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師 第58章 希望

    白檀怕白喚梅那裏人多眼雜,也沒急着回去。好在這除夕之夜宮中到處都掌滿了燈火。

    她逛到之前去過的那游賞河邊,裝作在欣賞夜景,悄悄將紙上的內容看了。

    是郗清寫來的,讓她找機會與他見一面。

    白檀將紙團丟入了河中,一時沒有辦法,只能等待機會。

    除夕之後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免朝,司馬玹因此有大把的時間在後宮逗留。

    如往常一樣,他每日都會到白喚梅的宮中來,只不過現在逗留的時間愈發的長了而已。

    白喚梅心裏有數,司馬玹這樣不清不楚地將白檀留在宮中,又時常往這裏跑,意圖已經很明顯,其實已經在告訴她想納白檀的心了,只等着她自己發話而已。

    可是無論是白仰堂的意思,還是她私心裏,都不希望他能如願。

    白仰堂那日說的很清楚,若白檀也要入宮,還不如背負個不好聽的名聲跟了凌都王。皇權雖然是中心卻不是全部,又受士族之勢遏制,白家絕不能只依靠帝王。

    晚上司馬玹又過來之前,先派人傳了膳食過來,點明了請白檀一起來用。

    白檀推說昨夜沒有睡好,今日實在犯困,所以早早自己用了飯就睡了,沒有現身。

    司馬玹聽說了此事,特地撥了自己的龍涎香出來,叫人送去給她寧神。

    於是就連內侍都開始揣測聖心是不是對白檀有意了。

    白喚梅入宮這麼多年,總不可能連個眼線都沒有,這事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便傳入了她耳中。

    她撫着小腹攬鏡自照,懷孕後自己胖了許多,氣色也不見好,莫非這就是色衰愛弛?

    然而殿外傳來陛下駕到的通傳時,這點哀愁便又壓了下去。

    天已經黑了,挑燈引路的內侍退開,司馬玹進殿門前朝偏殿瞥了一眼,門窗緊閉,白檀想必是真睡了,算起來,足足好幾日都沒見到她人了。

    他走入正殿,白喚梅已迎了出來,屈身見禮。

    司馬玹伸手扶住了她,帶她入席用膳,神色溫和,和平常一樣,瞧不出情緒有無變化。

    用完膳後傳人伺候洗漱,今晚要在此留宿了。

    白喚梅遣退了左右,親自侍候司馬玹寬衣,壓了許久的話終於可以說了:「臣妾斗膽,敢問陛下,為何將阿檀接入宮中來?此時接她入宮,是有意納她入宮麼?」

    司馬玹的髮髻放了下來,散在肩頭,燈火里沖她笑了一下,慵懶優雅:「怎麼,愛妃不願意?」

    白喚梅心中一涼,垂下頭去:「陛下以前不是說過,臣妾不喜歡的人,是不會納入宮中來的。」

    司馬玹托起她的臉來,似有些疑惑:「難道愛妃不喜歡白檀?」

    白喚梅一怔,吶吶道:「臣妾自然喜歡阿檀……」

    司馬玹溫文爾雅地笑了笑,「愛妃性子溫柔,向來最好說話,對自家姊妹自然沒話說,朕這話算是多問了。」他扶着白喚梅朝床邊走:「愛妃好生養胎,其他事情不用多想,也免得朕擔心。」

    白喚梅稱了聲是,猶如夢囈。

    原來不是什麼色衰愛弛,是根本就不曾愛過,全都是她會錯了意罷了。

    因為此事輾轉難眠,這一夜白喚梅就沒合過眼。

    第二日一早司馬玹便起身去御書房處理政務了,白喚梅假裝還在睡着沒有伺候,聽到他出門的腳步聲從窗邊經過,應當是去偏殿探望白檀了。

    沒多久白檀就來了,在外面詢問貴妃醒了沒有。

    白喚梅開口應了一聲:「進來吧。」

    白檀很快就走了進來,立在床邊沖她笑了笑:「阿姊,你能不能藉機幫我探探陛下的口風,看什麼時候能准我出宮?我在宮中實在是悶壞了。」

    白喚梅見到她卻是一愣。白檀這幾日大約是嫌悶,臉色不大好,又故意沒有打扮,只用髮帶綁着長發,穿着樸素地白緞襖裙,唯有高束的腰肢能看出窈窕有致的身段來,可在這聘婷美人穿梭不息的宮廷里瞧着就還是不算顯眼的。

