挑幾樣首飾吧。」玲瓏道。
早晚要路過雁安,夫人那麼愛漂亮的一個人,見了心裏肯定會歡喜的。縱使一隻小狗小貓被人養了十幾年也有感情了,更何況玲瓏打小在夫人身邊長大,少不得一些孺慕之情。
簡珩心中一暖,阿瓏真懂事,無論何時都想着母親,雖然母親不缺這些,可心意難得。這麼乖的丫頭,母親應該很喜歡才對。
他的笑容不禁溫暄,「嗯,你儘管挑吧。」
「還有紅娟和紅綾姐姐。」她仰臉含笑,眸光如水,半張的小嘴因為說話露出了一點潔白的貝齒,隱約可見裏面一小截粉嘟嘟的小舌,簡珩恍了恍神,不動聲色道,「還有阿瓏的姐姐。」
嗯!!
玲瓏心花怒放,喜滋滋挑揀起來。
夫人華貴典雅,在夥計的建議下,她仔細對比了手裏的琥珀玳瑁與孔雀綠瑪瑙玳瑁。
夫人的膚色那麼白皙,必定能將這孔雀綠襯托的不一般的耀眼吧。
紅娟與紅綾的禮物是兩支南珠攢花玉簪,考慮到不能越過夫人,挑得算是這裏最平常的,但也要二十幾兩銀子。
貴的令人咋舌。
為姐姐挑的時候,玲瓏的神情不由得繃緊,十分認真嚴肅,唯恐有什麼錯處。
姐姐是孀婦,不施脂粉亦不戴頭飾,她看了半天,拿起一枚淡綠的幾近透明的碧璽,小小的,很精緻,可以打個絡子配在荷包上。
簡珩將玲瓏挑的東西往旁邊一撥,又將她拿在手裏研究超過五息的再一撥,對那小夥計道,「把這兩份打包了,區別開來。」
夥計就是個人精,不用主顧吩咐太詳細就知曉該如何做。掌柜的在旁邊默看片刻,笑盈盈走來,讓夥計下去打包,自己親自接待。
掌柜笑道,「夫人好眼力啊,這枚碧璽乃小店頂尖的貨色之一。」
玲瓏大驚失色,未曾想給姐姐挑的竟是最貴的一個!
這碧璽的成色確實上等,可沒什麼做工啊。
掌柜一眼就看出玲瓏的心思,吩咐小二端來一隻無色玉碗,碗中盛放清洌洌的水,轉而套上一隻松江雲布面料的手套,捏起碧璽,投入水中。
那清冽見底的水面晃了幾許漣漪,浸入水中的碧璽仿若一團淺綠的墨汁,如煙如霧暈染而開,裊裊娜娜,最終一碗水都變成了碧綠。
取出碧璽,清水眨眼恢復原樣。
玲瓏驚訝的合不攏嘴,她見過簡珩有塊巴掌大的硯台也是這樣。
果然,果然是寶貝。
所以,心中有些不安啊。她偷偷瞄了簡珩一眼,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貪心?
簡珩神情溫和,倒顯得自己多心了,她心情不由得放鬆。
簡珩心裏卻在暗笑,傻瓜,還有什麼是我捨不得給你買的。
「阿瓏,你就沒有想要的嗎?」
為何她就沒考慮過自己?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女人不是該纏着男人要這要那嘛。
玲瓏想了想,「我吃飽了,要不下回你再給我買慶豐齋的包子吧。」小小一隻包子足有二十六中口味任君挑選,簡直就是包子界的大王。
還有那怪味乳鴿,酥皮蝦餅,紅豆棗泥羹……
周國,風水寶地啊!
比周國更好的是簡珩呢!
他非但不欺負她,還給她買好吃的。
她已經很滿足了呀。
簡珩眼角抽了抽,他是瘋了才喜歡這種毫無情調的女人。人精掌柜雙手攏在袖子裏淡笑,原來這位少夫人還沒看出她家夫君在想法設法的討好她呢。
「除了吃的。」簡珩提醒。
除了吃的……玲瓏想了想,她什麼也不缺啊。其實買幾盆花養養也不錯,又想到兩人不久之後要趕往趙國,趕路都是輕裝上陣,哪有帶盆花的。
「沒有。」玲瓏老老實實回答。
簡珩氣結。
阿瓏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撒嬌,從來都是他塞什麼,她就拿什麼,當然他什麼也不給,她也不知道要。
比如這些珠寶,就是為了給她買,才帶她來的呀!
