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隨着這一突變,山道兩旁林木間現出越來越多的身影,寧遠的護衛隊已經傷亡慘重,此時看到突然有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一時驚疑不定,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然而這些人也不耽於解釋,而是直接用行動表明立場,他們個個身懷絕技,人數又遠勝於行刺的黑衣人,很快便將黑衣人制服,隨着最後一個被踢掉手中長劍,也不知是誰在後面大喝一聲:「留活口」,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黑衣人咬破齒間所藏毒藥,立時斃命,再看其他被壓制在地的黑衣人,也全都如法炮製,頃刻間七竅流血而亡,無一活口。
領頭人顯然已經預料到這一幕,並未如何懊惱,直接走向寧遠馬車一撩袍擺跪伏於地,靴筒上方露出一個銀線繡的「景>
&民景潤,乃景家川西涼州一脈的掌事,護駕來遲,還望九殿下恕罪!」
一聽來者身份,竟是景家人,從行大臣紛紛舒了口氣。川西景家的名頭誰不知道?且不說太醫院裏那被奉為華佗再世的景茂曄,就是在民間,景家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是人就會得病,誰也不願意得罪行醫的人,因此無論黑白兩道都與景家交好。
只是景家人一向不會主動攙和朝廷之事,與達官貴族的交集也只限於尋門求醫,又怎會主動帶着人來營救皇子?
一場酣斗下來,傷亡者不少,幾位從行的文臣也嚇得不輕,景潤提議讓寧遠的車隊到附近的景家別院修整。寧遠見此時天色已晚,山間路不好走,更何況是在這瘴氣繚繞的狗死山,便同意讓景潤在前引路,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趕在天色擦黑前進入景家在這一帶的藥莊。
待眾人安頓妥當,景潤避開眾人耳目,來到寧遠所居院落,一進門便拜倒於地,重重叩首,「九殿下施恩,救了景家少主之命,景家上下感激涕零,今後必以全族之力相報,任九殿下差遣!」
景潤口中的景家少主不是別人,正是太醫院的景茂曄,因寧遠暗中將一枚七魂草藥丸相贈,使他免去了老皇的頭痛之症,也改變了被處死的命運,甚至再往長久點看,更是保住景家一族的昌盛不衰。因此景茂曄知恩圖報,當即以飛鴿傳書各地,說明詳情,以家主身份號令景家散落於全國的各支脈,景家今後唯九皇子之命是從。
寧遠看了眼景潤恭敬盛上的令牌,上面有懸壺濟世的老者形象,頂部刻着一個篆體的「景」字,立刻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只要拿着景家這枚醫令牌,到景家經營的所有藥行都可以任意取用賬面銀錢,還可以任意調用景家各地藥莊的藥材和人力。
&心,我定不會讓你們失望。」寧遠沒有贅言,接過那象徵大梁第一藥行世家財政大權的令牌,鄭重收於袖中。
第二日天一亮,寧遠便下令啟程,繼續向京城趕路,景家特地派了鏢師護航。這一路都是景家所轄勢力範圍,直到出了涼州地界,都相安無事。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七八天之後,吳州一帶爆發瘟疫。
寧遠在離開之前曾交代景潤,讓他提前準備好各類藥材,還有一些救援物資,景潤絲毫不敢怠慢,按照寧遠的吩咐做好準備,等瘟疫真的來了,便第一時間向各地運送藥資,並派人在村鎮裏設立臨時醫館,免費向百姓供藥。
川西是景家的本家,吳州又距離川西不遠,為景家勢力所掌控,因此景家這次賑災救治的行動十分順利。有了景家的支持,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當獲救的吳州百姓聽說景家是奉九殿下之命來賑災扶病,對寧遠的感激和尊崇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無數人心中甚至升起這樣的念頭:
如此愛民仁德的皇子真是上天所賜明主,若他能繼承大統,得了龍位,豈不是大梁百姓之福?
這樣的想法,很快便隨着各州郡避難人口的流動而傳遍整個南方地區,
而當寧遠一行人滿載着聲望歸京,從行官員都為這次功德圓滿而暗喜時,京中竟傳出駐守北邊撫遠軍叛變的消息!
叛變?撫遠將軍?這……這怎麼可能?
跟隨寧遠南下的眾臣都無比錯愕,然而聯繫之前聽說的雍王殿下被捕下獄的消息,他們心底又隱約明白這其中的聯繫。
這是雍王要反啊!
撫遠軍以神速詭譎著稱,這次因撫遠軍入關之前一直假借聖旨還師,各關隘哨卡見是撫遠將軍親自帶兵,無人猜疑,直至撫遠軍十萬鐵蹄壓境而來,王軍措手不及,防線連連潰退,只不到三日功夫,京城便被撫遠軍徹底包圍!