    白喚梅暗自慚愧,看到司馬玹對白檀好竟還隱隱地對她生出了嫌隙來,可怎麼看白檀都是有意迴避司馬玹恩寵的,是她太小心眼了。

    「只怕你出不去了。」白喚梅坐起身來,本想與她好好說話,可大約是這一晚沒休息好,竟頭暈了一下便要摔倒回去。

    白檀眼疾手快地衝上來扶住了她:「阿姊怎麼了?要不要叫個御醫來瞧瞧?」

    白喚梅搖搖頭:「沒睡好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白檀難得有機會,豈能放過:「阿姊得為孩子着想,不要大意,我看還是請郗清來吧,穩妥一些。」

    提到孩子白喚梅就慎重了,便點了點頭答應了。

    郗清來的太迅速了,迅速地就跟一直等在宮門口似的。

    外面天寒地凍,他卻穿得不多,寬大的竹青錦袍,若非背着藥箱,真的是瀟灑飄逸的很,只不過進了殿就撲到炭盆邊烤了烤手,可見風度全然都是死撐出來的。

    殿中只留了白家安排的僕婦們,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也不用忌諱什麼,白檀便直接叫郗清進內殿去了。

    白喚梅尚未起身,床帳嚴嚴實實地放了下來,只露出了手臂擱在床沿。

    郗清坐在一旁,一本正經地給她細細診斷了一下,抬頭道:「放心吧梅娘,沒什麼事,只是你不要思慮太多,有了身孕要注意休息。」

    「嗯。」帳內的白喚梅輕輕應了一聲,卻有些飄忽。

    郗清瞄一眼白檀,料想是因為她的緣故,可這種事他又不好開口安慰,去旁邊開了副寧神養胎的方子便要告辭了,一邊悄悄給白檀遞了個眼色。

    白喚梅喚了個宮人送郗清,白檀道:「我送他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剛好走一走。」

    白喚梅答應了:「也好。」

    白檀隨郗清出了殿門,天上開始飄雪沫子,冷風四處倒灌而來。兩人默默走路很安分,專挑僻靜處走。

    經過一間宮殿外,四下不見宮人來往,郗清湊近小聲道:「你沒什麼事吧?」

    白檀搖頭:「我能有什麼事。」

    郗清道:「陛下應該是封了你的消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遞了消息給你,若陛下沒打壞主意,至於這樣麼?」

    一直停在一處會惹人懷疑,白檀示意他繼續朝前走,一邊道:「我沒什麼事,倒是你,得趕緊趕去豫州才是。」

    眼下除夕已過,很快便會入春,司馬瑨這次發病可能趕不及回來,沒有郗清在又會跟上次在吳郡一樣飽受折磨。

    郗清一臉無奈:「你可真是不夠朋友,為了殿下要累死我啊。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臨行前我得親自來看你一眼,確保無事才安心,否則去見了殿下還不是得倒霉。」

    前方就要出內宮大門,三三兩兩的宮人往來,二人閉了嘴一本正經地走路,直到再沒有旁人,白檀才道:「宮中我尚且可以應付,你放心就是了,趕緊去豫州才是正經。」

    郗清仔仔細細將她看了個遍,確認沒事這才點了點頭,攏手縮着脖子迎着瑟瑟寒風往前走,身後忽然傳來了齊整的腳步聲,他又停了下來。

    白檀轉身看去,後面走來了一隊內侍,個個都抄着手垂着頭,中間幾個人抬着步輦,在幾丈之外停了,司馬玹從上面走了下來。

    內侍躬着身子要扶他前行,被他擺手遣退,他朝白檀走了過來,一面解了身上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大概是剛從御書房裏出來的,還帶着炭火的溫熱。

