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居住的主院擺了三大桌酒宴,黃氏親自在此陪同,她的兒子和他們的妻妾分別在其他院落陪宴男女賓客,能到黃氏院落里的除了閔老夫人外,便是謝懷玉和大皇子,其他的居然全是她的孫輩。
這一刻連慧才真正認識到,不管衛國公府在外面傳言是多麼的不堪,有一點是旁人難以比擬的,衛國公府人丁興旺啊。
黃氏兩個兒子,十幾年時間,居然生下了近二十個孫輩,可見他們日常過得有多麼辛苦。
這些孩子裏面,除了他們原配所生,大多數都長得唇紅齒白、嬌俏可愛,很可惜,那位想做秦王世子妃的翠兒正是衛國公原配所生的女兒。
席位早已安排好,黃氏拉着閔老夫人坐了上座,謝懷瑾被黃氏拉着手坐在自己身邊,吳欣銘則被謝懷玉拉着坐在自己身側,黃氏還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孫子陪坐在一旁。
黃氏其他孫輩分男女在兩旁席面上坐好,中間並未有任何隔斷,緊跟在吳欣靈身後的連慧看到閔老夫人皺起了眉頭。
連慧留意了下外面,發現主院外有不少身着殿前司服飾的護衛在來回走動,心道謝懷玉果然有了警覺,八卦營的人想要在主院酒宴上下手恐怕不容易。
可當她發現站在黃氏身後低頭伺候的林姨娘時,也和閔老夫人一樣微微皺起了眉頭。
在林姨娘的招呼下,十幾個丫鬟很快將各色菜餚擺上桌,又很快退了個乾淨,屋內除了主子,便只剩下各自貼身伺候的人站在身後,黃氏一會和閔老夫人說幾句話,一會又和謝懷瑾嘀咕幾句,顯得十分開懷。
黃氏宣佈開席,隨身侍候的人陸續上前為主子們布菜,大皇子身後的太監每道菜都要嘗一嘗才放心讓主子吃下肚子。
這是規矩,黃氏也不敢多言,連慧發現吳欣銘的僕從十分見機,都是挑着大皇子吃過的菜餚下箸。
一時間,杯光交籌,其樂融融,連慧卻覺得這樣的酒宴吃得讓人累得慌,她還是喜歡和楊虎他們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
連慧的眼角忽然看見黃氏和身邊的林姨娘對視一眼,隨即就見黃氏對謝懷瑾道:「謹兒,聽你娘說你在跟着玉哥兒習武,可是真的?」
謝懷瑾不好意思道:「是,我……」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兩個弟弟從小就有武先生教習武藝,只有他,母妃一直擔心他有損傷,死活不讓他習武,父皇說了幾次,母妃便哭鬧了幾次,最後父皇再也不想管他了。
直到兩個弟弟跟着武先生習武略有小成,得了朝中武將的讚許,母妃又後悔了,再要讓父皇幫他請武先生,所有人都說他已經錯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父皇也對此事不予理睬。
她的母妃又開始在自己的宮殿裏大鬧,只是宮人們都視若無睹了,母妃無奈,將火氣都發在他的身上,罵他無能不爭氣,不懂得討父皇歡心,累得她也跟着不受寵。
謝懷瑾自記事起,便沒見過父皇去過母妃的宮殿,更沒見過父皇像對待皇后甚至是貴妃、德妃那樣溫和的說過一句話,他也時常自責,莫非真是因為自己,父皇才這麼不待見自己的母妃?
後來年紀漸長,他從宮人嘴裏零星地聽到了一些當年母妃是如何嫁給父皇的,他漸漸明白了父皇厭惡母妃的原因,感覺到十分絕望和無力,人也變得沉默陰鬱起來。
是伯父和玉哥哥見他可憐,時常關照他,玉哥哥知道他常被母妃打罵,空閒時親自教導了他許多拳腳功夫,母妃知道後才對他稍霽辭色,他打心眼裏感激皇伯父和玉哥哥。
此時外祖母提起此事,謝懷瑾心裏感激,卻突然不想與她多說,若非不得已,他十分不願意到衛國公府來,更不願與這個和自己母妃一樣只會胡攪蠻纏的外祖母過多說話。
黃氏對此毫無所覺,她十分欣慰地道:「玉哥兒做大哥的,照顧弟弟理所應當,不過你也要記住玉哥兒的好,等將來你長大出息了,也要多照顧玉哥兒。」
一旁的閔老夫人翻了個白眼,這老貨又來了,皇子將來出息了能做什麼,不就是要做皇帝嗎?
閔老夫人有時候都想不明白,黃氏為何對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從不避諱,每次還說得理所當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別說大皇子並不出色,即便那孩子真的出類拔萃,皇帝也不可能將皇位傳給她,只有黃氏一家整日還在做着這不切實際的黃粱美夢。
此時的閔老夫人看着謝懷瑾,忽然覺得這孩子很可憐,別的孩子外家都是自己的助力,唯有他的外家是自己的拖累,冤孽啊。
連慧也在一旁感嘆,難怪史書上會有那麼多功高蓋主的功臣事後被殺的記載,真不能一味地責怪君主過河拆橋,實在是有些人躺在功勞簿上時,太過於得意忘形了。
皇帝現在還留着衛國公府一家的榮寵以及黃氏的一條老命,真的算是非常厚道了。
只聽黃氏又道:「玉哥兒對瑾兒的好,老身也十分感激,今天借着老婆子的壽辰,老身要敬玉哥兒一杯。」
謝懷玉聽了,連忙站起來推辭:「老夫人折煞我了,晚輩不敢領受,再說了,我今日還要當值,不能飲酒。」
黃氏一聽,忽然傷心地抹起了眼淚:「老身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看不起我,覺得我粗鄙,上不得台面,也跟我不親近。」
說到這裏,她看向閔老夫人又道:「你們都叫她二祖母,叫我都是叫老夫人,這是不想跟我親近啊,你們心裏頭的大祖母恐怕早就死了吧?可老身當年也是明媒正娶進他們吳家的,也是吃過大苦的。外面都在打仗,我在家侍奉公婆終老,還一個人拉扯大了老公爺三個孩子,我的辛苦誰知道?」
見她赤裸裸地翻起了往事,整個屋內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連閔老夫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大皇子和吳欣銘都有些不知所措。
黃氏抽泣着說道:「老身今天是真心想感謝玉哥兒照顧瑾兒,我那閨女苦啊,從來不得皇上待見,這孩子也跟着遭人白眼,我這心啊,只要一想起他們母子就刀割一樣的疼。」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閔老夫人打斷她道:「行了,不要再提那些陳年舊事了,玉哥兒,你就喝一杯,堵了這老貨的嘴。」
謝懷玉能如何,到了這個份上,這杯酒他是非喝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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