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正午時分,遮蔽天空的鉛灰色濃雲,偶爾有燦爛的光線穿透灑下,照亮荒蕪的大地,卻被翻滾而過的塵霾掩蓋,轉眼即逝。
昔日繁華的城市廢墟,一小隊穿戴厚重皮毛衣服的倖存者,艱難地在迷宮似的文明遺蹟中跋涉。領頭的鐵鈎小隊按照事先規劃的路線,進入輻射塵比較稀薄的區域,一幢坍塌傾折倒地的大樓。
周丹藏在護目鏡下的眼睛打量這座「墳墓」,也就是不久之後,返回地面計劃的前哨站,若有所思。仰仗充填活性炭的簡易面罩,無視輻射塵的致命威脅,楊彪搖了搖頭,瓮聲瓮氣地抱怨:「說的容易,要把它改建成抵擋變異野獸和夜魔的要塞,工程量大的驚人。」只有邱林一言不發,護着身後個頭瘦小的少年,沿着同伴開闢出來的安全通道進入墳墓似的廢墟大樓裏面。
三人合抱粗細的鋼筋混凝土承重柱被強烈的震動衝擊波擊倒,露出裏面手臂粗的螺紋鋼條和破爛的鐵絲網,意外的是內部的塵土格外少,為待會的除塵減少許多障礙。
按照計劃,大部分人手都去收集材料,封堵門窗等容易被突破的薄弱區域,隨後就地組裝一部小型靜電除塵器。避難所的電力儲備有限,因此主持這次重返地面計劃的徐博士,設計製造了一個移動電源。
「接下來,就看我們的電光人。」楊彪盯着藏在邱林身後的小男孩,他怯生生地走出來,雙手握住電源,源源不斷地輸入穩定電流。
指示燈瞬間點亮,除塵器開始工作,輕微的震動聲,瀰漫周圍的濃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稀薄。邱林手持電吹風似的便攜式輻射檢測儀,從危險的紅色,下降到可以忍受的橙黃,最後變成安全的淡綠。
「安全!」楊彪率先摘掉防塵面罩,深呼吸幾口略帶霉味的空氣,周圍的人見此立即效仿。
鐵鈎的隊長周丹找到一個下水道入口,重重頓腳,踢開礙事的鐵欄柵,縱身躍下。
「頭,去哪裏?」邱林不虞有人落單,連忙勸阻。
「查看,夜魔。」周丹的話音剛落,人已一去不返。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左手再生後,作為交換的條件,隊長擔負着重返地面計劃的執行任務,一路上強壓着火。」楊彪忍不住露出苦笑,「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那麼多話,可以預見他的憤怒爆發出來,將會非常的可怕。」
「好吧,『前哨站』的基礎順利打下,接下來是鋪設太陽能電池板,收集儲備電力。儘管轉化效率只有百分之七十,好歹也是一項額外的來源。而且我們的電光人,那個小傢伙也可以不必大材小用。」邱林看了一眼滿臉疲憊,還在勉力支撐的小男孩,小聲地反問,「我們是不是有些過分?」
「經歷了那麼多事,還是老樣子,沒有一點長進。什麼時候你能摘掉偽善的面具,別用悲天憫人的眼光,流露出對弱者的同情,你這是把他們往火坑裏推。」楊彪嗤之以鼻,要不是同屬一個狩獵小隊,合作的時間也不算短暫,彼此的友情也很深厚,他真想一拳把邱林這個欠揍的傢伙砸趴下。
兩人罵罵咧咧地分頭走開,率領從僱傭廣場招募的人手,按照計劃開始忙活。磕磕碰碰的磨合期接連發生意外,所有人眾志成城,前哨站艱難地逐漸步入正規。
進入地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周丹簡直如魚得水,他伸出精神力觸角,像一隻巨大的蜘蛛,編織自己捕獵的絲網。
黑暗深處,沉睡的惡魔們聞到生人的味道,驀地睜開眼睛,佈滿厚厚的血絲,綠色瞳仁仿佛一顆顆貓眼寶石。
很快,一頭纖細的獵物飛蛾撲火地撞到網上,精神力觸角捕捉到嗜血、狂暴、瘋狂的波動,就像洶湧澎湃的海浪。
『雌性!』周丹將觸角變成長鞭,用力揮舞鞭笞,臣服夜魔的思維,奴役她的精神。
被觸怒的夜魔群落,所有雄性從藏身處奔跑出來,踏進異域降臨的黑暗領主的領域。這些性情野蠻凶暴,雙手生撕野牛的惡魔,身體驀地重重一沉,隨意的舉手抬腿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我不需要雄性的夜魔,留下雌性和幼崽就夠了。』周丹持劍走過去,左手還是鐵鈎,剿首、撕心,將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惡魔們砍菜切瓜地屠戮一空。
剩餘的夜魔嗚咽地往後退縮,以變異野獸和倖存者為食的它們,沒有強壯的配偶,就無法獲得食物,至於巢穴那些半大小子,爪牙都很稚嫩,還不是合格的獵手。