「這裏面就沒有你喜歡的嗎?我,可以買給你。」對於腦子不好的人,還是直說吧,反正繞了她也不明白。
買給我?玲瓏受之有愧,簡珩已經對她很好了,跟他在一起吃喝玩住無一不精,自己不能再得寸進尺。
她剛要張嘴,只聽簡珩道,「掌柜的,這裏的珊瑚珠還有更好的嗎?」
遇到行家了。掌柜兩隻小眼炯炯有神,弓着腰道,「有有,公子獨具慧眼,小人便獻上鎮店之寶。」
既然連最中間這副珊瑚簪花都沒看上,看來只有拿出壓軸的寶貝才能打動貴客了。
簡珩才不信他這話,什麼鎮店之寶,還不是為了拿出來賣的噱頭。
不過敢冠上這四個字,想必也是目前最好的貨。
掌柜紅光滿面的臉上充滿自豪,自寶匣里取出一套首飾,先是一串雕成紅豆樣式的手串,潤澤滑膩,色如硃砂,最為難得的是每一粒大小相等。
又取出一對紅珊瑚玉釵,滿室珠寶瞬間黯然失色。
光是釵頭綻放的花瓣,就雕刻的紋理盡現,栩栩如生,最大兩顆南珠足有拇指大小,也是一模一樣,圓潤無比。
玲瓏傻眼了。
這,這得多貴啊!!
掌柜壓抑着心中的激動,在簡珩的示意下打包了這套紅珊瑚。
以桑東盛產的莨綢描金線福袋包裝。
玲瓏難以置信,好不容易才回過神。
太貴了太貴了,光是福袋都夠買朵普通珠花了。
「福袋是贈送的。」掌柜諂媚道。
那也不行啊,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給我弄丟了怎麼辦?
簡珩仿佛聽見了她心中的吶喊,趁掌柜離開之際在她耳邊小聲道,「弄丟了我可要生氣。」
何止你生氣,我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啊!玲瓏不知所措。
因為交易額巨大,簡珩用銀票付了款,又打賞了跑前跑後的夥計三兩碎銀子。
玲瓏膽戰心驚,簡珩的心情似乎不錯,離開之時,掌柜的早已命人備好馬車,親自送二人回到住處。
服務之周到體貼,令人嘆為觀止。
怎麼挑來挑去,反倒讓自己與姐姐挑了最好的,玲瓏總覺得不安。
「簡珩,這紅珊瑚就送給夫人吧,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玲瓏認真道。
簡珩隨手關上門,不解的望着她,「這點小東西,母親並不在意,你不必害怕。」
嗯?我在害怕嗎?玲瓏並不清楚自己對夫人除了孺慕之情外還有一些畏懼。
打小她就對夫人言聽計從。
她垂下眼睫,輕輕眨了眨,流丹般的紅唇翕合兩下,無言以對。
簡珩打量她片刻,抬起她的下頜,「我,不管你有多聽母親的話。只一條,你給我記好了,不管母親選了多少女孩放在我身邊,都不准躲開。你要勇敢、自信的站在我身旁。倘若被人欺負了,也可以告訴我。」
玲瓏怔怔盯着他,目光有些退縮,無奈下巴被人捏在手裏,動不了。
他說,「別把我讓給其他人。你得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其極的賴着我,因為你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對你好的人了。」
啊,那個……玲瓏挪開目光,努力盯着別處一個點,唯獨不敢看簡珩的眼睛。
她的心,跳得好快,也好亂。
簡珩目光落在她臉上,盯視半天,忽然想起在泰瑞寶樓里的她,仰着小臉,半張的小嘴……
視線不由得下移,直至落在她飽滿的兩片唇上。
玲瓏心都要跳出來了,只覺得那兩道目光灼燙的駭人,瞅到哪裏,她哪裏就咕嘟咕嘟的冒熱氣。
「那,那個,你要喝茶嗎?哦,我先打……打水給你洗手淨面吧!」她舌頭有些打結。
「你舌頭怎麼了?」簡珩明知故問。又不動聲色的靠近幾分,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唇。
我,我舌頭沒怎麼。
玲瓏緊張的抓緊了他的胳膊,臉越來越紅,快要被他如蘭似竹的氣息炙烤成魚乾了。