    白檀不敢接受,連忙脫下來要還回去,司馬玹接過去又給她罩上,這次直接將領口的帶子給系好了。

    「從何處來?」手指扯緊了系帶,他含笑問了一句。

    白檀渾身不自在,悄悄朝郗清瞥了一眼,他還沒走。「阿姊今日身子不大好,請了郗清來診治,我來送他出宮。」

    司馬玹這才看向郗清,語氣倒是很關心:「梅娘怎麼了?」

    郗清趨近幾步見禮:「回陛下,貴妃並無大礙。」

    司馬玹笑了笑:「既然無大礙,又何須勞煩你這樣的神醫來醫治呢?」

    白檀連忙解釋:「為了穩妥些罷了,那可是陛下的皇嗣,馬虎不得。」

    司馬玹偏頭沖她笑道:「你這般為朕着想,又待貴妃如此用心,朕選你為後果然沒選錯人。」

    郗清原本垂着的頭倏然抬了起來。

    白檀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很惱恨,原本故意沒與郗清說什麼,這下卻瞞不過去了。

    她避開一些:「陛下選後是國之重事,豈是幾句口上之談便能定的了的?」言下之意就是叫郗清別當真。

    郗清倒是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只是一直站着沒走。

    白檀連連朝他使眼色,他還是不動身,沒奈何,只好出言道:「你方才不是說還有病患急着去診治麼?怎麼還不走啊?」

    郗清這才終於向司馬玹見禮告辭。

    「去吧,有勞你了。」司馬玹如往常一般待人親和,招手喚了個內侍過來,吩咐隨後送賞賜去郗家。

    郗清謝了恩,眼神又在白檀身上掃了幾圈,白檀朝他瞪了一眼,他這才動腳,一步三回頭。

    雪下大了一些,司馬玹道:「回去吧,免得着涼。」說着抬手托起白檀的胳膊帶着她往前走了幾步。

    白檀謹慎地避開他的接觸,跟在後面緩行,他倒也沒惱,笑了笑率先往前走了。

    白檀邊往前走邊回頭看了一眼,郗清果然還在張望,看到她望過去才轉身走了。

    她暗覺不妙,司馬玹先前只在她面前提了立後的事,如今故意當着郗清的面說,只怕是有意傳出這消息去了。

    帝王的披風以金線繡了龍踏祥雲的紋飾,就這麼披在白檀的身上,這一路上走來,她覺得自己都快被宮人們的視線戳成篩子了。


    實在忍不住,踏上迴廊後她便將披風解了抱在手裏。

    司馬玹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怎麼,朕連讓你披個披風也得下旨才行不成?」

    白檀訕笑:「此時不覺得冷了,還是請陛下保重龍體的好。」說着將披風遞了上來。

    司馬玹拂了肩頭的雪花,在她面前穩穩地站定:「那便有勞你為朕披上了。」

    白檀不是個容得了別人逗耍的人,身上那點逆骨作祟,便是帝王也無法壓住她,手臂將那披風收回來笑道:「竟然忘了陛下需要人伺候,我常年隱居山中也不會伺候人,不如帶回貴妃寢殿讓阿姊伺候陛下披上吧。」

    說着便要告辭往貴妃寢宮走。

    司馬玹拖住她衣袖,口中笑了幾聲:「到底是白檀,脾氣一點沒變。」

    白檀扯回衣袖:「這副脾氣只怕難以為後吧?」

    司馬玹不以為忤,朝前走了幾步,喚了聲「來人」。

    先前伺候過白檀的兩名宮女從斜側的廊下垂頭走了過來,看起來像是早就等在此處的。

    司馬玹走回白檀身邊,接過她臂彎里的披風,「你就不用回梅娘那裏了,還是去先前的宮殿裏住着吧。」他朝御書房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下補了一句:「這是聖旨。」

    「……」白檀腳下不動:「陛下不是說要讓我考慮,為何竟有強迫之意了?」

    司馬玹但笑不語,遠處內侍迎了過來,簇擁着他朝御書房一路去了。

    白檀又回到了司馬瑨住過的宮殿裏,為了避免麻煩,閉門關窗,只在內殿中待着,不見任何人。

    到了午後便早早吩咐下去不用打擾,她要歇息了。

    就不相信躲不過去,大不了以後晝伏夜出就是了!

