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的師伯妖屍古辰,原本想在亂世中開闢風水絕地,建立地上鬼國,不料受了人伐,被西唐大祭酒李淳風打入冥土鎮壓,四十年不得脫身。他老人家壽元將近,我這個做後輩的唯一意願就是救他逃出中央冥土的西唐國,因此親身踏入地府,與北方冥土昆戊山國主交好,為他擴充陰兵軍力。這頭赤足妖鬼受了平天印烙下的幽冥符籙,送入冥土立即平添五成修為,可授冥牙衛鬼職,已經入了地府品級。這番割捨,真讓貧道肉痛,實在肉痛!」
屍道人老於世故,平白賺了個便宜,卻要讓漆南劍欠他一個人情,端的是條老奸巨猾的狐狸。
承他的情,漆南劍一口吞了赤足妖鬼,依舊送去給『老師』先享用一番,方才接受反哺,雄渾真氣以破壩決堤之勢從丹田狂涌而出,接連突破關鍵穴竅,踏入摘葉飛花以氣馭兵的武師境界。
「這是怎麼回事?」黑巾劍客荊無命剛才還以為情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情勢發展前所未有的好,認準漆南劍是要卸磨殺驢了,趕緊配合着要誅殺屍道人麻衣無相,想不到這兩個混賬玩意不僅把在周圍窺視的暗敵耍了一番,就連自家人也被玩弄於鼓掌之中,要不是多少還忌憚籠罩在他們兩個無恥之徒身後的巨影,這一遭受的鬱悶之氣必定以血來洗刷。
「無命大哥,你也別多想。這次受了四相瘟癀陣的劫難,卻是變相地除去了積累在你體內的穢氣沉疴,在下移除疾病的無雙妙術可不簡單,不僅是瘟疫之力誘發的疾病,就連你幼時強行搬運氣血沖開穴竅埋下的陳年暗疾,也被這妙術起出轉移,一一落在麻衣大哥身上,讓他生受。況且,除去這些隱患,對無命大哥突破宗師門檻,進入武聖的境界實在是一股絕大助力。若是我們能在地宮七層百草殿尋獲幾枚神丹,那荊大哥未必不能超凡入聖,一舉修成武道人仙。」漆南劍鼓動如簧之舌,妙語連珠,「打破虛空可以見神的人仙啊!無命大哥有這身份,在西唐大皇帝面前,也有地位。人仙三百壽,這麼長的年歲,比一些短命的王朝還要長久。那才是無上的榮耀,眼下失去的些許麵皮,又算得了什麼呢?」
荊無命聞言,一時之間竟然意亂情迷,神為之奪,好在他武道意志無比堅定,很快恢復過來,只是那心頭無明孽火卻是完全熄滅。也對,像他這樣隱藏在暗處的影子,不能打破舊有的藩籬桎梏,突破自身狹小的格局,終究是默默無聞的渡完一生。眼下的地宮,便是絕佳的機會。想到這裏,荊無命頓時恍然大悟,想起了景陽殿東席供奉的臨前批語。
「乘風平地起,一步上青雲。」
荊無命似有領悟地點了點頭,他這前半身一不入寺廟,二不拜神佛,由於出入宮禁的緣故,耳濡目染之下略知氣運運轉之道,不過他極為固執地相信命運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上,一劍在手,便有信心橫掃天下。這個天真地有些大愚若智的人啊,竟然不知道,就連西唐大皇帝這個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辦事。雖說皇帝口.含天憲,出口成章,但是也不能逾越自己的本分。荊無命的出身儘管有些奇特,但是也在天道運轉之下,不像漆南劍,隱隱地已經有了超脫的資格。
不過,荊無命這榆木腦袋碰上漆南劍的諄諄善誘,因勢利導,就算是塊朽木此時也終於變成了炭。野心的火焰一旦點燃,開始劇烈焚燒,那絕對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因此些許被人利用的不愉快和不爽,很快煙消雲散,荊無命甚至放低身段,和漆南劍開始稱兄道弟。
擺平了一個刺頭,剩餘兩個都是老於世故,很好說話的老好人。和事老是歐陽千葉的代名詞,漆南劍一陣軟語奉上,又暗地送去一枚血肉精華果實,便哄得老人笑眯眯地滿心歡喜。至於居恩和尚,簡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世外高人,不當一回事地擺擺手,便揭過這件小事不提。
明里暗裏大獲收益地只有漆南劍和麻衣無相兩人,默契的配合,以及利益均沾的坐地分贓,讓這兩個手段底牌層出不窮的對手惺惺相惜,深恨相逢太晚。