「伸出來給我看下,怎麼說話一直打結?」他捏着她不放,又哄她道,「要不,你張開嘴給我看看。」
玲瓏腦子一片空白,心都懸到嗓子眼了,他,他是不是又要親她……
「我,我想喝水。」她努力給自己找點事做。
「那你叫我一聲珩哥哥,我就放你去喝水。」他戲謔道。
「搞,搞什麼?我都沒讓你喊我阿龍姐姐呢!」她瞪了他一眼,又心虛的瞄着別處。
殊不知瞪的這一眼如嬌似嗔,勾的簡珩生出了一絲放縱的念頭。
他啞着嗓子道,「你哪裏像姐姐?個頭這么小,心眼更是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很小啊,哦,這裏長大了……」
玲瓏急的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簡珩笑了笑,俯身壓下來,玲瓏忽然有些害怕了,急忙偏過臉。
他的唇就落在了女孩的臉頰。
簡珩微微皺眉,支起上半身,一瞬不瞬盯着玲瓏。
「為什麼?」他問。
玲瓏說不出,隱隱排斥充滿情/欲的簡珩,那樣的他很兇狠。
她還是喜歡他溫柔溺愛自己的樣子。
有點掃興。簡珩鬆開玲瓏,往後退了兩步,沒好氣道,「我給你買了一大堆東西,你就一點也不感謝我?換成其他女人,不知得要怎麼激動,何止親親,做什麼都行……呃。」
他猛然咬住唇,急忙補救道,「啊,那個我不是那種意思,喂,幹嘛用這種眼神瞪着我?我不是因為想跟你睡覺才買禮物送給你……」
咦?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後面的聲音便越來越小,說不下去了,忽然有種越解釋越混亂的感覺。
簡珩要抓狂了。
玲瓏已經甩上淨房的門,任他怎麼敲也不打開。
該死的,白忙活一天,功虧一簣。簡珩完全不知該拿玲瓏怎麼辦才好。
所以說養女人什麼的,真的很麻煩!
叩叩叩,店小二在外面敲門,「客官,有位大爺說是方家管事,求見您。」
正事來了,簡珩急忙將情/愛拋諸腦後,頭腦迅速恢復清醒。
「叫他進來。」
「好嘞。」店小二應諾一聲離開。
不久之後進來一位灰衣男子,中等身材,看上去很結實,四方臉。
灰衣男子上前對簡珩揖禮,又恭恭敬敬呈上書信一封並一塊對牌,是荀殷的。
簡珩估摸此人是荀氏的世仆,又見他走路沉穩,下盤極穩,手指粗壯,想必是外家功夫的好手,一指頭能在人身上戳個窟窿。
舅舅身邊也有不少人才嘛。
從情感上來說,簡珩一直不贊同祖父的冷血作為,可是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荀殷是個很難琢磨的人。
做事隨性而為,但隨的都是他的性,為難的卻是別人。
灰衣男子始終垂眸,對簡珩的打量既不膽怯也不迎奉,中規中矩的告退。
簡珩一目十行,看完書信,沉吟片刻。
「先生來信了?」玲瓏在屏風後面聽見了,面孔都亮了幾分。
「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你。」簡珩嘴角一勾。
我又沒問這個,就是擔心他的身體罷了。玲瓏乾脆閉嘴,自覺的找些事情做,整理整理他看過的書,又將他的衣衫拿出來,仔細燙平。
時年五月,周國發兵攻趙。
攻趙之前宣簡珩覲見。周王到底還有些心存疑慮,擔憂魏國插手,若是一開始插還好,但怕打了一半再插,那周國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簡珩笑道,「趙與魏之間還隔着燕國,縱使魏國垂涎這塊肥肉,也不可能跨國派兵干涉。最多增加幾項周國進貢。且吳國正與魏交惡,吸引了魏國全部心思,錯過這個機會,陛下便要失去莫大的先機了。」
周王沉默片刻,吳國乃後起之秀,日漸強大,且與魏毗鄰,魏國確實無暇顧及周。再沒有比這更有利的天時。
周王當即頒佈懿旨。司禮監挑選吉日祭天。
這幾日簡珩早出晚歸,洗漱好之後都會摟着玲瓏給她說說事情進展到哪一步。
