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宋 第二十四章神機朱武

    楊烈回到大營已經是黃昏時分,他體會到了出身農民的士兵的一些淳樸想法:軍餉用來養家餬口,最好能多幾畝薄田,養一牛,娶一房媳婦。

    另外比較普遍存在的強烈願望是: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做官的想法相當濃厚。

    學而優則仕。文官地位崇高,待遇優厚,還有不殺士大夫的帝訓做保護傘,自在快活悠哉游哉,簡直是其樂無窮。

    很可惜,趙宋重文抑武。儘管軍餉還算不錯,但軍人的地位十分低下,隨便一個不懂軍事的文官都可以在軍營里指手畫腳,胡亂瞎指揮,極大的影響了軍心士氣。

    因為宋太祖屬於武臣篡位自立,為了防備武將們造反,故意制定了兵不知將,將不識兵的鉗制手段。即使是軍神白起重生,帶領這種軍隊出兵迎敵,也只能是一潰千里,一敗塗地。

    更離譜的是,對於軍事作戰一竅不通的趙官家,竟然可以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宮裏,遙控前方作戰的佈陣方略,而且還不能有半點偏差,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強硬的後台,在北宋那年月做士兵,除了白白送命之外,毫無光明的前途可言。

    楊烈甚至帶有幾許惡意的想法,如此荒唐透頂的皇帝,加上荒謬絕倫的軍事制度,那北宋也活該完蛋大吉,與其便宜金虜,不如乾脆取而代之?

    剛喝了口茶,近衛就報說湯隆求見,楊烈吩咐道:「請他進來。」他本想親自出帳迎接,後來一想,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禮賢下士固然重要,但這裏是軍營,一切繁文縟節能免則免,他需要的是胸有韜略勇於任事的謀臣,而不是科舉出身的進士大老爺,實用才是硬道理。

    用人要疑,疑人要用。人心隔着肚皮,不疑心只是一種烏托邦似的理想,那是不可取的。

    在楊烈原來那個世界裏,某些強國流傳着一句名言:採取懷疑的態度,把政府關進籠子裏,用放大鏡來檢視。

    楊烈相信,千里馬雖好,卻需要伯樂的賞識,否則只能鬱悶地憋死在馬廄里。只要是真正的人才,必然不會甘心身處窘境,他們會想方設法地改變自己的命運。

    「湯隆,機會只有一次,你可別讓我太失望哦。」楊烈淡定地坐在虎皮帥椅上,手裏捏着毛筆,開始閱覽軍務文書。

    「小人湯隆拜見主公。」楊烈依然埋頭批閱文書,渾然沒有聽見湯隆的叩拜。

    湯隆始終沒有聽見楊烈的回音,偷偷抬起頭,卻發現楊烈端坐在帥椅之上,一副全神貫注批公文的架式。

    心念電轉間,湯隆馬上明白過來,要想獲得主公的青睞,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展現出高人一等的本事才行。

    湯隆膽識過人,竟然擅自站起了身子,鎮定自若地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輕聲道:「主公,小人其實是蔡太師派來奸細……」

    楊烈頓時心頭一凜,心房象被針刺了一般,一陣劇烈收縮,緊接着抽搐了起來。

    強自鎮定下來,楊烈裝作沒事人一樣,輕描淡寫地說:「是麼?」臉色還算正常,但手裏的毛筆卻停了下來。

    湯隆慢條斯理地說:「小人卻不是那種告密之人,特來投奔主公。」

    楊烈目光一凝,平淡地說:「為何?」他的問話中包含着多種意思,湯隆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

    湯隆嘆道:「小人胸懷屠龍之術,可惜遇人不淑。太師老矣,既不敢篡位自立,又不願意捨棄到手的榮華富貴,將來的結局必定很慘。」

    看來這個湯隆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但楊烈需要一個十分堅實可信的理由,所以一直默默地注視着湯隆,一句話也不說。

