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莫辰在御靈池下閉關兩個月,掐着時間算好今天是門派招新之日,才出關就趕到這裏,他知道自己的模樣很狼狽,但是他不在乎,臉上甚至還帶着戲謔的笑容,故意想看看這雙修人選會對他有什麼反應。他甚至都能預見到對方嫌棄厭惡的目光,這個想法讓莫辰感到興奮,因為對方越是嫌棄他,討厭他,看不起他,他將來將他牢牢壓制住,寵幸他,戲弄他,侮辱他的時候,就會得到越強烈的快>
然而,當玉石台邊那白衣人抬起頭望向他時,莫辰卻愣住了。
那溫暖的目光如靜水,好像一下就望進了他心裏,竟讓他有點不敢與這人對視。有那麼一瞬,他腦子裏甚至冒出一個不着邊際的想法,似乎,他和這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叫什麼名字?」
溫柔的聲音打斷了莫辰的思緒,他抬眼,似乎在這人唇邊看到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莫辰活了千把年,從來都是橫行霸道,何曾有過這種被人壓了氣勢的感覺?當即打起精神,有些挑釁地瞪回對方的眼睛。
&辰。」
&身於何處?」
&是靈獸台的雜役。」
寧遠似乎有些意外,隨之示意莫辰,「去吧,站到這石台上。」
莫辰依言站到測靈法陣中,頭卻是側過來,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寧遠看,從他低垂的眼睫,到高挺的鼻樑,再到執筆的修長雙手,越看越移不開目光。
&這叫花子居然是冰屬性變異靈根!是冰屬性變異靈根!」
當玉石台上方一片霞光閃過後,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接着人群便像炸開了鍋,一下亂了起來,都拿震驚的目光看看莫辰,似乎完全不願意相信這麼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會有如此高資質的靈根。要知道,變異靈根雖然在理論上沒有單靈根好,修為增長得沒有單靈根快,但卻因為帶有特殊屬性,會在日後修煉中有很多附加能力,同階修士對戰的話,單靈根是遠遠比不上變異靈根的。
莫辰聽到身後的驚呼,終於將目光從寧遠身上收回,不着痕跡摸了摸自己左手食指,那裏扣着一枚看不見的戒指,正是當日從馬絕的儲物袋裏得到的那枚黑色古戒。
這東西叫兩儀靈根戒,一般都是成對煉製,一陰一陽。陽戒由人修佩戴,戴上後可以將體內靈根轉化為妖元,叫人分辨不出真身。陰戒則是由妖修佩戴,與陽戒正好相反,可以將妖修體內的妖元轉化為相應屬性的靈根。馬絕得到的這枚,恰巧就是其中的陰戒。
相傳,這兩儀靈根戒乃上古一對雙修情侶所制,因為這對雙修修士一個為妖修,一個為人修,為了在妖界與人界之中來往方便,才千辛萬苦煉製了這麼一對戒指。後來這兩位修士飛升靈界,將這兩儀靈根戒的煉製方法記錄在玉簡中傳下來,被後人所知。但因為煉製戒指的材料實在難得,這古戒數量還是極為稀少,縱使在妖修界,知道的人也不多。若非莫辰擁有聚神期妖修的眼界和見識,也不會一眼將它認出來,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有了這靈根戒,莫辰即使寄居凡人軀體,也能輕鬆將體內狐修妖元轉化為人類的冰屬性靈根,使他看上去與普通人修無異。不要說一個小小的測靈法陣,就是人修中的化神期高人親自查看,也絕對看不出問題。莫辰當初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計較,決定混入青鸞山做弟子,他相信,以他「變異冰靈根」的資質,在青鸞山的日子會過得相當舒坦,正因此,當初馬絕死後他才沒選擇逃走。
人群的喧嚷終於吸引了白須老者和寧遷的注意力,兩人同時回過頭,一看到測靈法陣中的反應,皆是大吃一驚,寧遷一把將寧遠手中的登記冊抓過來看,而白須老者則望向莫辰,見他那邋遢模樣,鬍子都禁不住抽了抽。
&說你是靈獸台的雜役?」寧遷看過莫辰登記的信息,卻是神色一變,一字一句問。
莫辰見寧遷那驟然陰寒的目光,心中微凜,頓時打起十二萬分警惕,隱約猜到這人是誰。要說這混入青鸞山做弟子的計劃唯一不妥之處,就是那天晚上偷偷潛入雲翠峰碰到的金丹修士。莫辰當晚雖沒有看清金丹修士長相,但他這樣一個渺小存在,普通金丹長老恐怕連瞥都懶得瞥一眼,如今這人卻對他反應如此大,十有八`九便是那晚的人了。