他總能從一些支微末節的地方透露很多令人驚訝的訊息。
比方說,周國出兵攻打趙,魏國何以不動聲色。
因為魏國也垂涎趙這塊肥肉,無奈隔得有點遠,其次,魏國更想在周打了一半的時候再發兵,打着維護世界和平的旗號,如此師出有名,還能擠掉周,獨佔趙。
玲瓏嘆為觀止,魏國可真不要臉。
「你不是對周王說魏國不會管這事的麼?」玲瓏趴在他胳膊上,下巴壓着手背,滿臉好奇。
「如果沒有冷謙,魏國當然不會管。」簡珩可不敢小覷冷謙的洞察力,此人定會不計一切代價阻止周國侵吞趙。
這回玲瓏沒有等簡珩全部說完,就猜出了後面,她覺得自己變聰明了,興奮的抓着他手臂道,「我知道了,其實你一點也不擔心魏國會不會中途出兵,因為你就沒打算讓周真的攻打趙呀!」
嗯,不錯,只能說你記性不錯。簡珩面上不顯,卻故意張大眼睛道,「哦,你好聰明喲!」
玲瓏一時沒察覺簡珩違心的「謬讚」,笑意在眉眼之間滌盪,猶如春花秋月,且嬌且媚。
簡珩為之所攝,忘了移開目光。
她亦欣然的望着他。
卻從他漆黑深邃的眸中讀出一絲戲謔,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氣的擰了他一把。
簡珩怕節外生枝,忙按住她繼續道,「別鬧,再鬧我可就睡了,不陪你講話。」
玲瓏立刻老老實實,爭分奪秒的問,「秀之先生又將如何勸燕王救趙?」
他笑道,「燕王身邊的謀士也不傻,一開始肯定不願出兵,料定周攻打趙一旦有勝算,魏國便會出兵鎮壓,收穫漁翁之利。燕又何必參與進去,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被逼急了,周國很可能以城池相許吳國,使吳拖延魏的時間,那麼最倒霉的便是燕了。誰讓其夾在趙與魏之間,屆時不管願不願意,冷謙都有方法讓其聽候魏國調遣,派兵支援趙。」他說。
玲瓏搶着說,「如此,燕王豈能讓魏國既佔便宜又得了好名聲,還不如自己主動支援趙。即便保不住趙,也能重創周或者打下合駿,那也是出其不意的一筆橫財啊!」
「不錯,孺子可教也!很多事情便是這樣,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一步影響着下一步,因推動果。並非他們笨,而是人的眼睛,只有生在局外才看得清。」他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你看不上他們那點江山,所以看得破他們的一舉一動。」玲瓏忘記推開他的手。
簡珩不置可否,良久才道,「有什麼比得過閒雲野鶴的生活自在逍遙……」
燕王居心不良,待周趙反應過來,必將是他的死期。
本以為可以漁翁得利,最終淪為鶴蚌口中魚蝦。
畢竟,對趙王而言,經常扯着魏國大旗三天兩頭欺壓他的燕國更可惡。
玲瓏推開簡珩的手,白嫩的鼻尖輕輕捏一下就透着粉色,看上去既可憐又可愛。
簡珩忍不住握住她的胳膊,指尖有意無意的掠過她的腋窩。
她怕癢!
玲瓏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脆生生的,悅耳動聽。
可簡珩似乎是故意的,一邊問她怎麼了,一邊手又滑到她腰上。
哈哈,玲瓏扭着身子躲閃,尚不知領口泄露了一片春/光。
她見簡珩面色平常,嘴角笑意略深,還以為又是在逗自己玩,便也伸手去撓他害癢的地方。
撓着撓着,好像不怕癢啊?玲瓏笑容漸漸凝結在嘴角,愣愣盯着默默望着自己的簡珩。
他側臉避開她的視線,頓了頓,翻過身,背對她。「無聊,困死了。」
什麼呀,是你先撩我的。
玲瓏嘟了嘟嘴。
只好乖乖躺下睡覺。
幾乎快要睡熟了,才聽他悶聲悶氣道一句,「所以,我陪你玩陪你瘋,你就樂意了,卻不給我真正的碰你……」
她只聽了前半句,後半句的時候翻身,往他後背挪了挪,抓着他身後的衣服甜甜睡去。
簡珩沒好氣的推開她的腿,誰知過了一會,她又湊過來!
