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算是通過考驗了嗎?」來到乾屍面前,梵無劫目光灼灼道。
乾屍微笑道:「殺道友勿怪,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想要從這海眼絕地中逃出去,一身蜮皮衣總是逃不過去的,若是連一身萬年蜮皮都湊不到,加入我等的大計也沒有用……可以說這便是加入我們的第一道考驗!」
「第一道!」元育不滿道:「難道還有第二道考驗?」
乾屍笑而不答,繼續道:「既然兩位道友已經通過了第一道考驗,那麼我這便帶你們去我等集會之所!」
幾人從鯤屍上爬下來,繼續沿着血河蜿蜒而去的方向前行,乾屍一身綠毛飄揚,跋涉在血河邊,身後跟着一個衣不蔽體的乞丐和一個道袍飄飄的道人,這看來頗為古怪的組合一路沿着血河前行,不知走了多久。
走的梵無劫和元育心裏都有點犯嘀咕。
「這廝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梵無劫壓低聲音傳音道:「他會不會是想來個黑吃黑……我覺得這廝古怪的很。」
「血海絕地出去的方法,只會在大阿修羅婆雅王的舊部掌握中,婆雅王被鎮壓之前,舉手托起這一片淨土,沒有誰比他的那些舊部更加了解這裏了!」元育就像給自己打氣一樣道:「梵小子,我們被打入絕地,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今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兩人暗中提起精神,警惕四周,隨着和乾屍漸行漸遠,他們開始走入婆雅王的掌心之中,五根天柱矗立十方,將掌心凹陷形成的盆地隱隱包圍起來。
「轟隆隆……」
前方傳來血河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他們都吃了一驚,只見前方出現了一片一望無垠的血海,白森森,黑沉沉的山嶽陸地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血色海洋,濃郁的血色讓人看了心裏瘮的慌。
元育攤開手掌,用自己的掌紋模擬從海眼高處落下時,對婆雅王掌心大陸的驚鴻一瞥。
「原來如此,手掌的掌心微微凹陷,四周高聳的丘陵都有無數細小的紋理,匯聚在掌心,從五指和掌丘上流淌下來的蝕元血水都在這裏匯聚,形成了一片被白骨大陸圍起來的內海。然後有兩條血河從內海中漫出,一條沿着我們來時的路,落入溪谷脈門,另外一條從虎口位置,形成另一個巨大的瀑布落入白骨大陸下方的血海中。」
血海翻滾着浪濤,一望無際的血海散發着驚心動魄的生命力,仿佛一個巨大的生命,起源和歸宿都被它容納,讓一切生命在它面前都感覺到渺小和動搖。
它巨大的身體微微晃動,蕩漾的生命波動和血氣就讓人立足不穩。
元神產生巨大的眩暈感……而這只是渺小的個體,在這種浩大無匹的生命面前本能的失措!
「血海!」元育咂舌道:「就是這樣一片血海孕育出了殺戮魔祖這樣無法無天的可怕存在,傳說血海是當年開天闢地的盤古大神身隕後,從他身體裏流出的污血所化。蘊藏着無盡的生命力,包括一切生命的起源,終結的全部秘密。」
「也只有這樣可怕的存在,才能孕育出魔祖這樣的大神通者吧!」
「血海孕育出了殺戮魔祖……這片血海會不會也孕育了一尊可怕的存在!」梵無劫心驚道。
「孕育冥河老祖的血海……比這片廣大無數倍,你看見的只是眼前這片血海的只鱗片爪,而眼前這片血海只是王上托出血海的一隻手的手心積蓄的一點血水,而淹沒王上的整個血海海眼,包括歸墟中的血霧海,都只是冥河老祖鼓盪真正的無垠血海一次血浪拍擊殘留下來的血水!」乾屍幽幽道。
「你以為看到了這片血湖就能想像出無垠血海……呵呵!無垠血海的可怕,你根本想像不到!」乾屍說完這句話,就沉默的站在原地出神,梵無劫從他皮包骨,根本看不出表情的臉上,居然也看出了一絲深深的,刻在骨子裏的恐懼。
「冥河老祖啊!」乾屍幽幽道。
他敢於怒罵舍摩黎這個叛徒,大羅之尊,卻對真正的幕後黑手殺戮魔祖不敢生出半點怨恨之心。
梵無劫不知道當年婆雅王和他的舊部究竟遇到了什麼,但能讓乾屍這種苟活無量量劫,心性堅韌的可怕的強者,一生都未能抹去那股陰影,被尊為殺戮魔祖的冥河老祖的可怕和恐怖,可想而知。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元育也感慨道。
乾屍渾身顫抖:「你怎麼敢,怎麼敢說出這句話!」他骷髏似的臉上,浮現了大恐怖的表情,梵無劫一路上第一次看到乾屍露出如此動容的表情。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梵無劫稍微深入思考一下就明白過來,冥河就是殺戮魔祖的真名,那麼血海不枯,冥河不死,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血河枯,冥河死!
