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嬌女
&人,不能再拖了,明兒個那謝家人來,夫人萬萬不可這般。」
說話的人正是朱氏的養娘春嬤嬤。見着親手帶大的姐兒如今居然要面臨骨肉分離之苦,心裏泛苦的緊。
朱氏聽聞,垂頭看向身邊安然入睡的兩個奶娃娃眼裏泛着光,伸手將其中一個抱在懷裏,抬手理着那襁褓道
&嬤嬤,一個哥兒,一個姐兒,將將落地兩天,舍了哪個都是在剜我的心!」
說着,朱氏狠狠的倒吸一口氣,硬是將眼裏的淚逼了回去。
春嬤嬤看着朱氏,雙十出頭的年華,如今剛剛生產完,身體依舊婀娜,不曾走形,如果不說哪裏看得出是仨孩子的娘?
春嬤嬤心底一嘆,說道
&兒時辰一到,夫人可萬萬不能捨不得撒手誤了三爺這幾個月的安排。」
說完,除了心疼着看着自家帶大的姐兒,也沒甚麼法子,夫人恰恰在這時候生產,正是季家落難之時,本還着手計劃着為了肚子裏的娃娃,想法子送出去,只對外說是個死胎也就脫了季家,不用往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走,誰知這一下居然得了個龍鳳胎,竟也讓三爺和夫人亂了手腳,再要找一個好人家也來不及了...
要說這季家,這些天在京都可謂是風浪尖兒上的人物,季家本家三爺因着祖輩關係,硬是爬到了禮部侍郎,正三品的位置,誰知朝堂本就是風雲暗涌之地,如今也不知這裏頭有着甚見不得光的事兒,風光無限的季家三爺季懷遠一家子竟然叫聖上一把將烏紗帽給端了,舉家送到那邊陲小城去,可是個可憐見的。
這路途艱難不說,光那地方按照話本裏頭說的,就是個荒無人煙之地。富貴了幾世的季家本家也因此得了聖上的發難,族裏可算是把這季懷遠一家子給記恨上了。
這幾年京都看着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湧動,今兒這家發配,明兒那家得寵,如今看着季家有看笑話的,也有那些個混跡朝堂的看出點兒名堂。
雖然發落了季家三爺,可這聖旨下的,並未提及不得回京,不得再登朝堂,顯然是給季家留了後路,並未真心厭了季家。
可這些於現在的朱芳來說都太遙遠了...
朱芳睡醒了,睜着眼看着霧蒙蒙的彩色紗帳頂,怎麼也看不清楚,可這腦袋裏也就如同着眼睛一般霧蒙蒙的一片空白。
在朱芳清醒的最後一個記憶便是漫天的火光和皮膚因為滾燙而急速的收縮。房頂的橫樑猛地一個打下來,就讓動彈不得,生不如死的朱芳徹底咽了氣。那會兒,朱芳高一,1>
然而再睜眼的時候就是一片霧蒙蒙的世界,還有就是吵雜的人群,聽得一句:還有一個姐兒,這般弱,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就昏睡過去。
中間醒了幾回沒有吭聲,睜着眼睛聽着周圍的說話,也大致知道了自己這會兒是遇上穿越了。
好巧不巧,和上輩子一樣,也是個龍鳳胎的妹妹。
想到這裏,朱芳嘴巴一咧,頗有幾分自嘲的味道。
上輩子要說朱芳最厭棄的,一個是從未見過的父親,還有一個便是大自己沒幾分鐘的哥哥。
朱芳的家庭是單親,母親重男輕女的很,小時候會爭會搶,大了都習慣了,倒是那場火災,自己和哥哥呆在一個屋子裏困住了,母親衝進來首先就一把抱住了她的命根子往外發了瘋似的跑,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就這麼...燒死了,那種活生生被燒的痛苦,讓朱芳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的打顫。
&兒這是怎的了?」
朱芳身子顫抖着,沒一會兒就被抱在懷裏顛着。
整個小小的身子被環住,溫暖的很,雖看不清楚人臉,話語中的擔憂和溫柔卻讓朱芳頓時就平靜了下來,張了張嘴,打了一個秀氣的呵欠就這麼止不住的又睡了過去。
朱氏看着懷中的女兒輕輕拍着,說道
&嬤嬤,姐兒這般弱,跟着去那樣的地方...」
說到後面,朱氏又停了聲,倒是春嬤嬤道
&兒姐兒投了夫人的肚子就是個有福氣的,自然是要平安長大的。」
朱氏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女兒,又看了看誰在一旁的兒子似是下了大決心一般道
&兒謝家人過來,把姐兒讓他們帶出去,哥兒身子壯一些,又是哥哥,以後懂事了,定也贊同的。」
春嬤嬤聽着,立馬就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忙安慰道
&人決定了,這就往外頭說得了個哥兒,明兒辰時那謝家人就來了,趁着城門將開一早便送出去。只是哥兒姐兒三爺還未賜名,夫人夜裏讓三爺給賜個明兒,往後也好有個想頭。」
&謝家人.....」
朱氏起了一個話頭春嬤嬤立馬就明了>
&是千挑萬選的,又是欠了老爺一個大人情的,一家子都是和和睦睦,比不得官宦人家,總是那附近村子裏過的好的。謝家和京都隔了這樣遠,就是上頭疑心查下來,也是頂頂安全的。」