他想了想,爬起來,脫了上衣,轉而將玲瓏上身扒乾淨,狠狠抱着她,按着她腦袋不許她反抗。
掙扎,也很耗費體力的,又見簡珩沒有進行下一步危險的舉動,玲瓏滿臉緋紅,只好任由他抱着,縮在他懷裏。
簡珩感覺自己抱了塊又軟又滑的羊脂玉,血氣哪裏還能克制住,猶如飲鴆止渴,過多的接觸並不能緩解他的壓抑,甚至瞬間就沸騰起來。
他抬手握住她的心口,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玲瓏驚醒,眼圈紅了,詫異的盯着臉前緊緊抿着唇的少年人,手忽然被他捉了去,徐徐向下,壓在一個奇怪又滾燙的地方。
這,這是,啊——
玲瓏慘叫一聲,被他用嘴堵住嘴,可憐自己的手怎麼也逃不掉他的桎梏。
她算是開了眼界,原來這樣也行啊。
簡珩的喘息越來越急促,神情看上去那麼異樣,危險的眸光漸漸籠了層氤氳,多了幾分痴迷。
他……很舒服?
「輕點,你抓的太緊了……」他伏在她耳邊含糊不清道。
玲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放開我,你放開我。」
哪裏是她想抓,是他抓着她啊!
「阿瓏,我好想要你!」
「求求你給我看看好嗎,我發誓真的不進……」他忍得難受,也有點疼痛,就去撕她的褲子,卻又想起了什麼,最終不得不忍了下來。
垂頭喪氣的擁緊她。
「你怎麼這樣壞,究竟要如何折磨我才罷休,嗯?」他呢喃着問她。
玲瓏欲哭無淚,這應該是她的台詞才對。
經此一事,玲瓏又有點害怕簡珩了。
可是他一發泄完就變了個人。
溫柔小意的哄着她,臉皮又那般厚。
玲瓏有些傷心,可就是無法討厭他,仔細權衡一番,雖然犧牲了手,可是身子不用受罪,不比被他壓着沒輕沒重的折騰強一萬倍?
嘆口氣,最終還是原諒他了。
但夜晚睡覺的時候,玲瓏悄悄在褲腰的繩結上多系了一道,也儘量的往床的另一邊滾,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早晨醒來的時候,她依然躺在簡珩身上,光着上身……
她,是徹底敗給他了。
「簡珩,你再這樣,萬一我真的懷孕了怎麼辦?」玲瓏終究有些害怕,不安的縮在被窩裏。
簡珩神清氣爽的換好衣服,修伯府的馬車已經在客棧門口等他。
「懷孕?這樣你要是能懷上,孩子肯定不是我的。」他冷哼一聲,合上帷帳大步流星的離開。
腰帶栓成個死結,自己都打不開,還是我幫你解了半天,懷孕?呵呵,簡珩無語了。
解決趙國的事情後,他便教她如何懷孕。
簡珩走進修伯府,下人客客氣氣的在旁引路。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那位風情萬種的燕橫波又出現了,手裏搖着團扇,穿着腰身很高的紫色襦裙,腰身不盈一握,卻又豐/滿的誇張。長長的裙幅拖曳在地,隨着她盈盈而行的腳步,以及媚/態橫生的眼波,征服了多少自以為是的風流儒生。
她暗暗得意的與簡珩擦肩而過,神情僵了僵。
對方居然只是頓住腳,對她揖了一禮,眼皮都沒抬。
「方家小哥。」她斜着眼喊了聲,身邊的侍女立刻大聲喊住簡珩,「我家夫人叫你呢!」
這位大姐真是讓人很有負擔呢。簡珩停住腳,轉身,目光帶着詢問的投向燕橫波。
燕橫波心中一悸,好漂亮的眼睛,這才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吧。
可她的臉色卻又漸漸冷了下來。
少年人目光清正,面對她的諸多暗示,根本不為所動。
「相爺正在接待朝中貴客,可能要勞煩你在書房稍等片刻。」燕橫波慢騰騰說着,眯眸上下打量簡珩。
「是。」簡珩道。
你……女人沒好氣的哼了聲,轉過頭,桃花似的面孔氣得煞白。
她這輩子最恨對自己的美貌無動於衷的男人。
靜心等待了一個月,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爆炸在躊躇滿志的周王耳邊,燕國大軍南下,直奔合駿而來。
瞬間,他腦子就懵了。
他的軍隊還沒到趙國呢,燕王就這樣迫不及待啦?