    湯隆心中有數,他必須充分展示自己的誠意,才能取信於楊烈,否則他今天肯定無法活着走出中軍大營。

    湯隆拱手道:「主公,小人監視那些朝中的重臣及富商居賈,已十年有餘。您的岳父薛大官人,共有錢一千五百多萬貫,良田三十萬頃,商鋪一百八十三家,而這些其實都是蔡太師所有。」

    楊烈細細地品着湯隆的話,他知道岳父薛南山十分有錢,卻沒想到,竟然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

    楊烈心下大為感慨,要知道大宋國一年的稅賦也不過一億貫而已,即使是最高的年景也沒超過一億六千萬貫。靠地租及普通的商業利潤,蔡京能夠聚斂到如此多的財富,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湯隆見楊烈默不作聲,知趣地閉上了嘴巴,等楊烈抬頭望過來,他才繼續說:「主公,您的岳父還私藏了價值八百萬貫的財物,這些都在太師的掌握之中。」楊烈心想,我從溫州取出的那一百萬貫錢,你總不可能知道吧?

    湯隆整理了下衣服,泰然自若道:「主公,您從溫州一共搬了三百多隻箱子,僱用了二十七輛牛車,全都送上了大福船,這些事情太師也已經知道了。」

    「什麼!」楊烈差點驚叫出聲,好不容易才忍耐下來,兩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直逼湯隆。

    面對可以殺人的目光,湯隆卻絲毫也不害怕,悠閒地說:「主公在兩浙路賑濟了幾十萬災民,別說太師他老人家,只怕連官家都知道了。」這個楊烈倒不太擔心,雖然有些圖名的說法,但畢竟是端得上枱面的事情。

    湯隆忽然厲聲道:「主公,身為大宋的子民,不知道密建私軍該當何罪?」楊烈已經冷靜了下來,笑道:「這條消息老太師必定不會知情。」

    湯隆微微一笑:「主公英明,小人無法渡過這寬闊的流求海峽。」

    楊烈已經熟悉了湯隆說話的風格,淡淡一笑:「恐怕是你別有所圖吧?」

    「一點沒錯!小人鞍前馬後地替太師賣力,所能獲得的最高獎賞不過是個看得見摸不着的虛銜,」湯隆不屑道:「正七品的致果校尉而已,因為小人沒有功名在身。」

    楊烈覺得湯隆的話說得很直白,野心也完全表露了出來,但還不足以說服自己信任他。

    湯隆晃了晃腦袋,突然握緊了拳頭,斬釘截鐵地叫道:「主公,您的凌雲壯志比天高,小人的野心比海闊。」剎那間,楊烈的心產生了共鳴,望着湯隆的感覺與之前大不相同。

    響鼓不用重捶,大家都是聰明人,楊烈從湯隆的眼裏讀出了勃勃野心,那是一種對於權力的極度渴望,這是一個想做人上人的野心家,而且zhan有欲極強。

    湯隆所夢寐以求的東西,蔡京卻只能滿足極小的一部分,他空懷一身抱負,卻無法一展所長,應該比較鬱悶吧?

    楊烈指着一旁的椅子,笑道:「坐下說話,講講你的經歷。」

    湯隆很自然地拱手道:「主公,小人的真名叫朱武,字廣達,是淮南定遠縣人氏。自小父母雙亡,嬸娘將我撫育長大成人。」

    「你就是朱武?」楊烈驚異莫名。

    朱武十分詫異地望着楊烈,點頭道:「小人的真名確是朱武。」梁山的好漢終於露面了一個。


    楊烈讀水滸的時候,獨獨對於這位神機軍師有所偏好,因為他是為數不多的能夠活下的梁山好漢之一。

    水滸上的朱武,能使兩口雙刀,雖無十分本事,卻精通陣法,廣有謀略。

    那個所謂神機妙算的吳用,卻見識極短,因見宋江被害,恐刑戮及身,遂與花榮一同自縊於楚州南門外蓼兒窪宋江的墓前。

    當然了,這些都是小說的演繹,楊烈也沒有想到會在流求遇見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心中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朱武慨然道:「主公,小人的經歷太過複雜。七歲的時候,因為肚子餓,偷了鄰居家一條蠟腸,結果一不小心,被發現了,讓人家打了個半死。五年後,那人也許不小心,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暴病身亡。真是個好人啊,可惜了,小人還去給他哭過靈。」臉不改色心不跳。

