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瞬間圍滿了人。
何承從台上跑下來,看着狗腿子蹙眉道:「可是誤會了,我並未與你發生衝突。」
狗腿子咬牙切齒地道:「就是你,那一日你進了那家鬼店,騙我說店內沒有妖怪,害我被裏頭的妖怪害慘了!」
店內突然有人認出了狗腿子,大笑道:「哎,你莫不是那日被脫光衣服扔出門的那人,後背上還被寫了蠢貨兩個大字哈哈哈哈。」
「那字你洗掉了嗎哈哈哈。」
那人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跟邊上的人繪聲繪色的描繪那日的場景,他長相討喜,說話幽默風趣,逗得周圍一圈人哈哈大笑。
季婉言陰陽怪氣道:「這關何先生什麼事,是他扒了你的衣褲嗎。」
狗腿子羞得滿臉通紅,怒吼道:「閉嘴!」
說話的那男子扔掉瓜子皮,「你算哪根蔥,你讓我閉嘴就閉嘴。」
說着,還衝他吐瓜子皮。
偏偏狗腿子還不敢對他發火,只要是京城的人,就沒人不認識盛道安。
他爹是禮部尚書,朝廷元老。
老爺子正經了一輩子,妻子給他生了個不正經的兒子。
每天招貓逗狗,平生唯一樂趣是抓一把瓜子聽牆角聽八卦看熱鬧。
小到土狗搖狗聚眾打狗。
大到他國細作密謀大事。
他致力於在京城的每個八卦面前路過。
久而久之,京城就流傳了一句話——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盛道安。
狗腿子指着何承道:「若非你故意騙我那店中無妖怪,我怎會被妖怪盯上迫害。」
一直到現在,他背後的字都洗刷不掉。
一想到這,他就恨得牙痒痒的,他對付不了那成精了的妖,還對付不了軟弱無能的何承嗎。
何承蹙眉道:「那定是你違背了店中的規定,店中規定能免費拿兩冊書,可是你多拿了,或是沒付錢。」
「遵守了規定就不會出事。」
「放屁!」狗腿子大罵道:「妖怪行事哪有什麼道理,我什麼都沒做,單是進了屋就被打了出來,你定是跟妖怪勾結上了,否則為何妖怪不動你。」
一聽跟妖怪有關,圍觀群眾往後退了兩步,驚疑不定的詢問什麼妖怪。
「你們還不知道啊,西邊那新開了家店,叫什麼糖醋排骨,賣話本子的,聽說是妖怪開的。」
「修煉成精就為了開個店?還是賣話本子的?」
「對啊,而且只賣一個故事,有人猜是妖怪自己寫的。」
「那家店是妖怪開的?我也進去拿了兩本,沒啥事啊。」
「對啊,是西邊那條街上的書店吧,我就進去拿了書,給我兒子的,我也沒什麼事啊。」
「對啊,我也進去了,沒啥妖怪啊。」
盛道安道:「上一波被這樣打出去的,好像是想進店搶劫的人吧,一群人被扒光了衣服扔出門外。」
「那家店好像只會懲罰這種人哦。」
盛道安的話還是有些可信度的。
季婉言輕笑一聲,「我算是知道了,是你自己進去貪心多拿了東西,被人教訓了一頓,不敢對那些人發火,就轉而把火發泄到何先生身上是吧。」
狗腿子還想說什麼。
身後走進一人制止了他,是曾見山。
何承曾經的徒弟。
他面容慈善,溫和有禮,「此事是誤會。」
他有些愧疚地看向何承,「師父,我原是想讓張昌請你小聚片刻,不料他會在此與你發生爭執。」
「也不怪張昌這般,他從那妖物手中死裏逃生,至今身上還帶着抹不去的傷痕。」
季婉言磕着瓜子,「所以這是何先生害的嗎,這不是他咎由自取嗎,誰讓他偷東西的。」
盛道安哈哈道:「抹不去的傷痕是從背部寫到屁股的『蠢貨』二字嗎。」
曾見山一愣,連連否認,「沒有怪師父的意思,只是張昌說,那日問了師父,裏頭沒有妖怪才會貿然進入,惹惱了裏頭的妖物。」
季婉言:「那不還是他自己偷東西惹惱的嗎。」
曾見山:「可若是師父如實告知,張昌不至於遭此虐待。」
季婉言:「他要不偷東西能被虐待嗎。」
曾見山:「雖然您是我師父,但我也不能幫親不幫理,明知屋中有妖物,師父怎能冷眼旁觀他人入地獄。」
季婉言:「他不偷能被虐?」
曾見山:「可是……」
季婉言:「他小偷。」
曾見山:「……」
季婉言:「他偷。」