撫遠軍全面封鎖消息,皇帝被困在皇城之中,空有兵符,卻無法派人出去調兵。京城駐軍多為官宦子嗣,都是好吃懶做空吃軍餉的廢物點心,眼看這京城就要被攻破,老皇帝恰在這時聽說寧遠歸京的消息,便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命一心腹死士帶着兵符突破重圍,讓他將兵符交給寧遠。
不得不說,這做法實屬冒險,一旦死士被撫遠軍攔截,或者死士投誠倒戈,兵符到了撫遠將軍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死士不負皇帝重託,總算是找到突破口衝出包圍圈,將兵符交給寧遠。
此時,在距離皇都五十里處,寧遠聽了死士的稟報,從他手中接過那塊染血的兵符。
&遠軍圍城多少天了?」
&有六天。」
&中戰力多少?雍王可還在城中?」其實第二個問題寧遠就算不問心裏也清楚。撫遠將軍敢於如此肆無忌憚地圍城,定是雍王已經從城內逃出來。
&前幾日死傷慘重,現在京中兵力不足。連大戶人家的府兵都被徵調,勉強湊夠四萬人。雍王殿下……已不在城中。」
這次跟隨寧遠南下的官員多是文臣,又處於安穩盛世多年,許久未曾經歷硝煙戰火,猛地聽到王都被叛軍圍攻,都有點嚇得回不過神,唯有老中書令沈方化還算鎮定。
&大人,距離京城最近的駐軍在何地,有多少人馬?」
做了多年的首輔,沈方化還是有些本事的,立刻回稟:「距離京城最近的潁州駐軍大概有五萬人,不過駐守將軍劉新德曾為撫遠將軍麾下愛將。其次靈州駐軍大概有三萬人,不過比潁州要多半日行程,駐守將軍與蘭貴妃和撫遠將軍並無過多牽扯。再遠一些的……恕臣直言,恐怕有些來不及了。」
寧遠凝神想了想,「三萬疲兵趕來救援,十萬撫遠軍以逸待勞,恐難以力挽狂瀾,再遠一些還有哪裏的駐軍可以調派?」
&就是潯州了,不過軍隊從潯州到京城至少要三日路程,若是只有三日可能勉強不算太晚,但若是加上前去調兵之人的行程,就算再快也要四日才能等到支援,恐怕……」
&日。」寧遠想了想,又盤問了那死士一些城中的軍備糧草情況,道:「這裏頂上三日應該沒有問題,備上快馬,我親自前往潯州調兵!」
&下!」沈方化大吃一驚,「怎麼能讓殿下親自前去調兵,不如……」
&書令大人,你覺得現在將兵符託付給什麼人才能萬無一失?」
&是……」
&必多說,就這樣決定吧。」
寧遠執意要親自去潯州調兵,其他人再三勸阻也沒有用,畢竟皇帝是將兵符交給了寧遠,在這生死關頭,誰也不敢拿聖上安危冒險,最後雙方妥協,中書令還是派了幾個身手好的侍衛跟隨。寧遠不再推拒,只是跨馬而上便絕塵而去,幾個侍衛愣了一瞬,才揚鞭追上去。
沈方化看着寧遠很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禁驚疑,從未聽說九皇子擅騎射,但剛剛御馬的動作一氣呵成,竟然毫不生疏。他自然不會知道,寧遠身為靈境修士,別說區區一匹凡間戰馬,就是十級以上的化形期妖獸都騎過。而除了沈方化,其他不知寧遠身體真實情況的臣子更是憂心忡忡,擔心這藥罐子皇子經受不起這一天一夜的快馬之行。
一氣行了半日,寧遠快馬加鞭,終於甩掉了跟在身後的侍衛隊,走到偏僻處打開身上的包裹,拿出鴛鴦枕,將裏頭睡覺的莫辰喚出來。
&辰,今日要求你一件事。」
莫辰被打擾了睡眠,心情並不好,以為人類又要向他討要七魂草的藥丸,懶洋洋窩在寧遠懷裏裝死,就是不肯睜眼。
&辰,你不是想要讓身體變大麼?我傳你一套口訣,教你能自由調動體內靈力如何?」
這個誘惑對莫辰來說實在太有吸引力,他立刻睜開眼。寧遠覆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那奇妙的如梵音一般的語言進入莫辰耳內,害他忍不住動了動耳朵,然後遵循寧遠所說的方法,嘗試着控制體內靈力,頓覺體內熱流激盪,他有些害怕,立刻停止在腦中冥想口訣。
&怕,雖然學習這套心法對你來說還有些早,但是我已經將心法改進,並不會傷到你。阿辰,別怕,現在我需要你幫忙。」寧遠輕輕摸着莫辰的頭安撫道。
莫辰看了看寧遠,與他那雙溫柔眼眸對視片刻,心中不安漸漸散去,閉了閉眼,再次調動起心法,使體內靈力沖刷經脈,身體漸漸散發出白色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大。
其實這種變幻身形的法術對只有靈智期的三級妖獸來說有些困難,不像上一次是無意識的能量爆發,這次有意而為,變大的過程對莫辰來說十分痛苦,覺得身上的骨頭都好像被人一寸寸敲碎重組。
但是莫辰是一隻驕傲的狐狸,這點疼痛對於一隻雪山靈狐來說又算得什麼?既然人類第一如此低聲下氣地懇求他,那麼他也就勉為其難地幫他一下好了。
莫辰眼睛輕輕眨動着,牙關死咬,硬是將脫口欲出的呻`吟吞進肚子裏,直到身體長到比上一次還大,才終於停下來,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