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大同的一間普通鄉村平房裏,炕沿上坐着的老管正吞雲吐霧地抽着旱煙,旁邊的二管卻用皮鞋不耐煩地踢着牆,咚咚作響,沒個停歇。
老管皺着眉頭:「你能不能別踹了?我跟你說,這事我是經過仔細權衡的。你爹都這把年紀了,能糊塗到哪兒去?」
二管冷哼一聲:「權衡?就你那腦子,能權衡出個啥?」
老管瞪了他一眼:「怎麼?就這麼跟你爹說話?我今年六十好幾了,身子骨再硬朗,還能撐幾年?你是非得讓我這輩子留下遺憾嗎?」
二管擺擺手,語氣不耐:「別扯了。我丟不起這個人!你老胳膊老腿了,瞎折騰啥?以後咱家還要不要臉了?」
老管一拍炕沿:「怎麼就不要臉了?這些年,你爹求過你什麼?這次也不是求,是商量!你倒好,上來就嘰嘰喳喳吵個沒完,我畢竟是你爹!」
二管抬起眼皮:「那你好好想想,你這事兒合適嗎?」
老管直言不諱:「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跟你劉姨要結婚,這怎麼就不對了?」
二管嗤笑一聲:「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你們倆去領個證就完了唄,
老管理直氣壯:「這不一樣!不辦個儀式,總覺得差點啥。你想想,這些年,咱家連個像樣的事都沒辦過。我跟你劉姨原本還想着等你結婚一起操辦,可你看看你,現在連對象都沒有,連結婚的影兒都沒了。我們倆總不能等到天荒地老吧?再說了,你爹是真心喜歡劉姨。」
二管嘆了口氣:「行吧,咱別吵了,說點掏心窩的話。」
老管點點頭:「這才對嘛,早該好好聊聊。」
二管語氣一頓:「劉姨跟她前夫離了嗎?」
老管答得乾脆:「早離了,兩年前的事。要不然她能天天住咱家嗎?」
二管想了想,緩緩開口:「這樣吧,要辦也行,但就小辦一下。咱把街坊鄰里叫來吃頓飯,錢我出,但收禮的事就別想了。說實話,我不是怕丟臉,只是這事傳出去不好聽。人家會怎麼說?『二管他父親六十多了,還跟個老太太婚外情,還結婚了』,你說這話聽着不扎耳朵?」
老管卻滿不在乎:「全是世俗偏見!人生一輩子,誰不經歷生老、婚喪嫁娶?你爹難道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法律上哪條寫了過了六十不能結婚?我就是喜歡你劉姨,想給她個名分,一個家,怎麼了?」二管一時語塞:「我這……」老管一揮手打斷:「這事沒得商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不成的話,我跟你劉姨再生一個!」
二管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老管語氣篤定:「我說了,我跟你劉姨還能要個孩子!別看我六十多了,我身體硬朗着呢!」
二管聽得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不跟你頂嘴。朋友我一個也不會請,這話我說不出口。你要大辦,自己去張羅吧!」
老管冷笑一聲:「還用你?你爹是誰?當年是怎麼養你長大的?你母親嫌貧愛富,生下你就跟東頭的老王跑了,是我一手把你帶大!有時候還得把你託付給劉姨,人家當你是親兒子,有時候還給你餵奶,你還咬過她好幾回!這些你忘了?」
「你別胡言亂語,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什麼?不是說你父親要跟她結婚瞎扯這個事。你劉姨從小就對你掏心掏肺,沒有她,你早沒了。現在你長大了,竟然對她冷臉相對,這像話嗎?」「不是……」
老管嘆了口氣,說:「行吧,我就這句話:這事告訴你了,你願意不願意,我和你劉姨都得辦。我倆的結婚證已經領了。」
二管愣了一下:「你們什麼時候去領的證?」
「什麼時候領的不重要,反正證領了,婚紗照也拍了。這幾天我就通知親朋好友,下周挑個日子,婚禮就這麼定了。」
二管聽完,愣了片刻,終於鬆口:「好吧,隨你們。」
老管看着他,語氣低了下來:「算爹求你了,成不成?不管怎樣,你就圓了我這個夢吧,行不?」
二管嘆了口氣:「好好好,我不說了。」
一直以來,老管都很怕二管,但這次,他豁出去了。二管知道,老管為了把他養大,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也不再計較。同意了老管操辦婚禮的提議。
這時,穿着旗袍的劉姨從隔壁房間走了進來,帶着幾分緊張的笑容問:「你們商量好了嗎?」
二管站起來,擺擺手,說:「劉姨啊,往後你就跟我爸好好過日子。我把你當親媽一樣看待。要不是我爸說,我都不知道你小時候對我這麼好。」
劉姨眼眶微微泛紅,擺手道:「哎喲,這孩子,說這些幹嘛。行了,劉姨心裏明白。」
二管點點頭:「你倆好好過日子吧。」
為了這場婚禮,二管直接包下了富隆酒殿一樓的宴會廳,能擺八十桌酒席。富隆酒殿是新開的宴會場地,裝修和環境都堪稱漂亮。