朱氏這才點了點頭。
春嬤嬤見朱氏心裏難捱的很,又說道
&着的時候,大夫都說夫人這胎是個男娃,前兩天阮哥兒還在說夫人肚子裏頭的是妹妹,沒想竟是猜着了,昨兒阮哥兒還說着要來瞧瞧讓院子裏的丫頭都給攔了下來,阮哥兒也沒氣,竟是說要回去給妹妹寫名字去。」
聽到春嬤嬤提到五歲的大兒子,朱氏臉上這才鬆快了一些,點了點頭說道
&哥兒這段日子懂事不少。明兒他見着哥兒就得改口叫弟弟了。」
朱氏說着,又抱緊了手裏的朱芳。
春嬤嬤見提起阮哥兒朱氏心裏便好受一些,便撿了這幾日阮哥兒的趣事來說,說的朱氏鬆快了許多,睡下了,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翌日天還未亮,京都城門便開了,門外等着進城的人不過這麼兩三人,卻有其中一個看着四五十穿着粗布衣裳的農家婦人背着個包袱趕着牛車往城裏頭走,那車上還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女人,看着那裝扮倒是個婦人了。
&我這心裏怵的慌。」
&在這!慌啥!給我坐好咯!」
被那老婦人這麼一說,年輕婦人又縮了回去。
兩人趕着牛車繞着大路走,走到一柳樹邊兒上,老婦人停了車,從兜里掏出來一方大紅手帕捏在手上,沒一會兒功夫就見一毫不起眼的小廝竄了出來,見周圍沒人,小聲的問道
&是謝家夫人?」
那老夫被猛的叫了一聲夫人一愣,而後立馬反應過來,忙說道
&家的,是季家三爺和夫人叫來的。」
那小廝一聽,確認了,立馬招了招手示意兩人跟上,一行三人一輛牛車就這麼在京都的大路上轉眼不見了蹤影,周圍居然也沒有人注意。
跟着那小廝左拐右拐的,終於在一小門停了下來,那小廝道
&家夫人隨我來。」
說着,引着二人快步的往內院走去,跟着的年輕婦人還來不及驚訝這偌大的院子,一下就入了一個小廳。
上首坐着的可不就是季家三爺和朱氏?
年長的夫人見狀,眼睛一閃,有些激動的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身後跟着的年輕婦人見狀唬的立馬也跟着跪了下來。
朱氏行動不便,季懷遠更不宜去攙扶,忙叫一旁的心腹叫人扶了起來。
沒有時間敘舊說別的,季懷遠兩三下將事情說完,轉頭看着抱着孩子的春嬤嬤,後者立馬抱着孩子走到年長婦人跟前,朱氏這才含着淚,開口道
&家夫人....」
說了一半,又覺得不能在浪費時間,便咬咬牙道
&姐兒暫時托福你家,待回來....必重謝!」
&人說的什麼話,當年要不是季家和朱家幫了一把,咱們謝家早就完了。」
說着,低頭去看已經睜着眼睛看着自己不吵不鬧的娃娃,伸手接了過來,說道
&要我謝家還有一個人便不會冷着餓着圓姐兒。」
朱芳天沒亮就被折騰這醒了,迷迷糊糊半天,這下才終於醒過味來,這是....再一次被捨棄了?!
哦,現在不叫朱芳,改叫圓姐兒了。
&盼着...夫人和大人早日回來,才對得起圓姐兒這個圓字。」
年長夫人說着,那朱氏聽聞眼裏的淚水還是沒忍住,伸手將一旁放着的一個小匣子拿在手裏,讓春嬤嬤遞過去說道
&今家裏落難,銀錢不多,這些且先拿着,只要圓姐兒健康平安便好。」
年長婦人倒是沒有拒絕,讓跟來的孫女抱好匣子,說不了什麼話,急急的就跟着方才引路的小廝原路返回,直到離了京都城門大半日了,那年輕婦人這才整個人都攤在了車上,可手裏還抱着娃,腳下沒力,手上卻不敢鬆開。
&咱們這是....成功了?這女娃...是咱家的了?」
杏姐兒說這話,嘴裏還有些哆嗦,一旁的杜氏一聽皺了眉頭道
&後,這就是你妹妹了。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說漏嘴了。」
杏姐兒心裏怕得很,聽到這話連忙點了點頭。說完細細想了想看着睡得安靜不哭不鬧的圓姐兒,說道
&姐兒倒是安靜的很,不哭不鬧的,小小年紀離了家,可憐家的。」
&後就是大郎的閨女兒,和康哥兒一對龍鳳胎,康哥兒大上半天天,便是哥哥。」
杏姐兒一聽,眼睛瞪得老大,問道
&村裏頭的人都只道娘添了弟弟,這忽然跑出來一個妹妹,怎麼說?」
&說姐兒出來便不大好,也不知能不能活,生下來就送了城裏醫,這會兒活過來了,自然就要抱回來。」
杜氏這麼一說,杏姐兒睜着眼睛,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杜氏也算是村子裏有名氣的接生婆,當時娘生產的時候都是找了偏遠地方的接生婆,倒是不怕別人戳破了去。
相通這一關節,這才低頭看着懷裏小小的人兒,睡着覺還時不時皺着小眉頭,一會兒又鬆開。小小的臉兒白嫩白嫩,五官也長得好。心裏正想着不愧是官家的姐兒。
剛想着,媛姐嘴巴一癟就嗷嗷的小聲小氣的哭了起來。
&的了?」
杏姐兒家裏頭也有還在奶的娃娃,這一看便道
&找個地方,娃餓了。」
杜氏聽着,應了一聲趕緊駕着牛車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