周丹繼續往前走,身後是一頭馴服的雌性夜魔,她一改四肢着地的習性,站起身,腳步蹣跚的跟隨。
堆滿巢穴的枯骨,咯吱咯吱地踩斷,綠幽幽的磷火不時擦亮,忽閃忽滅,周丹看見滿地的殘骸和到處翻滾的骷髏頭,對先前將夜魔馴服為獵犬的計劃,格外滿意。
他的精神力觸角不住延伸,將一個個聞風喪膽的雌性夜魔收服為奴,然後是那些滿口獠牙的幼崽。它們脾氣暴躁,不安地來回奔跑,摔打撕咬同類,看見流血,就發出怪笑,又忍不住鮮活的血腥氣的引誘,伸出舌頭舔食,加快傷口的癒合。
將最後一隻夜魔馴服後,周丹的精神力還未見底,估摸天色還早,他把手下這群獵犬送入淺眠,轉身獨自離開漆黑的底層。
衣服到處都是新鮮血跡的周丹,再次出現後,引起許多人的驚呼。他們按照原定計劃,忙着加強防禦工事,將前哨站打造成一座真正的堡壘。
邱林滿臉不敢置信地走過來:「剛才一直沒有動靜,我還以為你去躲清閒,下面有夜魔?還是變異野獸?」
周丹脫掉厚重的皮甲,「一窩夜魔。或許遭遇野獸襲擊,主戰的雄性都幾乎死光了,我費了一點力氣,總算清除巢穴里的老弱病殘。」
待在附近的楊彪聞言,忍不住苦笑:『執行重返地面計劃的這支小隊,幾乎都是老弱病殘。我們就是避難所減輕消耗的包袱,投石問路的棄子。即使沒有成功,也不會有多少損失,恰恰相反的是,一旦獲得立足點,蜂房的那些頭領,就會忍不住伸手過來摘果子。』
「今晚是關鍵,只要熬過去,等到明天的朝陽升起,避難所就會源源不斷地派出人手,支援這個前哨站,將它變成戰爭要塞。」周丹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卻沒有得到多少回應。
經歷戰火紛飛的末日,那段慘不忍睹的黑暗時期,還能活下來的都不是普通人,至少再也不會被口頭許諾的美好願景蠱惑。
「頭!我們從這座大樓的停車場,找到許多蓄電池,太陽能電池板正常工作後,斷斷續續搜集到的電力,足夠運作除塵器有餘。接下來,是否按照原定計劃鋪設電纜,為避難所輸送電力。」邱林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
「不!計劃趕不上變化,按照地圖上的標記,附近有一座大型醫院沒有獵人小隊光顧,裏面應該有我們急需的藥品,而且順手可以找一些放射紫外線的殺菌消毒燈。你明白我的意思?」
「隊長,你真的給邱林出了個難題。」楊彪湊到近前,打趣的朝夥伴擠眉弄眼。
「狡兔三窟,才得以免死。我們只有一座前哨站,難保不會淪落。我提議去醫院,建立一個臨時據點,誰反對?」
鴉雀無聲,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期望別人站出來。可是沒人敢做出頭鳥,尤其是見識過丟在地上,沾滿夜魔藍色血液的皮甲。
按照自願原則,跟隨周丹前往醫院收集藥品的人不少,可是願意追隨他建立第二據點的人,寥寥無幾。
除了邱林和楊彪,只有被避難所倖存者稱為『電光人』的小男孩池思軒,和一個瘸腿的老人洪建濤。
「走!」鐵鈎小隊的周丹,率領半數人手,二十四人,魚貫而出離開前哨站,藉助地形的掩護,迅速接近不遠處,廢棄的大型醫院。
高聳的船型住院樓,被來自不同方向的震盪衝擊波,惡狠狠地啃咬至體無完膚、搖搖欲墜,所幸的是建築質量不錯,還未徹底坍塌,只是門窗玻璃全數破裂,黑洞洞的門框上只有少許碎片殘留。
「先去藥房!」
周丹先前的決定有些獨斷,惹來很多人的不滿,只是沉默的多數人不願意抗爭,不過眼下他維護前哨站乃至避難所的整體利益,多少也爭取到一些人心。
可是當他們衝進門診大廳,撞開藥房的鐵門,裏面狼藉的場面,讓所有人心裏重重一沉。
「不出所料,被搜刮過,幸好手腳匆忙,還留下不少好東西。」周丹貼着牆壁往裏走,儘量避免踩到散亂丟棄在地上的藥盒。
藥房盡頭有一座鑲嵌在牆壁里的保險柜,按照慣例,肯定有昂貴稀缺的藥品,比如麻醉藥,沒有被路過的倖存者洗劫。
邱林仔細清點整理收集到的藥物,眼睛很快瞄到藥房那幾面鋼化玻璃上。楊彪則跟隨在周丹的身後,他小聲嘀咕,「隊長,沒有密鑰,不可能打開明大保險柜,而且它還斷電鎖死。對了,我們有電光人,可以重啟打開。」
周丹頭也不回:「誰說我要技術開鎖。時不我待,再說,第二據點的建立,關乎前哨戰的存亡,也不容許我們拖沓。」
他舉起右手的短劍,飛快地刺入鎖孔,運轉腕力一絞,整個鎖芯幾乎完整的取出。
『滲透勁!』棄劍,單掌運力輕拍,橫軸移動,保險柜的大門緩緩地往外打開。
「哇喔!麻啡,杜蘭汀,芬坦尼,這次我們發了。」楊彪看見滿柜子的藥品,手心都是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