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等人離開庫司大庫,直接回清虛雅舍。時間臨近正午,韓健卻讓林小夙不開午市,連幾桌預定了酒席的客人也臨時打發。
「少公子,這是要作何?」司馬藉有些不解問道。
「今天街上人不少,是說今天下午放榜是嗎?」韓健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道。
「是,阮平那小子這幾天都不對勁,也許過了今天下午就好些了吧。」司馬藉有些感慨道。
「下午你陪阮平去看放榜,我有事,暫時沒時間過去,不管中與不中,找人通知我。」韓健說着,二人已經到樓上。楊曦之前就已經上樓,此時正抱着一本總賬低頭翻看着。
「你還真有心思看這個。」韓健一笑道,「別看了,一會人就來了。」
楊曦抬頭,不解地打量着韓健問道:「韓兄把總賬提回來,不是為查看?還是說韓兄另找了懂行的人來?」
「不是不看,是沒時間看。」韓健沒時間解釋太多,此時張行已經從書局那邊帶了不少師傅過來,「這總賬不會在我們手上太長時間,這麼翻查必然不會有什麼結果,先找人謄錄下來,我們慢慢翻閱。」
楊曦一笑道:「是個好主意。」
張行帶的人有十幾個,都是新開書局負責印版和刻板的人,這次韓健叫他們過來也不是為刻板印刷,而只是把總賬謄抄一份。因為總賬是線裝的,韓健讓人先把賬目拆開。按序列碼發給不同的人,一人分管抄幾頁。這樣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能抄完。
「看什麼,動手抄。」韓健沒好氣對司馬藉說了一句,他自己也拿起筆要抄寫。
司馬藉有些不願道:「少公子不用那麼急吧?我看庫司那幫人也不敢過來要。」
韓健道:「他們是不會跟我們要,但會找陛下向我們施壓,我們拿的是庫司的總賬,事關夏糧入庫的所有賬目,你覺得庫司的人會放任將賬目留在我們手上?」
司馬藉琢磨了一下,仍舊不是太懂。但他還是識相地找來筆墨紙硯,謄抄賬目。
韓健對桌前那些書局的師傅道:「趕緊抄,對於數目字不能出錯,每個人負責幾頁,誰出錯罰誰,抄完對着原件檢查兩次,沒錯再交過來裝訂。」
一本總賬。有一百多頁,每個人平均要抄七八頁,為了加快抄寫速度,韓健甚至把清虛雅舍內識字的掌柜和夥計一起叫過來抄寫。本來林小夙很想幫忙,可惜她識字不多,不開午市她也沒事情做。只好站在旁邊幫忙端茶遞水。
用了小半個時辰,負責抄寫的人零零星星抄寫完畢匯集起來裝訂。而裝訂按照頁碼,一張一張順序都不能錯。
也正在此時,宮裏面派盧紹坤過來通知韓健進宮,人已經在樓下等候。
「楊公子。你負責核對頁碼,我去招呼盧公公。」韓健道。
「嗯。」楊曦做起事來倒也認真。畢竟核對頁碼的事並不複雜。
韓健到樓下,盧紹坤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他來傳達女皇口諭讓韓健進宮見駕,韓健卻許久沒下來見他,令他很着急。
「殿下,您怎的現在才來?」盧紹坤見到韓健,也顧不上喝茶,迎上前道,「陛下傳召,緊忙隨老身進宮去。」
「盧公公,不知陛下為何事傳召?」韓健明知故問道。
「對了,殿下記得把從庫司提來的賬目一併帶去,是庫司馬部領,說是殿下和六王子把賬目提走,而庫司又在編寫大賬,沒有總賬不行,所以才去跟陛下討要。」盧紹坤道。
韓健笑着點頭道:「那盧公公稍候,我這就去樓上把賬冊帶上。」
韓健回到樓上,而此時兩本賬目,一本原賬,一本謄抄好的賬目都已經記好。本來司馬藉只把原件交過來,韓健卻讓楊曦把兩本賬目都帶着,一起進宮。
「韓兄,您這是做什麼?我們不是要留下一份自己查閱?」楊曦花了半天工夫才把賬目弄好,現在一轉眼好像韓健要把兩本賬冊全交出去。
「現在不便詳說,楊公子隨我一起進宮,回來再詳細解釋。」韓健道。
楊曦別的不行,卻是最聽話,他對韓健十分信任,韓健做的事他未必看得懂,但他知道事情的進展會出奇的順利。
臨走,韓健對司馬藉道:「你去陪阮平,記得找人把結果告知我。」
司馬藉點頭,本來他也想一起進宮,卻被韓健勒令去陪三魂不見七魄的阮平。他心裏其實早就覺得,這次阮平定是落榜無疑。
韓健和楊曦出清虛雅舍,與盧紹坤一起從應天門進皇宮,直奔女皇辦公之所燁安閣。傳召入燁安閣內,馬繼寧尚未離開,跟馬繼寧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韓健之前見過的楊琦,另一個韓健沒見過。
「東王,你來了。」女皇語氣很冷淡,也很官話。
韓健趕緊行禮。