梵無劫心中一震,暗道:「這句話暗藏着如何殺死殺戮魔祖的秘密,難怪乾屍如此驚恐,如果我是殺戮魔祖,也不會讓人掌握自己的弱點……」
不過很快梵無劫就啞然失笑,這句話連元育都知道,這裏三個人就有兩個人知道,那裏還是什麼秘密,如果殺戮魔祖要隱藏自己的弱點,怕不是要殺掉洪荒三分之二的強者,更別說還有殺戮魔祖也動不了的大佬。
比如說三位道祖,佛祖和另一位毀滅魔祖。
而且就算知道血海枯,冥河死,就能殺死殺戮魔祖不成?真正的無垠血海怕是比自己見到的要宏偉無數倍,說不定比歸墟還要強大,就算所有人知道,斬斷血海根基,乾涸整個血海才能殺死殺戮魔祖,難道還有人能做到不成?
梵無劫細細思索,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真正的隱秘。
「這句話表面上在暗示殺死殺戮魔祖的辦法,但這個辦法其實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其實是在變相宣揚殺戮魔祖的威能。可似乎還在暗示另一層的隱秘……殺戮魔祖的出身跟腳,血海不枯,冥河不死,豈不就是血海就是冥河,冥河就是血海,暗示冥河老祖真正的本體,其實是無垠血海……等等,這座血海也是無垠血海的一部分,豈不是就相當於一尊殺戮魔祖的分身!」
梵無劫回過神來,什麼舍摩黎王阿修羅族看守,什麼鎮守歸墟封印的守衛,都是戲。
在婆雅王叛亂試圖救出毀滅魔祖羅睺後,冥河老祖之所以大費周章的布下這座血海絕地鎮壓一干毀滅魔徒,還收買婆雅王部下背叛看守這些舊部,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真正看守毀滅魔祖羅睺的,只怕就是這座蝕元血海。
是殺戮魔祖的分身!
難怪,殺戮魔祖怎麼可能信任一個叛徒,他親手將毀滅魔祖鎮壓在這裏,當然要親自看守才放心,這樣往更深處一想,之所以殺戮魔祖突然下辣手鎮壓同為魔道教主的毀滅魔祖,只怕早就預見到洪荒破碎,毀滅魔祖更加強大的一天。
他的根基無邊血海無邊無際,力量浩大無比,根本不可能有人鎮壓得了他。
唯一的弱點,就是能毀滅一切,是一切存在之敵的毀滅大道,世間唯一能讓血海乾枯的,只有毀滅魔祖魔染的歸墟,如果歸墟的力量比現在強大一倍,只怕就能把血海圈起來,鎮壓慢慢磨滅……所以殺戮魔祖先下手為強!
梵無劫被自己的腦補震驚了!
他似乎觸摸到了上古洪荒破碎,毀滅魔祖被鎮壓背後的一絲真相,真正足以驚動宇宙的秘密。殺戮魔祖的真身是上古無垠血海,唯一克星是毀滅魔祖魔染的歸墟海眼。
這兩個消息任意一個泄露出去,都足以改變整個諸天萬劫魔道的局勢。
這時候梵無劫反而不確定自己先前的推測了!
這樣可怕的秘密,不可能會有太多人知道『血海不枯,冥河不死』,這句話或許真的是一個禁忌。
元育看了一眼反應劇烈的乾屍一眼,微微搖頭道:「魔祖不會在乎!」
「魔祖不在乎,但他手下的魔崽子們在乎!」乾屍死死看着元育老道士,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道:「這是一個禁忌,你最好不要再觸碰,不然我只有憑着同歸於盡將你抹去!魔祖不會在乎我們這些螻蟻,我們想要逃出去,也只能祈求祂不要在乎我們。所以,我們最好知道的少一點,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如果有人想要知道太多秘密……害的我們再也逃不出這裏,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洪荒十大送命題第五名你知道的太多了!
自古以來,無數人傑強者,都是牽扯到大能的佈局太深,知道的太多而不幸死的不明不白,這句話甚至衍生出了十大送命題第四名道友請留步!
