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寧遠本不想與唐凌兒多話,奈何人家小姑娘特地給莫辰帶了糖果,百年靈果打成汁做的,算是難得的好東西,饞嘴狐狸一吃上就移不開步子,他沒有辦法,只能將唐凌兒讓到屋子裏。
唐凌兒之前從未和寧遠正經說過話,一看他就臉紅耳熱地說不出話,剛開始坐下還有些局促不安,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寧遠性情溫和沉穩,舉止進退有度,說話時也不急不緩,透着一種被歲月沉澱的從容,完全不像是與她同齡的人。那雙清澈的眼眸叫人看不出情緒,卻如暖陽下安靜流淌的涓涓細流,莫名有種安撫人心的作用。於是唐凌兒倒也不好意思再像對其他平輩那樣直接叫哥哥,而是改口稱呼他為寧遠世兄,臉上的熱度退去,變得坦然而恭敬。
&遠世兄,聽說你與老祖論道十日,老祖對你讚不絕口,直誇你對道義的領悟超乎常人。以後若是修煉上有不明白的,我可以來向你請教麼?我爹總是說我天資尚可,只是缺了些悟道的稟賦,所以我的修為也是停滯不前。」
寧遠倒也沒有為了謙虛而說什麼廢話,笑道:「若是唐世妹覺得在下可以幫忙,隨時可以來。」
莫辰在兩人說話時正趴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吃着糖,但是肚皮挨着冰涼的竹子讓他不舒服,他就跳到寧遠的腿上,也不管寧遠是不是在與那小姑娘說話,肆無忌憚在他身上趴下來繼續吃糖,吃得糖汁都弄到人家袍子上。寧遠也不惱他,低頭輕輕摸了摸狐狸柔軟的背毛,唇邊不自覺揚起一絲笑容。
唐凌兒看這一人一狐相處的畫面,只覺得寧遠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那唇邊一抹笑容也讓她看呆了,「寧世兄,都說九級妖獸距離化形只有一步,向來高傲兇悍,極難與人親近,您這隻白狐怎麼如此聽話?」
莫辰動了動耳朵,扭過頭去看寧遠。
寧遠眉毛微微一揚,眼中含笑,「那是因為聽話的不是他,是我啊。」
莫辰滿意了,低頭繼續吃糖。
唐凌兒卻聽得糊塗,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寧遠便捏着狐狸的耳朵,又重複了一遍:「因為聽話的不是他,是我,他不是我的靈獸,我是他的僕從。」
虛榮心得到大大滿足的狐狸歡快地搖起了尾巴,唐凌兒卻驚訝異常,一臉迷惑茫然,「可是,人怎麼能做獸的僕從呢?人乃萬靈之首啊!」
&與獸又有何不同?都是萬物生靈,由父母血肉而生,受天地孕育。誰是主誰是仆,不過看彼此間的意願和實力,如今我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給一隻九級妖修做僕從,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唐凌兒一臉懵懂,感覺寧遠的話信息量有點大,她得好好消化消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這一狐一人當面秀恩愛。她只是覺得寧遠看那狐狸時眼神那麼溫柔,若是寧遠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一眼,估計她會緊張得立刻窒息過去。可惜,每當這白衣小哥哥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那目光又重新變得溫和疏離,全然沒有看狐狸時的寵溺。
寧遠世兄一定很疼愛這隻狐狸吧?據說這狐狸是來報前世之恩的呢……
&兄,我,我能摸摸嗎?」相比於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少年,唐凌兒的注意力很快被毛糰子吸引了,看寧遠不停揉捏着白狐的耳朵,有點眼饞,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也想過去摸一摸。
耳朵一定很軟吧,毛一定很柔吧,爪子一定很好捏吧……
似是感受到有兩道*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莫辰微微側了側頭,被小丫頭片子的眼神嚇得一抖。
&個……」寧遠有些為難,「他似乎不太喜歡生人親近。」
唐凌兒那進門以後偽裝的矜持這一刻全都丟到九霄雲外,已經湊過來將兩隻手伸向白狐,「沒事沒事,我都給他吃了糖,怎麼能說是生人?」
莫辰目光驚恐,他最討厭這樣的小屁孩了,無緣無故就要來摸他,他是那麼好摸的嘛?呲牙咧嘴嚇唬過去,卻發現這丫頭臉皮不是一般的厚,竟然不怕他!他總不能真的咬過去吧,畢竟人家還給他帶了糖吃,他還指望着以後再管她要點呢。眼看就要被抓住,莫辰正想跑,可是黑眼珠一轉,又想到個更好的主意。
她不是就想要個毛糰子嘛,給她就是了!