老管負責通知自己那些年輕時的老朋友,還有後來結識的一些老人;二管則忙着聯絡自己的兄弟,其中也包括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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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通電話,二管說:「哥,跟你說個事兒,別笑話我。」
「你說,啥事?」
「我爸要跟劉姨結婚了。」
電話那頭,加代愣了半秒,笑着說:「不是一直搭夥過日子嗎?怎麼,這回動了真感情了?」
「真感情!我爸說了,他想給她一個家。我也想讓他有個歸宿和安慰。你知道嗎?前兩天拍婚紗照的時候,劉姨還繃着臉笑不出來,我爸突然冒出一句『以後我就是你的港灣』,逗得她直樂。」
加代大笑:「行啊,老管這招有水平!到時候婚禮喊我,肯定到!」
定在哪天?」
「下周三,就在咱們大同的富隆酒殿。哥,你早點到啊,我真沒見過我爹這麼折騰過。」
加代笑了笑,說:「這事兒你別操心。管子,不是哥說你,你爹這麼大歲數了,有這樣的想法,咱得支持、理解。對了,哥有句話想問問你。」
「啥話?」
加代試探着問:「劉姨的前頭那位,能同意嗎?」
二管低聲回道:「早離了。」
「那就行。放心,哥肯定到。」「哥,關於排場這事……」二管子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
「甭客氣,你說哥該咋辦?是找些有面兒的人過去,還是整點排場?弄個車隊啥的,你直說。」
「也沒別的,就是……儘量人到齊。」
加代點頭:「那這樣,我把李滿林叫上,再把於海鵬找回來。四九城這邊,你想讓誰過去?」
「四九城就你和你身邊那幫兄弟來就成,其他人我不在乎。」
「好,那沒問題。我再幫你找幾個大哥,順便問問唐山那邊的五雷子他們有沒有空,要是行,我一塊兒帶過去。」
「妥了,哥!我等你來。」二管子掛了電話。加代一答應,其他人頓時成了浮雲。老管也趁勢通知了自己的老朋友和兄弟們。
晚上,老管請了一群老哥們吃飯,選在了離中盛枱球廳一百米遠的燒烤攤。這地方不貴,正好讓二管子掏錢。老管牽着劉姨一同到場。這幫老哥們個個年過半百,五六十歲的樣子,圍坐一桌。
老管喝了口酒,朗聲說道:「下周三下午五點十八,我辦脫單儀式,你們要準時到啊!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哎,劉姨,你這是幾婚了?」
劉姨靦腆地笑了笑:「到了你這,該是第五回了。」
老管一愣,哈哈大笑:「第五手?那我成色還新點。」
劉姨隨口回道:「明面上說得好聽,其實我們半斤八兩。」
老管擺擺手,笑得爽朗:「瞧見沒,她人實在,啥都敢說。」周圍人一陣鬨笑,附和着「知道知道」。
這桌人里還有個遲到的老朋友,姓周,人稱周老寶。
周老寶年紀五十九,可模樣看着就像四十多歲,精心打扮得體。退休前,他是位舞蹈老師,兒子如今是個成功商人。儘管已年近花甲,但因舞蹈背景,他的身材和氣質保持得頗為出眾。
當晚,周老寶穿着淺色風衣,頭髮分頭梳得一絲不亂,脖子上圍着條白圍巾,腳踩一雙擦得鋥亮的白皮鞋,手腕上還戴着一塊耀眼的金表。一進門,他擺手招呼:「老管!」
老管抬頭一看,驚喜喊道:「哎呀,老寶子!」兩人起身,握手寒暄,笑聲瞬間點燃了氣氛。
周老寶笑道:「俏特娃,路上堵得要命,不然早到了。你們還沒開始呢?」兩杯9下肚,周老寶壓低聲音說道:「掏心窩子,我們認識也十多年了。說說看,你倆到底怎麼想的?」
「怎麼想?」老管不明所以。
周老寶嘆了口氣,「你們啊,都這把年紀了。你啥樣,大家清楚得很。老劉也快五十了。年輕那會兒的事,咱不多說,誰還沒點過去呢?可現在呢?你倆搭夥過就行了,還結什麼婚?誰不明白誰呢?不好聽的說一句,這事要是傳出去,成什麼樣子?她前夫還活着呢!」
老管聽完,臉色一沉:「活着又咋樣?他們離了,現在她跟我過日子,我能給她一個家。」
周老寶撇撇嘴,「給啥家?你有啥家給人家?別逗了,你那點條件,還好意思?」
老管瞪眼,「怎麼的,你比我強?」
「我可不比你強?」周老寶不服氣地回了一句。
老管冷笑一聲:「就你,還趙老太呢,簡直絕配。」
周老寶聽到這話,臉一下子變了,「咱哥幾個聊天歸聊天,你別扯上她。」
「我扯她怎麼了?你既然敢說我家老劉,我就不能說趙老太?老劉年輕時是混賬,可現在呢?人家老實本分,天天圍着我轉,形影不離。你家趙老太年輕時乾的那些事,少了?那天我還親眼看見她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光棍用倒騎驢送回家的!」
「俏特娃!你別胡說八道!」周老寶一下子站了起來,火氣沖天。
「我胡說?我親眼看見的,她肯定被推到苞米地去了!在座的這些哥們都能作證,咱誰也不比誰強,你別說我家老劉,你要說她,我就說你,咱倆比比誰更強?」
周老寶怒火中燒:「老管,你這是要挑事兒?」
「挑事兒?我還怕你?你以為你能打得過我?我今天非得收拾了你!」
周老寶一指老管:「你再說一遍!」場面一時劍拔弩張,幾個老哥們立刻勸架。
「周哥,別衝動!」他們七嘴八舌地攔着。
老周一揮手,「都別管!老管,你有種再說一句!」
老管冷笑:「我就說,趙老太跟人進苞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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