「血海之下恐怕有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元育低聲道:「最好不要輕易去觸碰!」
乾屍深深看了元育一眼,低聲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有太多秘密的人活不長,記住,我不管你身上究竟有什麼詭異。在逃出去之前,你最好安分一點!」
乾屍在血海邊站了許久,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給那邊發出了信號,許久之後梵無劫和元育就看到血海的極遠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等到那個黑點越來越大,才看清楚那時一艘小烏篷船,一名艄公站在船頭,搖着雙櫓。
小船搖搖晃晃的靠近,看上去並不起眼,就連上面的艄公都是穿着蓑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位漁民。
可這艘不起眼的小船,就這麼平平安安的穿梭在血海之上。
讓梵無劫兩人心裏發毛,元育老道低聲道:「傳說九幽冥河上有擺渡人,接引魂魄去往輪迴地府,無垠血海的神秘比起冥河來也差不了多少,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冥河擺渡人吧!」
冥河擺渡人!
梵無劫更感覺心裏發毛了!自古以來地府就無比的神秘,洪荒破碎前還有仙神闖入地府安然返回的傳說,到了洪荒破碎後,地府就不知所終,若不是魂魄還能正常的輪迴,諸天萬界甚至以為地府已經在洪荒破碎的大劫中毀滅了。
從那時起,地府就變成了一個傳說,諸天萬劫有許多幽冥碎片和世界陰面。
道君金仙能上窮碧落下黃泉,但輪迴的所在,卻是兩處茫茫皆不見。
除了殘骸碎片,地府就像消失了一樣,可是沒有人見過道君死後完整的魂魄,世上所見的道君殘魂都是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更接近一種執念,道君的真靈傳說被地府拘走了!而無論多麼強大的道君,都沒有從輪迴中回來過。
就算有人覺醒了胎中之迷,覺悟前世之身,也回憶不起輪迴的情形。
這時候,地府的存在就成為一個禁忌……
當擺渡人將小舟依靠在岸邊的時候,梵無劫終於忍不住出言問道:「地府在哪兒?」
擺渡人繫舟的手一頓,他抬頭,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皺眉道:「地府早就破碎了……天庭都毀滅了,地府怎麼可能還殘存,十殿閻羅都死了!地藏王菩薩都不敢再入地獄,血海冥河,幽冥酆都都不在現世,年輕人你問地府在哪?是在找死嗎?」
梵無劫愕然道:「問一問怎麼就找死了?」
「問幽冥何處?不就是找死嗎?」艄公停好烏篷船對岸上道:「你們還走不走了?」
乾屍身子一挺,直板板的跳到了船上,艄公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狀態越來越差了,再不求我把你送去冥河,就要被毀滅大道徹底磨滅,魂飛魄散,真靈不存,連下輩子都沒有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乾屍陰沉沉道。
「地府不在了!諸天萬界的生靈如何轉世?死後的靈魂去了何處?為什麼諸天萬界只能發現一些流失在外的魂魄,幽冥碎片的深處有什麼?」梵無劫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聽艄公的言下之意,他真的和地府有關,就忍不住追問道。
「問那麼多,你上不上船?」艄公一橫槳櫓道。
元育一躍跳上了船,梵無劫也跟了上去,艄公解開繩子,雙櫓微微用力就盪出了一尺遠,小船悠悠的往血海中駛去,艄公道:「地府沒了,輪迴還在,幽冥深處就是輪迴。」
「天庭亡了,地府沒了!輪迴為什麼還在?」
「輪迴是比天庭地府更古老的存在,地府之所以滅亡,或許就是因為干涉了輪迴,引起了古老存在的不滿……就是十殿閻羅,地藏菩薩,青華帝君也無法忽視的不滿,所以十殿閻羅死了!地藏王菩薩改坐在血海旁邊。」
「地藏王菩薩為什麼要坐在血海旁邊?」
「諸天地獄都沉淪進了血海,罪魂孽鬼都跑到了血海中,他不去又能怎樣?」艄公平靜道:「現在血海就是阿鼻地獄……你問這麼多,遲早和地獄有緣!」
梵無劫不敢在問,因為他感覺到隨着自己一問一答,自己真的和某個幽深可怕的地方有了一絲冥冥之中的緣分,其中有大恐怖,不能再作死了!
小舟在血海之上滑出一行波瀾,往血海深處直去,不久就隱入無邊無際的血色背景之中,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不知飄往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