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癸靈剛才看得十分清楚,那白狐沉湖時已經耗盡了靈力,與普通狐狸沒有任何區別,就算身上有避水的法寶,沒有靈力操控也只是廢物一件,這麼長時間過去,若是再不將他從水裏撈出來,只怕很快就會淹死。所以他覺得寧遠現在只是故作鎮定,便索性與寧遠並排坐下。
黑色濃霧在他們眼前浮動,濃霧的那頭,就是深不見底的御靈池水。
&湖底到底有什麼東西?為什麼連元嬰修士都有去無回?」癸靈問。
寧遠沒有回答癸靈,只是打出一道法訣,點燃了最近的草叢。
&這是何意?」
&焰燃盡之前,我有辦法救回白狐。若是過了時限,他必死無疑。」
癸靈眼睛一眯,「寧遠,你不要得寸進尺,想用這個威脅我?」
寧遠卻再次閉上眼,不理會癸靈。
癸靈快讓寧遠給逼瘋了,一會兒看看那火焰,一會兒看一眼寧遠,只是覺得和這個人打交道,什麼荒唐事都能碰到。他竟然以他自己的靈獸來威脅他!這說出去簡直匪夷所思!可是他偏偏不敢賭,他太了解這個人,他是能為了救那白狐可以自毀魔根的人。白狐死他便死,寧遠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便能做出這樣的事。
眼看那火焰已經將草叢燃了一半,寧遠還坐得穩穩噹噹,癸靈開始心急了,最後一咬牙,終於收起了魔霧。寧遠見路障清掃,也不再耽擱,,起身走向御靈池。
&一下!」癸靈卻在身後叫住寧遠,「這湖底兇險,若是你救不出那白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怎麼辦?」
&湖底是一個古陣法。」
寧遠只說了這麼一句,癸靈揚了揚眉,卻已經會意。
這天底下就沒有能困住寧遠的陣法,既然是古陣,寧遠又說得這般篤定,此行對他來說肯定沒有太大風險。可是就這麼看着他進入湖中,癸靈又有些不大情願,好不容易有扼住他軟肋的機會,難不成就這麼白白浪費掉?那隻白狐他可是暗中盯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除掉他,難道真的只憑寧遠三言兩語,就放他們雙宿□□?
癸靈可不會忘記當初化形咒還存在於世的時候,那小狐狸精是如何與寧遠卿卿我我在他面前礙眼的。
&同你一起去。」癸靈追上寧遠。
寧遠腳步微頓,轉身看癸靈。
&麼?不願意麼?」癸靈皮笑肉不笑,倒想看看寧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寧遠難得對癸靈笑了一笑,「隨你。」
若是寧遠百般阻攔他不讓他跟去,癸靈興許反倒覺得這其中有貓膩,非跟去不可,但寧遠如此態度,倒叫癸靈心中生疑,尤其是最後那一笑,怎麼看怎麼有種陰謀的味道。癸靈不敢掉以輕心,他可不會忘記自己曾在這人手上吃過多少虧。
遠處忽然有靈力波動,癸靈神色微變,感覺到有人來了,從靈力上判斷,竟然有五六個金丹修士。癸靈估計這些人十有八`九是剛才那白衣小姑娘搬來的救兵。其實以他如今的實力,倒也不會真的懼怕這些人,只是他此時孤身在人家門派中,還是不願意輕易惹麻煩。更何況,今後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可不能因小失大。
&遠,若是你肯答應我,在這狐妖化形之後肯幫我改進噬魂魔陣,我便承諾不再來找你的麻煩。不然就算拼着同歸於盡,我也不會讓那狐狸好過!」
&我答應你。」寧遠頭也不回地應了癸靈,縱身跳入湖中。
&遠!」
不知道為什麼,白袍修士躍入湖中的那一刻,癸靈下意識往前伸出手,似是想要將人抓住,然而終究什麼也沒做,徒留空蕩的手臂,尷尬懸在半空。
湖邊冷風拂過,癸靈緩緩收回手,心中若有所失,望着已經恢復平靜的御靈池,說不出心中滋味。
&遠,你欠我的。」
凝視許久,癸靈自言自語地低聲呢喃,忽然輕笑出聲,最後看了一眼御靈池,然後就在青鸞山眾長老趕來前,化作一片黑霧遁走,消失在靈獸台上空。
寧遠,你欠我的。
從你將我推入幽冥魔界那一天開始,你就欠我的。
寧遠一直向湖底深處游,待感受到那股拉扯他的不明力量時,他沒有抗拒,只是一路順勢向下,同時在身體周圍不斷打出靈符,組成臨時法陣,藉以抵消深水之下的水壓,這樣一來就可以讓他少耗費一些靈力。
水下漆黑一片,完全沒有莫辰的蹤跡,沒有水草,沒有魚蝦,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安靜得能清楚聽見心跳聲。寧遠慢慢下沉,周身陣符所散發出的靈光將所過之處映亮,為這寂靜幽深的水下世界帶來短暫光明。也不知道往下遊了多久,寧遠終於看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大約在腳下百丈之外的位置,光滑無一物的山體內`壁突兀地橫出一塊巨大岩石,那發着光的東西就在岩石上。
寧遠加快了潛水速度,向那發光體不斷靠近,漸漸看清了發光體中的白狐。
白狐此時已經完全沒了知覺,一動不動趴在岩石上的樣子顯得分外乖巧,比他平時張牙舞爪的模樣可愛得多。那將他周身包裹住的淡淡白光就是源自於狐狸的腹部,形成柔和的光罩,將冰冷的湖水隔絕在外。
寧遠眯着眼看了看差點把自己小命玩進去的白狐,手一揮,召出了鴛鴦枕,提着狐狸便進入枕中空間。鴛鴦枕在他們進入空間之後便失去了光亮,安靜落在岩石上,湖底再次恢復漆黑沉寂,沒有絲毫動靜。
莫辰猛地睜開眼,一時間還有點愣神,等他回想起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麼,一下跳起來,東瞧瞧西望望。
這是升天了?還是入地府了?