&我。」莫辰心中翻騰,表情卻不變地回答道。
寧遷眯眼,起身向莫辰走過去,「哦?我聽靈獸台的岳師侄說,她那裏有個凡人奴僕被檢查出有靈根,可在兩個月前,這人卻莫名失去了蹤影,說得可是你?」
&正是……啊,長老這,這是做什麼?」莫辰的手腕突然被寧遷一把抓住,故作惶恐驚呼。
寧遷仔細將神識探入莫辰身體,發現他的靈根的確沒有問題,是冰屬性變異靈根,而且半分修為都沒有,陰沉的臉色稍微緩了緩,這時才意識到他身上污穢不堪,不禁皺了下眉,「怎麼弄成這副樣子?你這兩個月去了何處?」
&老,我正要和您說起這件事!兩月前我在山谷飼餵靈獸,不料一隻剛剛進階的花蟒掙脫了陣法束縛,竟撲過來一口將我吞到了肚子裏!這兩個月我一直在它腹中無法脫身,今日才被岳仙子發現,救了出來。我聽說這邊已經開啟了測靈陣,知道機會難得,就立刻趕過來,這,這才沒來得及洗漱……」
莫辰一番辯解,也不知道寧遷信了幾分,只見他臉上陰晴不定,突然將莫辰用力一扯,竟是想要直接飛遁,莫辰心中一驚,心道如果被這人私自帶走,恐怕難以善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冰屬性靈根對青鸞山有多大價值,如今他的資質已經公開,就算這金丹修士想要對自己不利,也並非毫無顧忌,最起碼,那另一位金丹長老不會坐視不管。
果然,白須老者沒有袖手旁觀,見寧遷竟然要將冰屬性靈根的新弟子私自帶走,袍袖一拂攔了過來。
&師弟,你這是何意?」
&師兄,這小子我覺得有些古怪,需要細細查問一番。」寧遷面無表情道。
&問?」白須老者聞言,卻是面色一沉,「寧師弟,這恐怕不太和規矩吧。既然是被測靈法陣查出來的靈根,理應接進門內,就算有些正義,也該聽從掌門安排,怎能容你私自將人帶走?」
&師兄,我已經說了,這小子身份有些古怪,靈根測驗做不得數。怎麼,你這是想要和我對着幹了?」寧遷面色不太好看,不過他自恃修為比白須老者高上幾分,氣勢卻不落下風。
白須老者見寧遷口氣越來越不客氣,也是冷笑一聲,「身份古怪?只怕是看到有一位和寧家小輩資質不相上下之人,寧師弟有些心急了吧?」
&這是什麼意思?」
&寧師弟,青鸞山畢竟不是你們寧家的,平日裏門派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有些事,做的也不能太越界。」
寧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被惹怒。而平時看着像老好人的白須老者此時也不肯退讓,兩人相持不下,把莫辰夾在中間,眼看就要發展成兵戈相向。誰知,就在這時,空中卻有一道紅光閃過,直射進山門。
寧遷猛地回頭,盯着寧遠:「你做了什麼?」這時他才發現,就在他和白須老者面紅耳赤爭論時,那邊寧遠已經有條不紊將測驗進行完了,竟然開始讓幾名鍊氣弟子幫着收拾東西。
&傳音符告訴門內,又發現了一個冰屬性靈根。」寧遠將登記冊收入袖中,沖寧遷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仿佛沒有看到他幾乎要殺人的表情,而是就這麼信布款款地走過來,拉起莫辰的手,烏黑的瞳仁只看着他,唇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得這樣髒,拜見掌門未免失禮。來,我帶你去洗澡,再換一身乾淨衣服。」
說完,竟真的就這麼牽着莫辰飄飄然走了,看都沒再看寧遷一眼,只留下他和白須老者原地大眼瞪小眼。
白須老者一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哈哈一笑,捋了捋白鬍子,仿佛自嘲地搖着頭,卻故意大聲道:「也是,何苦與旁人生這閒氣,直接傳音給門內便是,如今滿門都知道新弟子中又發現了變異靈根的天才,那居心叵測之人又能如何?就算急紅了眼,量他也不敢興風作浪!」
白須老者的笑聲隨着遁光飛遠,但留給寧遷的恥辱感卻久久不散,他沉着臉站立片刻,才縱身一起也飛入山門,卻咬着牙,在心中將這一筆賬記在了寧遠頭上。
總有一日,他要讓這人跪在他面前,嘗遍羞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