曾見山咬緊牙關,袖子下的拳頭硬了。
無論他說什麼,季婉言都以一句偷東西將話說死。
他的長篇大論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她次次強調的偷盜罪名死死的安在了張昌身上。
圍觀的群眾注意力甚至有些跑偏,不關注何承冷眼旁觀的作為,不關注妖怪書屋,而對着張昌指指點點。
季婉言見多了這種場面。
若是她不開口,何承肯定會被曾見山帶的拼命證明那一日的自己沒有冷眼旁觀。
而不斷的解釋,就會不斷的將重點放在自己的身上,真的成為圍觀群眾的焦點。往往這種被多人注視的情況下,當事人會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想證明自己,最後越說越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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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人們反而會忽略最根本的問題。
最好的辦法,就是禍水東引,把問題拋給對方,無論對方說什麼,咬死最關鍵的問題。
想辦法讓對面證明。
張昌已經抓耳撓腮的開始狡辯自己沒有偷東西,是妖怪無緣無故的報復。
但他狡辯的很蒼白,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沒有偷,卻有人能證明那屋子只針對不守規矩的人。
曾見山臉色有些難看,本想給何承找點麻煩,沒想到落了個這麼尷尬的境地。
他看向何承道:「師父,沒有管教好手下的人是我之過,今日本是想請師父小聚片刻,我聽聞師父已許久未能登台說書,生活怕是有些難處,便想拿些銀錢孝敬師父。」
季婉言道:「得了啊,剛剛咄咄逼人的也是你,沒見你多孝順啊。」
曾見山:……好煩啊,這人能不能滾開。
何承冷漠道:「別叫我師父,我早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當年兩家酒樓鬧的事情,京城的人也略有耳聞。
曾見山上前一步,面上一副順從的模樣,嘴上卻說道:「師父,人活着不就為了謀生嗎,若是有更好的去處,為何不去呢。」
「您看看您如今,多久未曾登台說書了,多久沒有收入了,連同這座酒樓,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東家就得倒貼錢了。」
何承氣憤道:「你要為自己謀生,為自己謀更好的去處,你大可以去,但你卻偏偏要把別人往泥地里踩着爬上去,你這是無恥!」
他無比後悔當年因為一時心軟,將還是乞丐的他撿回去,傾囊相授。
曾見山憐憫的看着他,「師父,你這又是何必呢,這麼多年反覆講着老書,直到自己再沒了上台的機會,聽說前些日子病了都沒錢抓藥吃。」
「真當京城的說書人只你一個了嗎,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若是從前,何承聽到這些話是一定會憤怒,會厲聲與他爭論,會發了瘋的想把他趕走。
但今日,他莫名的沒有那麼生氣了。
想到那本即將被自己說出的故事,他知道這個故事一定會讓人喜歡,會讓很多人喜歡,會傳遍大街小巷。
「是嗎。」何承拍了拍多了幾條褶皺的衣擺,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面色平靜,「今日我上台說書,你不如留下一同傾聽。」
「這是我等了許多年等到的故事。」
「絕對,精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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