    這傢伙夠陰毒,真可謂小人報仇五年不晚,耐心十足。

    朱武淡淡地說:「十五歲那年,小人的堂妹,也就是嬸嬸的女兒,當街被東門大官人調戲。那廝家丁眾多,我年小力弱,於是請他晚上來相會。那廝色迷心竅,晚上果然來了,而且只帶了三名家丁。小人先將東門大官人引進廂房,然後趁機灌醉了家丁,一人給上一刀,結果了三條狗命,還捏碎了那廝的一雙鳥蛋,哈哈。」

    已經四死一殘,楊烈望着神態自若的朱武,感慨良多。這傢伙干下此等駭人聽聞的勾當,卻象個沒事人似的,仿佛只是喝了一碗白開水那麼簡單。

    「後來,小人被官府四面通緝,迫不得已才投在了蔡府一名家奴的門下,憑着一點小聰明,攀上了蔡家四爺的小妾,靠着枕邊風慢慢獲得了四爺的賞識……」

    朱武說得比較含糊,但楊烈一聽就明白了,這傢伙肯定是勾搭上了蔡翛的小妾。

    「這是個為了往上爬而不擇手段的傢伙!」楊烈的心情很複雜。

    朱武忽然興奮道:「後來,小人被派去追查薛南山的密財,借了個由頭,帶着蔡府的人將東門全家老小殺得一乾二淨,雞犬不留。主公,報仇雪恨的滋味可真是痛快啊!」楊烈聽着身上直冒寒氣,幾乎可以斷定,這傢伙是個殺人狂,心眼還特小。

    「夠了,不需要再聽下去了!」楊烈想罷,擺擺手打斷了朱武的話頭。

    思慮妥當後,楊烈威嚴地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職方司執事,負責收集各種消息,並且直接聽命於我,不受任何人節制。我已經看到了你的野心,但你必須牢牢記住,今後你的忠誠只能奉獻給我,無論何事都不許對我稍有隱瞞。」有證據表明,特務頭子其實都特別怕死,相信這個朱武也不會例外吧?

    朱武一陣狂喜,他終於找到了識貨的明主,馬上拜倒在地上,叩首道:「臣誓死效命主公,如有負主公之重託,當受五雷轟頂,斷子絕孫之咒!」

    在那個時代除了光宗耀祖之外,傳宗接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朱武發下如此重誓,確實在形式上表明了他的一心效忠的心跡。當然了,楊烈也很明白,既然朱武背叛了蔡京,將來也可能背叛他自己,不可不防。

    「好,我定會讓你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坐下說話吧。」楊烈許諾道,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烈喝了口茶,整理清楚思路,然後分析說:「你肯定是躲在災民當中,混入了流求。平松招兵時,你又混進了軍營,廣達,我沒所錯吧?」

    君臣身份既定,朱武收斂起放肆的神態,正顏道:「主公所料絲毫不差,臣混進軍營的時候其實很輕鬆,平松大人連身份都沒核實,就讓我進來了。」

    楊烈心中一動,詢問道:「廣達,你還發現了那些缺陷,都照直說出來。」朱武笑道:「主公,據臣的觀察,我軍看似軍紀嚴明,其實漏洞還是蠻多的。」

    楊烈故意拿眼睛瞅着朱武,凌厲的眼神令朱武心裏只發毛,不敢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主公,從選拔出來的近衛軍開始,每人都必須列出履歷以便詳查其底細……」