仔細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麼。
周王震怒,「來人,給孤把那方家小兒速速拿來,孤要親手斬了他!!」
周王的麒麟衛策馬包圍了客棧,聲勢浩大,顯然並不僅是為了抓一個少年,更是為了表達王的憤怒。
麒麟衛在門口宣讀聖意的時候,玲瓏碰巧也在樓下,只聽了「捉拿方宇」四個字,掉頭就跑。
「簡珩,周王派人來抓你了!」玲瓏的尾音都開始打顫,卻見大爺他還在跟自己下棋玩呢。
返身將門栓牢,玲瓏火急火燎跑過去,使勁搖簡珩胳膊,「我在跟你說話呢!」
「我跑了,你怎麼辦?」簡珩抿了口茶。
我?
「人家要抓的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總之你快走吧,從淨房窗戶跳出去,快點啊……」她都恨不能替他跑。
「抓不到我,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聽說周國的牢房有很多小動物,尤其吃不飽的老鼠,犯人還不能穿鞋,你那兩隻小腳又白又嫩……」他壓低了聲音道,「下場一定很慘。」
嚶嚶嚶,就算下場很慘,有必要現在說的這麼詳細麼!玲瓏縮着肩膀忍不住發抖。
要不你帶我一塊兒跑吧!她剛換了主意,就聽他道,「所以乖乖在這裏等我,申時之前,我一定回來。」
啊?玲瓏睜大眼睛。
火石電光,從驚嚇就轉為了驚喜。
簡珩是什麼人呀,不害別人已經萬幸了,誰能讓他吃虧?
自己……糊塗了,關心則亂。
「簡珩!」玲瓏對走到門口的他喊了聲,簡珩回身,女孩小鹿似的的黑眼睛,盈盈若雨後初霽,臉頰微微發紅,小聲咕噥道,「我等你回來。」
「待我平安回來,你準備獎勵我什麼?」他問。
「回來再說。」玲瓏敷衍道。
簡珩笑了笑,轉身離去。
卻說恨不能殺了簡珩的周王,正憋着一肚子火。
人一帶到,他就抽出佩劍箭步上前指着簡珩。
「信不信孤用你的血祭旗?」
鋒利的劍尖,閃着寒鐵的青光,尋常人看一眼都要覺得眉心痛。
簡珩背挺的很直,目光沉靜。
他站在那裏,無端的讓人忽略了他的年齡,只覺得一種淵渟岳峙般的從容緩慢。
「恭喜陛下!」簡珩拱手道。
嗯?老子的都城都要被人包圍了,現今老子的主帥正雞飛狗跳趕回來救援,攻打趙國成了個大笑話,你還恭喜老子?