女皇抬手道:「東王無須多禮,馬部領說你剛從庫司提了一本賬目,可有其事?」
「是,陛下。」韓健道,「臣幫六王子一起監督夏糧入庫,提賬目來也是為方便了解。」
「嗯。東王和六王子是心繫國事,朕不怨責於你們,但這等越權之事,下不為例,即便有,也要先請示過朕。」
「是,陛下。」韓健再行禮道。
女皇道:「那東王將賬目交還給馬部領,方便馬部領回去做賬。」
「是。」韓健先領命,然後把抱着的賬目遞到馬繼寧面前,笑道,「馬部領,看看是不是此賬?」
馬繼寧開始就留意到韓健手裏捧着一本賬冊,不管是從封面還是厚度。都跟被韓健提走的大賬不相同。馬繼寧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此時韓健把賬目遞上前。他終於可以一探究竟。
「這……這不是從庫司提走的賬冊……」馬繼寧翻看了幾頁,有些驚訝道。
韓健故作驚訝道:「哦?不是嗎?馬部領再好好看看,上面的記錄跟原賬冊可有不同?」
女皇也微微蹙眉,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馬部領,這不是被東王提走的賬冊?」
馬繼寧把賬冊交給兩個手下,三個人一起參詳了一會,似乎有了定案,馬繼寧向女皇回稟道:「回陛下。這是庫司的總賬,卻非被東王提走的賬冊,而是……謄抄的。」
女皇也是微微一詫,看着韓健道:「東王,可有此事?」
韓健回稟道:「回陛下,卻有其事,臣將賬冊提走。又擔心庫司沒有賬冊無法完成大賬,因而緊忙找人謄抄了一份,只是臣走的急,也分不清哪本是原件,哪本是謄抄本,所以就一起帶來。」
韓健的一番話不但令馬繼寧動容。連女皇也有些驚訝,從事發到馬繼寧來討要賬冊,再到韓健過來,前後也就一個多時辰,韓健竟然找人把一百多頁全是字的賬目謄抄的一遍。這肯定是早有預謀。要知道這時代的賬目沒有阿拉伯數字和簡寫,都是一個一個漢字所組成。
「這……」連馬繼寧也心慌了。這就算是把賬目討回去,還有何用?
「六王子,把另一本賬冊拿過來,這本不是,應該就是另一本了。」韓健對楊曦說了一句。
「哦。」
楊曦把另一本賬冊遞過來,韓健接過,遞到馬繼寧面前,道:「馬部領看看,應該是這本了吧?」
馬繼寧先打量了韓健一眼,再接過賬目打開來看了看,果真就是被韓健提走的那本,跟之前韓健謄抄的那本可說是基本沒什麼區別。
「是。」馬繼寧道。
韓健笑道:「現在馬部領總賬已經拿回,已經可以回去對賬,那為臣也可以先拿另一本謄抄的賬冊,慢慢研究了解了。」
「嗯。」女皇微微點頭,她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既然韓健找人謄抄了一份,何至於把兩份都拿過來,豈不是告訴馬繼寧,我手上有你總賬的謄抄本,暴露自己的目的?
而其實,韓健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庫司的人知道他的意圖。
韓健所為已經大大超出馬繼寧的計劃,雖然馬繼寧也覺得總賬當中沒什麼可查的,就算是韓健拿到原件對他也沒什麼影響,可現在韓健拿到謄抄件,主動權就落在別人手上,令他感覺很不安。連他身後的下屬也在對他打眼色,讓他討回謄抄件。
馬繼寧對女皇道:「陛下,賬目事關朝廷機密,不能落在外人手上,臣懇請陛下,讓東王將謄件交還給庫司……」
馬繼寧話音未落,韓健道:「馬部領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不能落在外人手上,你這意思,我是外人?若是在下沒記錯,在下可是庫司的兼辦,再者,六王子奉命監督夏糧入庫,也算是有公事在身。馬部領大可說在下和六王子缺乏歷練,但就算如此,我們也會把握分寸,會妥善保管好賬目謄本,等夏糧入庫之後,也會原封不動歸還。除非……這賬目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東王你可別血口噴人!」馬繼寧怒視着韓健道,「我等為朝廷謀事,怎會有何不可告人……」
韓健一側頭,乾脆連正眼都不去瞧。
女皇說和道:「好了,既然如此,東王歸還了總賬原件,馬部領目的已經達到,編寫大賬的事也不會因此而拖沓,東王和六王子也可繼續幫朕監督夏糧入庫,一舉多得的好事。只是事後東王記得將謄件交還給庫司……」
「是,陛下。」韓健心裏直笑,算你馬繼寧會來告狀,最後也拿我沒辦法。我就是讓你知道,謄件在我手上,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