    四下很安靜,天黑時分落雪從雪沫成了鵝毛大雪,躺在床榻上都能聽到外面的落雪聲。

    白檀窩在床上裝睡,聽到殿門外傳來了司馬玹的聲音,宮女說了她已經睡了,殿門卻還是被推開了。

    她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聽着那腳步聲已到了內殿門邊,驟然開口道:「陛下請回吧,我會給陛下一個答覆的。」

    司馬玹的腳步聲沒再響起,隔着屏風能看見他巋然不動的身影:「何時?」

    白檀想了想:「儘快。反正我人在深宮裏,陛下若真等了十年,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

    司馬玹似乎想了想:「依你就是了。」說完腳步聲響起,殿門又合上了。

    白檀這才吐出口氣來,狠狠揪了一下被單。

    司馬玹一定是察覺出她懷疑他的事了,所以行事也不再遮掩了。

    豫州的雪可比建康下的大多了,不僅鵝毛一般往下掉還分外密集,幾乎叫人無法視物。

    郊外三十里處扎了營帳,祁峰領着從都城帶來的三萬兵馬駐紮於此。

    中軍大帳里,司馬瑨身上只着了軟甲,立在炭盆邊,慢條斯理地烤着手:「你這是在向本王提要求?」

    他的對面站着個肥碩的中年人,是豫州郡守,大概在炭盆邊站的太久了,滿臉通紅,聽了這話忙拱手道:「不敢啊殿下!先前陛下將庾世道舊部移交給了下官,如今他們聽說了庾世道沒死的消息蠢蠢欲動,得知殿下來又拿喬,這些條件都是他們提的,與下官無關啊。」

    司馬瑨幽幽抬眼,眼神倒比外面的風雪更冷:「庾世道手下的兵不聽話,你竟還幫着他們談條件,倒是接手的不錯啊。」

    郡守嚇得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殿下恕罪,是下官無能。」

    司馬瑨拿了火鉗夾了塊燒紅的炭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來,遞到他嘴邊:「本王這裏的好處就如同這塊炭,你試試看能不能吃得下。」

    郡守連忙往後縮,一頭一臉的汗:「殿、殿下切莫拿下官開玩笑。」

    司馬瑨手一抖,那塊炭落在了他的衣擺上,頓時燃着了火。郡守張皇地大叫,撲出帳外去,一頭扎在雪地里才滅了火,驚魂未定地趴在那裏喘氣。

    司馬瑨拖着火鉗走出帳來,隔着簌簌揚揚的大雪沖他笑了一下,卻叫他愈發想縮回雪地里去。

    「你聽好了,本王雖然只帶了三萬兵馬,但還輪不到敗將之兵來談條件。帶句話回去,三日之後悉數收編,從者今後在本王營中一視同仁,不從者……」他將火鉗送入雪地里,發出「呲啦」一聲。