周王是粗人,發起火來早就忘了端着「陛下」的架子。可他也有幾分小聰明,端看簡珩如何破這個局。
「你,恭喜孤什麼?」周王的劍尖沒有移動半寸,眼底閃着嗜血之光。
「燕國疆域乃趙國兩倍之多,繁華程度不亞於大周,陛下還要什麼趙國,直取燕國吧。」簡珩昳麗的面孔過於平靜,與他口中的驚人話語大相徑庭。
周王眼眸晃了晃,劍尖稍稍移開一寸,壓低聲音道,「你在開玩笑嘛?別說合駿如今的兵力不足,就算足夠,誰又能保證一定贏得了燕國,難不成要魚死網破?」
「方某可以讓趙國發兵北上直取燕國祁門關。屆時燕軍必定陣腳大亂,前有趕來救援的周國主帥,後有趙國大軍壓陣。待其分出部分兵力回巢救援,趙國真正的精銳部隊已趕往臨潼關,周趙合力圍剿臨潼關的燕軍,勢如破竹,再大軍北上,一舉攻破祁門關,有何難度?」
周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緩了好半天,手腕漸漸落了下去,「鏘啷」一聲,他就丟了寶劍。
轉而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方才上前拍拍簡珩的肩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很好,很有魄力。」
簡珩笑道,「方某願為陛下出使趙國。」
「嗯,去吧。」
「陛下,為了儘快消除趙國怨氣,更為了使得趙國將士拼命,唯有簽訂平分燕國城池之約才行啊。」
這事周王心裏有數,畢竟是他找茬在先。
可一想到要與趙國平分戰果,心裏便有些不願,但他終究是做大事的人,豈能在關鍵時刻為蠅頭小利爭個頭破血流。
說平分城池就一定分得平麼?找幾塊貧瘠且相對不重要的分給趙國好了。
周王已然換上了親切的笑容,設宴款待簡珩,剛才劍拔弩張的那一幕就此抹平,弦樂起,王殿內歌舞昇平。
他身邊的近侍低聲問,「陛下,要不要奴才派人將方文士的家眷『接』進宮?」
聲音不大,卻傳入了簡珩耳中,他但笑不語。
周王笑了笑,「古有千金買馬骨,孤也有拳拳愛惜子矜之心。他的家眷,由他自己安排。」
簡珩舉杯敬周王,心中冷笑。
他表現給周王的是一個頗富才華卻又一心往上攀爬的充滿了野心的少年人形象。
而自負的周王認定了簡珩投靠他之決心。
所以才能裝模作樣說出「孤也有拳拳愛惜子矜之心」來籠絡他吧。
坐在客棧的玲瓏還不知自己差點成為了人質。
不過簡珩這樣細緻的人,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將玲瓏考慮了進去。
永遠不會讓她涉險。
可是有個人很是惦記玲瓏。
修伯府內,燕橫波歪在錢修志懷裏,又是嬌嗔,又是使媚,嘟嘟囔囔道,「人家無聊嗎,您就想法子把那女人留下吧,一來給我做做伴,二來防止那方崇有異心。」
「胡鬧,這是陛下決定的事情,豈容你篡改。」錢修志對這燕橫波素來百依百順,可是大事方面從來不糊塗。
你以為周王是傻子嗎?
早就放出風聲:周國伐趙的良策乃方崇所獻。
如此一來,魏國和趙國容不下方崇,方家在吳國又混不下去。
且這少年又迫切渴求權利以及光耀門楣的士族地位,難不成放着強盛的周國不要,而要投奔彈丸之地的楚國或者無恥的燕國?
正因為吃准了這個傢伙,周王才放心的表現出禮賢下士的風采,正好拿此做一段佳話,傳揚出去,天下名士豈不都慕周國而來。
看看吧,這些玩政治的腦子,一件事便能拆分出許許多多的好處。
繞暈了旁人,實惠了自己。
豈是一介內宅婦人所能明白的。
燕橫波聽得似懂非懂,卻不由得問,「這樣的話,那方崇還敢去趙國,豈不自尋死路。」
「他既然敢去,自然不是死路,這小子有邪才啊。」錢修志摸了摸鬍子。
玲瓏將衣物熨燙平整,整齊的懸掛在屏風後的架子上。
真後悔當初裝懷孕,按照月份推算,她現在六個月了,光穿寬鬆的衣服已經不足以令人信服。
自己撒的謊,跪着也要圓完。
玲瓏悲愴的在腰上裹了一圈棉花,大步流星的離開房間,徑直下樓,找到那店小二。
店小二本來就喜歡幫貴客跑腿,聽說玲瓏想要針錢以及上好的棉布,就立刻去直奔清荷巷最好的繡娘坊。
有過之前露宿荒山野嶺的經歷,玲瓏打算準備一些針頭線腦之類的,沒準就能用上。
她忘了自己「懷孕」,肚子有點大,低頭看不見腳尖,一腳踩空。
踩空那瞬間,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是摔下去有多疼,而是摔下去之後的她,該拍拍屁股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挺着肚子回房間,還是假裝孩子要沒了??
好在有人從後面及時的拎住她後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玲瓏拍拍心口,長長的輸了口氣,「謝謝這位大哥。」
辛世瞻上下打量她,目光定在她的肚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