    楊烈笑了笑,承諾道:「廣達,全軍所有的人,包括我的近衛,你都可以自由挑選。不過我有言在先,職方司的人必須忠實可靠,出了問題就唯你是問,明白?」

    朱武拱手一禮,喜道:「謝主公恩典。」手裏有人才好辦事。

    其實朱武轉而投奔楊烈,決定性的因素是他前瞻性地看出了楊烈身上擁有潛在的巨大價值,經過了十分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決定冒這個險。成則將來極有可能封侯拜相,至於敗的問題,他認為那幾乎是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流求孤懸海外,楊家船隊精銳至極,朱武跟着災民坐船來流求時,曾經細心地觀察過。他發現無論是綱首還是梢工,全都是從小在海邊長大的漁夫,一舉一動之間透露出來的信息,令長期從事情報收集工作的朱武大為震驚。

    朝廷的水師與楊家船隊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就象是嬰兒與壯漢比力氣一樣,不值得一提。

    進入流求後,朱武居然免費分到了二十畝荒地,一大袋種子,一頭耕牛,連鐵犁都免費發放,這一切令他感到十分新奇。

    宗柴雲奉命築城時,朱武也參與了進去,伙食免費供應,每天一頓稀的,兩頓乾的。早飯是稀飯加大饅頭,中午和晚上則是一葷一素,肉湯敞開來供應。

    這還不算,凡是參與築城的人,每人每月可得二貫錢,每十天發放一次。朱武親眼所及,築城的壯丁們一個個幹得熱火朝天,不用皮鞭,沒有刀槍相向,大家都是自覺自愿地賣力幹活。

    朱武曾經潛入遼國及西夏國,他從來沒有看見這麼朝氣蓬勃的地方,所有出現的一切都令他十分震驚。但他此時並沒有背叛蔡京的念頭,他決定更加仔細的觀察下去,看看楊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及至近衛軍建立起來的時候,更加印證了朱武的想法,所有這些都證明了一件事情,楊烈肯定有謀反之心。

    說句心裏話,朱武當時恨不得馬上游過流求海峽,趕快回京向太師告變。證據確鑿,朝廷對於舉發謀逆之功封賞很重,天降富貴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很可惜,除了楊家的船隊外,流求沒有一條民船,而且大船上戒備森嚴,連送食物的人都無法擅自上船,何況他一個白丁呢?

    既然無法離開流求,不如索性加入到軍營里去,反正到流求的僅他一人而已,多收集一點謀反的證據,絕不是件壞事。

    憑着過人的身手,朱武小心翼翼地混進了軍隊,潛伏了下來。每天接近七個時辰的殘酷訓練,令朱武大感吃不消,只是勉強咬緊牙齒硬撐了下來。

    等到楊烈採取偷襲的方法,檢驗全軍的戰鬥力時,朱武的一顆心「砰砰」直跳,投奔之心開始生根發芽。

    可是一夜之間,局面起了驚人的變化,朱武還沒睡醒,就聽說楊烈親自替官兵們發饅頭盛稀飯的驚人事跡。

    他趕緊跑出了營帳,正好看見楊烈滿頭大汗地雙手給士兵們盛稀飯的一幕感人場景,明知道是收買人心之舉,但卻也是世所罕見的壯舉。

    朱武掙扎了許久,當他驚奇地發現楊烈居然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飯時,腦海中一陣電閃雷鳴,決心不再猶豫,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朱武終於站了出來,他已經斷定,如果他去告密,所得不會高於現在很多,但卻極有可能丟掉小命。

    這麼多年來,朱武看慣了大人物們私下裏做的種種骯髒交易,夾縫中求生存的小人物在權貴們的談笑間,就象扔手紙一樣,被犧牲掉了。

    楊烈不但擁有巨大的財富,還掌握着一塊不小的領地,海上還有一支強大的船隊,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還掌握了一支鐵軍,而這一切都是朱武所夢寐以求的而不可得的至寶。

    朱武身處軍營數月,對官兵們的軍事素質了如指掌,無論是遼軍,還是西夏軍,沒有一支軍隊可以與之相提並論。已經不堪一戰的宋軍,根本就沒有列入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既然吃不掉楊烈,那就加入他,和他一起干,做個極有可能封侯拜相的從龍之臣。風險總是與機遇並存的,朱武終於痛下決心,大大地賭上了這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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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神機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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