    郡守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跑了。

    祁峰迎着風雪走過來,司馬瑨沖他道:「點兵準備,就算血洗也要將這占城為王的豫州給制服了。」

    「好嘞!」祁峰目送他回了營帳,渾身都是幹勁。

    豫州郡守隔日再來營中時,一眼就看到懸在營地里的幾具屍首,嚇得臉白了白,好半天才認出那是庾世道殘部的幾個副將。

    他不敢見司馬瑨就跑回去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來。

    殘部尚未完全收編,但那萬人的軍營幾乎已經被血洗了一遍。

    自豫州郡守接手之後就疏於操練,這些殘部哪裏還有什麼戰力,靠人數拿喬也沒能成功。

    整個豫州城都不敢動彈,每日打開城門似乎都能聞到遠處軍營方向散逸而來的血腥氣。

    司馬瑨又打馬入城去了一趟庾世道的府邸,將裏面抄了個遍,而後又當着全城百姓的面若無其事地出了城。

    大雪落完了,道路卻還壓着積雪,就算收編完也無法前往弋陽,司馬瑨便暫時紮營在城郊,等雪化了再上路。

    豫州郡守終於顫悠悠地又出現了,這次卻是來示好的,派人帶了一堆好酒好肉送來了營中。

    司馬瑨沒搭理他,叫祁峰拿下去犒賞士兵,自己早早地閉了中軍大帳睡了。

    豫州的春日比腹地要來的晚許多,司馬瑨的病卻準時的很。

    祁峰早已守在帳外,司馬瑨為了免些痛苦,已經早早入睡,還是驚醒了。

    酒肉的香氣混着炭火的氣息飄入帳中來,他在迷濛中嗅着這味道,感覺像是又回到了離開皇宮前的那段歲月,那時候每晚睡前內侍都會在他床邊點上一爐薰香。

    他從未懷疑過有什麼問題,直到後來整夜整夜地做噩夢,總是睡不好,夢裏都是被叛軍追殺的慌亂,都是身邊人被殺的慘狀,都是一幕幕鮮血淋漓的場面……

    他不想回憶起吳郡的歲月,可每晚都會在噩夢裏重回那段歲月。

    好在偶爾會夢到白檀,有她出現的時候夢裏的感覺才沒那麼難受。

    那些不過是開始,誰也沒想到這誘因後來會折磨了他這麼多年。

    第一次發作之前他還在戰場上,幾乎殺紅了眼,越是見血越是暢快,等到鳴金收兵後回到營帳便發作了。

    那時候他剛做上將軍,獨自在營中熬了足足半個月,只有祁峰和顧呈手足無措地守着他,險些沒命。

    彼時不過以為他是出於心中恨意殺人太多才會有此症狀,直到後來他受傷時請了郗清來醫治,被診出了這隱藏的病根來,才得知自己身上早被人動了手腳。

    多麼善良的帝王,待他那般寬和,當初在宮中連宮人都開始私底下對他冷眼相加的時候,還對他噓寒問暖。甚至在他入營後還會特地囑咐將領們對他多加照顧,儘量不要讓他親身上陣冒險。

    所有人都誇讚這位帝王寬容善良,對先帝之子都能如此包容忍讓,難怪會得到先帝青睞選為儲君,難怪會受到世家愛戴擁立。

    只有司馬瑨知道那是假象,後來又多了個郗清。

    帳中的炭火已經滅了,可他還是渾身是汗,腦中混沌,像是有萬蟲穿心,只想要宣洩……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舉着燈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為他把脈,口中還說着話,嗡嗡地聽不太分明,只聽到了白檀的名字。

    「白檀……」他呢喃了一句,半昏半醒。

    本以為他這輩子都會半人半鬼的活下去了,滿手血腥,獨自走在與司馬玹爭鬥的路上,可幸好又遇到了白檀。

    「殿下,殿下!」

    司馬瑨被喚得意識清醒了一些,才看清楚那說話的人原來是郗清,他一頭的風雪,身上披風還未除下,顯然是剛剛到的。

    「殿下,你可得撐住,白檀被陛下接入宮中去了,恐怕要被立為皇后了!」

    「立後?」司馬瑨狠狠揪着身下的獸皮,渾身戰慄,牙關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響:「他敢!」

    司馬玹永遠不會知道白檀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麼,她是他年少時晦暗生活里的一道光,如今便是他走下去的希望。當初她遇刺時,郗清一句司馬玹可能會叫她入宮便讓他憤恨地表露了心意。

    皇位被奪了,生命也險些被奪去,司馬玹還想從他這裏奪走什麼!

    他倏然坐起,抽出了床頭的劍來。

    「殿下!」郗清後退了一步,神情嚴肅起來。

    司馬瑨重重地喘息着,額間的汗水滴在手背上,劍尖幾乎離郗清只有幾寸,他胸膛劇烈起伏,眼裏怒意翻滾如潮:「嗬,他不就是想逼本王反麼?」

    郗清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劍尖,皺起眉來:「那殿下您不會真打算……那啥吧?」

    「本王若是反了,便是亂臣賊子,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除了本王了,還是那個光明磊落的帝王。」司馬瑨手腕一轉,將劍重重插入地中,冷笑出聲:「本王不僅不讓他如願,還要他來求本王。」

    作者有話要說:  大晉良心名醫郗污治病守則之一:不能在病患發病期間提及病患家屬相關事宜,否則恐有生命危險。

    p:此條只對某位殿下適用。

    煞神:嗬……

    郗污:Σ( ° △ °|||)︴

    每天打開章節都看到郗污小天使在受到驚嚇(ノ`Д)ノ

    關愛醫務人員,人人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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