五人稍事修整,調理氣血,打坐恢復消耗的真氣,片刻後,終於恢復全盛狀態。一行人繼續前行,只不過打頭陣的換成漆南劍,居恩和尚與屍道人左右護持,荊無命緊隨其後,卻留下歐陽千葉斷後和負責串聯全隊。
第三層便遇上四相瘟癀陣這般絕殺陣法,還是由妖化的陰鬼主持,小心謹慎的鐵腿水上漂已經在內心打起了退堂鼓,不過為了使命,他還是硬着頭皮繼續頂上。
他的信心除了來自自己的武道修為,還有漆南劍贈送的血肉精華果實。這些魔性的果實不僅能瞬間補充真氣和流逝的精力,就連已經緩慢衰老的五臟六腑似乎也頗受益處,得了其中精華的滋潤補充,歐陽千葉感覺到自己開始慢慢恢復青春,恢復到自己一生之中最強大的時候,離武道聖者只有一線之差的巔峰大宗師境界。
走在骨白地磚上大約一頓飯,漆南劍他們走到了第三層地宮的盡頭,一面由兩尊尨頭人身守墓俑左右把關的石壁。
守墓俑抱膝蹲坐地上,高有丈二,雙眼被人用鮮血混合硃砂點睛,黑暗中竟然泛起淡淡的紅光,充滿詭異的靈性和淡淡的嘲諷之意。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兩尊守墓俑突然扭轉對視的頭顱,朝五人望過來。
「不好!」漆南劍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右手掌心打開,灑出一把蓬鬆鬆針,「要你命三千強酸箭!」
一道散發橘蜜甜香味道的松黃色水箭在漆南劍指掌之間射出,半空中分出兩道分支,分別射向轉過頭來的守墓俑。
意料中應該出現的石俑被強酸消融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尨頭人身守墓俑嘴角甚至露出淡淡的笑意,強酸箭去勢落盡後,在兩尊石俑中間突然爆發出一陣刺目的光芒,在場的眾人都是耳聰目明的強人,但是也在沒提防之下露怯,略微偏轉頭部避過強光。
瞬息間,流彩光芒四下退散,漆南劍正想說話,卻發現面前的石壁突然開始扭曲螺旋,八扇石質門戶以及彎彎曲曲的麻石通道從石壁後面出現。
「嘶!八門金鎖遁甲散化陣!」歐陽千葉不愧是老江湖,第一個辨識出漆南劍觸發的陣法,「這座大陣肯定是前朝的大祭酒級別以上的陣法高手親自佈置,其中四座門戶是沒有盡頭的失魂迴廊,一座門戶是死胡同,兩座門戶通往不穩定的小千世界,只有一座門戶可以真正通往佈陣術士鎮壓的出口。」
「也就是說,我們要湊夠八個人才能破陣,而且至少要犧牲掉六個人!」荊無命扳着手指計算,眼角緊起,暗罵一句市井髒話,兀自抱劍盤膝坐下,默默不語。他對奇門遁甲演化出來的陣法之道實在沒有認知,他更精通戰陣沙場的戰鬥和隱藏在暗處的刺殺。(荊無命的模板是戰士晉階的【大劍師】+殺手晉階的【刺客】。)
居恩和尚也是一個勁地撓頭,可惜油皮太滑,撓了半天也沒撓出一條妙策來可以解決眼下困境。(居恩的模板是守貧窮誓言的【太陽武僧】+點燃傳奇血脈的【天運術士】)
屍道人和漆南劍交換眼神,也是莫名的頹然,十分的無能為力。
漆南劍好笑又好氣地搖了搖頭,曉得自己方才舉止過於孟浪,讓隊伍中的老人非常不爽,要給自己難堪。
槍打出頭鳥啊!
漆南劍悶咳一聲,吸引其餘四人的注意力,從懷裏摸出一隻曬乾的河螃蟹,「我本以為可以不用這法子的,可惜眼前這陣法實在刁鑽,不得已要犧牲一番了。」說完,他一根根地掰斷河螃蟹的螯足,默默運轉法力念動咒語。
片刻後,他將八根河螃蟹的螯足扔上半空,大喝一聲:「定!」那八根乾癟的螯足便頓在半空,似乎被無形的絲線牽連住,沒有往下掉落。
「化!」
漆南劍臉色一陣蒼白,半空中的八根螯足各自蜷縮成一團,接着就各自投進一座門戶中,漆南劍左手托着那個折斷了所有螯足的河螃蟹殘軀,閉起雙目,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片刻,漆南劍得意地笑了出來,睜開疲憊的眼睛,「走!左起第三座門戶,我看見佈陣的術士的仙蛻了。」說罷,漆南劍身體一陣搖晃,站都站不穩妥的樣子,一副脫力到極點的悽慘狀態。
歐陽千葉正想去攙扶的時候,屍道人已經上前將漆南劍抗在肩膀上,第一個踏上了不停扭曲晃動的陣法門戶。
「跟上!」荊無命第二個衝上去,居恩和尚連考慮的時間都直接省了,也跟着走過去,歐陽千葉依舊是隊伍的最後,攥在手裏的布條緊了緊,卻沒有再次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