當瞧見端着藥碗走進來的男人時,莫辰蹭地竄起來,眼含淚花伸爪撲到人家身上。
&遠,想不到在地府也能見到你呀……」
寧遠將狐狸從身上揭下來,提溜着脖子肉重新扔回玉床。
莫辰在床上打了個滾,縮着耳朵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天,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哪裏。
咦?這裏不是鴛鴦枕空間?
寧遠將裝着藥湯的白瓷碗放在玉床上,敲了敲碗邊,「吃藥。」
莫辰生平最恨喝藥,盯着那藥碗好像看到□□,躲得遠遠的。
&什麼要吃藥,我沒生病啊。」
&辰可還記得今晚發生了什麼?」
寧遠面色淡淡,目光溫和如舊,不過莫辰看得出他大概生氣了,不然不會拿一碗苦藥湯逼他喝,要知道,以前他需要吃藥的時候,寧遠都會做好吃的丹藥給他。於是莫辰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問:「阿遠是在哪裏發現的我……」
男人的眼睛看着他,莫辰越來越心虛,見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結結巴巴道:「我我我,阿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最近經常夢遊,晚上會不知不覺走到陌生……」
&吧,為何要去找那條黑水玄蛇?」
編了一半的謊話尚未說全,就被寧遠這麼淡然的一句提問截胡。莫辰心中微沉,知道無法瞞過寧遠,耷拉着耳朵低頭糾結片刻,便將自己偷偷迷昏他去看黑水玄蛇,並聽從黑水玄蛇的蠱惑去御靈池底找麒麟血的事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然而寧遠似乎對這些前後經過並無太大興趣,聽完了莫辰的講述,依然問:「阿辰為何要去找黑水玄蛇?為何會聽他的話以身犯險?」
直到這一刻,莫辰才意識到寧遠是真的生氣了,那冰冷的視線似乎能穿透人心,看得人發怵。
&那黑水玄蛇說認識我。他說當年的人妖大戰,是因為我做了叛徒,故意在其中傳遞假情報,才導致妖族慘敗。」莫辰越說越委屈,覺得那條黑蛇簡直壞透了,故意騙他去御靈池送死。他冒險潛入御靈池取麒麟血,只是想證明自己並非叛徒啊,當然了,也有那麼一點點對麒麟血的好奇,可他是真的想幫黑蛇的忙,這樣就可以向他問問自己的過去。
好端端失掉了幾百年的記憶,誰不會好奇?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了解他過去的妖族,他當然想多多接觸。
見可憐兮兮自己蹲在床上抹眼睛的白狐,寧遠的神色終於有所觸動,不再平靜得讓人害怕了。
&來。」寧遠向莫辰伸出手。
呵呵,也覺得自己態度不好了吧?想來補救套近乎?晚了!
莫辰很傲氣地扭過頭去,爪子卻悄悄往寧遠那邊挪了挪。
寧遠很給面子,主動過來將狐狸抱起來放在懷裏,給他輕輕順毛。
&辰那麼在乎自己的過去嗎?」
莫辰享受着寧遠的揉弄,心道,你又沒失憶過,自然不會懂那種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滋味。
&次不要背着我亂跑,知道了麼?」寧遠閉上眼,輕輕低頭在莫辰耳朵上親了親,似乎有些疲倦,也不知道是因為擔心,還是因為潛水時耗費了太多靈力。
莫辰也知道自己這次很兇險,尤其想到那個在水邊偷襲他的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和寧遠說了那個人,還問寧遠有沒有看到他。遺憾的是,寧遠說他趕來的時候,什麼人都沒碰到。
&底是什麼人呢?我在這裏又沒有得罪過誰。」莫辰還在耿耿於懷。
&想無用,以後不要輕易離開我身邊。」
莫辰鼻子裏哼哼着,心裏卻不服氣。他可是九級妖獸,論修為堪比人類金丹後期的修士,寧遠才金丹初期,他還需要他來保護嗎?身為一隻有骨氣的妖修,莫辰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這次是被誰救了回來。不過他倒是有一件事很好奇。
他被那不明修士攻擊後,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沉入水中。照理說,他當時耗盡了靈力,又沒有了知覺,沉入水中後應該很快溺斃而亡才對,怎麼會被寧遠在水底找到,而且過了那麼久還沒有溺水的徵兆?
寧遠摸了摸莫辰肚子,無奈提醒道:「阿辰忘記自己身上帶着什麼寶貝了嗎?」
莫辰一愣,想了想,張開嘴從內府之中吐出一物,竟是那串萬年雪蓮子做成的手珠。
&這個麼?」
寧遠點點頭,「這串手珠無需靈力激發,便可在主人危機時自動護住,若是沒有他,此時阿辰就是一隻死狐狸了。」
莫辰扒拉着那串手珠,心道不愧是萬年雪蓮子,當真是寶物,以前倒總是忽略它,於是更加仔細地將手珠收好,感嘆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在鴛鴦枕中休養了一日,莫辰得知兩人目前還在御靈池下,便慫恿寧遠,想讓他帶自己去湖底找尋麒麟血。他本以為說服寧遠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寧遠卻很輕易地答應了。
有了鴛鴦枕,就不用再擔心靈力耗盡的問題,一人一狐毫不心疼地耗費這大把靈力支撐起防護光罩,不斷往湖底更深處探尋,足足過了五天才來到湖底。
莫辰卻被湖底的景色震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