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國營飯店吃的飯,剛回到家,就聽到敲門聲。
「桂英,你不是要瑕疵布麼?我大兒子說正好有一批。」王杏花拉着馮母小聲說道,「我上午來找過你了,你不在家。」
馮母急了,她抓着王杏花的手再次確認,「現在去還來得及麼?」
「來得及,正好我也去看看。」王杏花朝院子裏看了一眼,為難地問道,「你家建設在麼,紡織廠有些遠,咱們得騎自行車,你懷着孕,我也不敢帶你。」
「在在。」馮母進屋喊馮父。
當看到馮母懷裏抱了好幾匹布的時候,王杏花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突然感覺自己看走眼了,農村人也不都是窮人,起碼隔壁的這一家比她還能劃拉東西。
王杏花的眼神閃爍,馮母不是沒有看到,她把選好的布料放進背簍里,才不慌不忙地解釋:「我們村有幾個人托我帶點布回去,但你也知道,我們農村布票少,我正發愁呢,這次託了大娘的福,我們也沒啥感謝的,等這次回去,讓建設給你帶點自家種的菜。」
怪不得呢?馮母這樣說,王杏花心裏就平衡了,她大哥家也在農村,也經常托她帶東西。
她急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你不是已經給我拿了一個西瓜。」
「要的,就一些菜不值啥錢。」馮母堅持,他們不常住在這裏,現在和隔壁的關係一般般,人與人有了利益牽扯,才能長久相處下去。
而且她感覺以後說不定還有用到隔壁的地方,還是應該提前維護好關係。
王杏花動了動嘴,她想提醒馮母,這個時候,只要是吃食就沒有不值錢的,但是想到得利的是自家,還是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下次,下次再提醒。
回到家,馮母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嘮叨,「錢真不經花,前幾天賣西瓜的錢一下子被我花完了。」
馮父幫着一塊收拾,「這些東西都是當用的東西,這些錢沒有白花。」
「是呀,我心疼歸心疼,也知道這些東西省不得,幾個孩子的棉襖都是補丁摞補丁,裏面的棉花也不暖和了,正好彈了棉花給他們做新棉襖。」馮母喜滋滋地拍了拍自己今天買的布,問,「對了,你和人家說好了麼,咱們啥時候能去彈棉花?」
「說好了,一會兒天黑了去,這是他們接私活,得悄悄地來。」馮父小聲解釋。
「哎!真麻煩,以前都是人家到村里接活,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還得偷偷摸摸的。」馮母忍不住抱怨,以前一到初冬,就有人到村里吆喝,讓大家提前報名,報完名後,他們會在村里支個攤。
不用出村,棉花就彈完了。
現在倒好,公私合營了,沒有人大咧咧地去接活了,他們想彈棉花還要去公社。
「就是有人接活,你敢把棉花拿出來?」馮父看得很開,他們家的棉花來路經不起推敲,該遮掩還是要遮掩。
馮母噎了一下,她敢不敢拿出來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服氣地說道,「我上還讓王莊給我留了十斤棉花,等棉花下來了,我拿到公社去彈。」
是夜,馮父扛着一袋子棉花走在最前面,一家人悄悄地來到市里彈棉花的地方。
一個有很大的操作台,一盞昏黃的油燈,馮青青看着彈花匠右手拿着檀木榔頭,在弓弦上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撥動着,他們的動作就像在跳舞一樣,非常好看。
彈棉花是功夫活,看着輕鬆,實際上會累,不大一會兒,馮青青就看到彈花匠的臉上都是汗珠。
棉絮彈好,來的時候是一袋子,回去的時候變成兩袋子,重量沒變,體積增加了一倍。
摸着蓬鬆的棉花,馮青青突然感覺很有成就感,有了這些棉花,今年就有新被子了。
馮母也很滿意,想到家裏還有一袋棉花,她說道,「家裏還有一袋棉花,要不然趁現在也彈了吧?」
馮父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互動,頭也不抬地說道,「我送你們回家後,就順便帶過來,正好下次回去的時候捎回去。」妻子的身子越來越重,以後的行動會更加不便,該準備的東西要提前準備好。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吃了早飯,就開始朝家趕。
馮青青顫巍巍地跨坐在馮母腿上,她感嘆這輛自行車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重量,反正在小四小五出生前,她不會再來市里了。
幾天不在家,頗為想念,三兄妹在院裏里跑了一圈,馮大奶奶把家裏的雞兔照顧的很好,兔籠,雞圈裏糞便也清理的乾乾淨淨,要不然這樣天氣,放上幾天就該發酵了,味道會非常上頭。
地里又有草長了出來,馮青青急忙蹲下來拔草。
馮國富,馮國良則忙着澆水,看着幾個孩子分工合作,馮父非常欣慰,他招呼馮母去躺一會,自己去廚房做飯。
「還是老家自在。」吃飯完,馮母捶了捶自己的腰,她感覺只有在老家才有一種歸屬感。
「誰都說城裏好,你咋反着來呀?」馮父笑着調侃,「這兩年年成不好,年成好了,還是城裏舒服。」他想着有機會一家人都搬到城裏。
「城裏開門就要花錢,哪像咱老家,守着大山想吃啥有啥。」馮母斜了他一眼,說,「你才離開幾天呀,就看不上咱們農村了。」
「我也感覺咱老家好,這不是想着我在城裏上班,你們能跟着去,咱們一家就團聚了麼?」馮父小聲解釋。
「城裏離家又不遠,你想回來隨時回來。」馮母滿臉不贊同,她沒工作,要是再不掙點工分,一家人靠一個人的工資,她心裏沒底,「何況咱家的大頭就是中莊稼,你讓我們去城裏了,家裏怎麼辦?」
馮父仔細思考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要是一家人都搬去城裏了,他們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斷了,生活也會捉襟見肘。
是他有些想當然了。
「青青,快點,西河那邊來水了。」馮國富從外面跑回來喊道。
「水庫放水了麼?」馮青青急忙從屋裏跑出來,這個時候除了水庫放水不做他想。
「嗯嗯,他們說上游下了一場大雨。」馮國富喝了一碗水,拉着馮青青的手就朝外面跑。
此時,西河的橋上已經聚滿了人,大家對着橋下指指點點。
水流不大,幾個半大孩子拿着手抄網在水裏逮魚。
和後世相比,這些水量實在有點不夠看,馮青青有些失望。但下雨了,又是一個好現象,水庫能放水,證明這場雨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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