於是靈光一現,唐凌兒還不等摸到狐狸,就看有什麼東西飛到自己懷裏,她下意識伸手去接,卻摸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短耳兔正在鴛鴦枕空間裏睡得開心,忽然就被莫名其妙丟了出來,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到一個激動到顫抖的聲音。
&好可愛的兔子!怎麼能這麼可愛!」
然後短耳兔就被□□了,兩隻短短的耳朵被人捏來捏去,眼睛還呆呆地瞪着,看向對面的老大。
&大……」短耳以妖族語言傳音,聽起來委委屈屈的。
&後你就跟着她吧,給這小丫頭片子做靈獸。」
&大……」短耳眼淚汪汪的,被唐凌兒抱在懷裏,跟個要*的大閨女似的。
莫辰被那呆兔子看得心裏生出那麼一絲絲愧疚之情,想了想,安慰道:「她做的糖果很好吃的。」
短耳兔怨念地看着他。
莫辰補充:「真的!你以後記得多給我弄點來。」
寧遠提着莫辰的後頸肉將他揪起來,略帶責備地看他,「阿辰,你怎麼能將短耳送人?」
短耳兔一見寧遠要給自己說話,趕緊掙動四隻小短腿,向寧遠投去求助的目光,「大嫂!救我!」
莫辰兇巴巴瞪過來:「都說了他不是你的大嫂,你個傻子!」
短耳兔不理會,還在向寧遠哭訴:「大嫂,你要是覺得我在空間裏打擾到你和大哥的雅興,我走還不成麼,我回九天妖界找貓兒他們去,怎麼能讓我給這人類小女孩當靈獸呢?我不要啊不要,不要啊不要…>
號喪號了一半,短耳兔的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顆糖,他開始還不知道那是啥,嚇得兩隻短耳朵都豎了起來,砸吧砸吧嘴,咂摸出味道,趕緊倒騰着小嘴將那糖嚼碎了咽下去。
&兔子,你以後就跟着我吧,我天天給你用靈果做糖吃,好不好呀?」唐凌兒是天生的毛絨控,此時見到這憨憨傻傻的花毛兔子,簡直比那白狐還要招人疼,忍不住抓着他的兩隻前腿提起來,在他那三瓣的小嘴上輕輕親了一下。
這一親,還在亂動的短耳兔就像被人施了法定身,一下僵住了。
莫辰簡直沒眼看,心說這短耳兔在妖界化出人形那也是條八尺的糙漢,居然就被個小丫頭給親了,嘖嘖嘖,真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短耳兔覺得很冤屈,明明他是被佔便宜的啊,怎麼能說他不要臉?
&小兔子,你的腦袋怎麼這麼熱?生病了?」唐凌兒柔軟的唇貼在短耳兔的額頭軟毛上,覺得甚是燙嘴,不禁奇怪,正想用手去試探,結果那兔子就哧溜一下從手裏逃脫,蹦躂着小屁股跑出竹屋了。
&小兔子!」唐凌兒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向寧遠打招呼了,直接追出去。
莫辰覺得頭大,在心裏將短耳兔罵了無數遍。
你說這傻子跑什麼啊,就知道跑,怎麼就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這麼好的人家上哪裏找去?就憑他那兔子腦袋,芝麻綠豆點大的腦仁,回去九天妖界早晚被人再害一回,到時候可再沒有奪舍換身的機會,早晚是個死啊。他又不能一輩子跟着自己。這唐凌兒是洛南唐家家主之女,跟着她混還不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頂多被人家摸兩把唄,有什麼的,那麼想不開呢?
莫辰沒有辦法,知道這傻兔子一根筋,這一跑估計不會停,偏生是只兔子,腦袋不好腿腳好,唐凌兒恐怕追不上,只好跟着追出去。
唐凌兒追着兔子一路跑出了農莊,追至一片幽靜山谷,剛開始她還有點急,但是看着那短耳兔一邊飛奔一邊顛着小胖屁股,她又忍不住開心地哈哈大笑,在清風中御術奔跑,一串串笑聲如風鈴散落,傳得極遠,仿佛有感染力,讓聽的人也跟着愉悅起來。
莫辰追在唐凌兒身後,寧遠便含笑跟在他後面,看着那白狐在谷中河間飛躥跳躍,也不去約束,任其借着追兔子的名義撒歡。自從他甦醒,莫辰還從未如此放縱地玩過,妖獸性本愛自然,常年困在屋子裏或是枕中空間,也難免會憋悶。
寧遷與幾個年輕的寧家子弟乘飛行法器,正要去附近的坊市喝酒,經過一片山谷時寧遷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笑聲。
&遷兄,我怎麼好像看到了那個一直跟着你的唐家大小姐?好像就在下面的山谷,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寧遷正要同意,餘光一瞥,卻看到唐凌兒身後的白狐,眉尖微蹙,目光瞬間冷了下來,他向白狐身後搜尋,果然看到了那個主家三公子。
幾個族兄弟此時也都看到了寧遠,再聯繫這場景,心中便有了大概猜測。寧遷對唐凌兒有意,這誰都看得出,如今美人暢懷,卻是因為另一個男子,焉能不讓人生氣?再者,最近寧遠風頭正盛,着實壓了寧遷不少鋒芒,眾人揣摩寧遷心意,其中一人道:「遷兄,這個叫寧遠的小子看着可不像什麼省油的燈,如今竟然又將手伸到唐世妹那裏,你就這麼看着?」
寧遷眯眼看着那白衣少年,冷哼一聲,「有什麼辦法,他身旁有一隻九級妖獸,否則我早就給他一點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