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握着帕子的手一緊,目光如刀落在江藜的鼻子上。
「咦,我看看。」江春饒有興趣的拉過江藜,仔細的打量她的鼻子,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江訓的鼻子到底長啥樣,但想到村里老人說孩子的話是最準備,於是也煞有其事的點頭道:「嗯,我也覺得像。」
這邊江芷不願意了,她自小備受爹爹寵愛,甚至比弟弟還得寵,聽下人們說都是因為她的眼睛跟嘴巴長的像爹爹,而弟弟長相比較像娘。現在又來一個長的像爹的來分寵怎麼辦?
江芷嘟着嘴道:「哪裏像了?你們什麼眼神,看不清就不要胡亂說話。」說着還拍了江巍然一下。
江巍然被姐姐打,癟着嘴看向劉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自然將劉氏心疼不已,出聲責備了江芷兩句。
「你們,你們都欺負我。」江芷被訓哭,眼淚婆娑的指着。
劉氏被這兩個小東西哭的腦袋瓜開始疼起來,正不知道該哄哪一個,就聽江訓的聲音傳來。
「誰敢欺負我們芷丫頭?告訴爹爹,爹爹給你討公道。」
江芷一聽這聲音,頓時知道靠山來了,本來眼淚只是在眼眶裏打轉的,這一下直接哭出來來,撲到江訓的懷裏,大聲道:「爹,他們都欺負我。」
江訓攬住她輕聲哄着,聲音裏帶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看樣子陳大人也覺得這次去湖廣是件好事。劉氏心裏放心了,她不懂官場上的事,但也知道自己老爺在照磨這個位置上太久了,之前沒有機會升遷,這一下就升了兩品。倒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阿芷過來,你爹爹勞累了一天剛回來,讓他先去梳洗一番。」劉氏板着臉說道。
江芷從小機敏,自然聽出劉氏的語氣是不容她拒絕的,也知道這時候她應該表現的識大體才會更讓爹娘喜歡,忙退出江訓的懷抱,乖巧道:「爹爹快去梳洗。娘吩咐廚房做了好多好吃的。慶祝爹爹升官。」頓了頓,看了看江藜他們,對江訓道:「也給姐姐、堂姐、族兄接風洗塵。咱們家今天是雙喜臨門呢。」
江訓聽了這話很是驚喜。感激的看向劉氏。自家閨女嬌縱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突然來了一個嫡姐壓在她頭上,她肯定不樂意,可剛剛她語氣里卻沒有什麼不滿。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姐姐,這都是劉氏的功勞。
劉氏心裏苦。但江訓這一眼卻讓她覺得自己所做的都是值得的。至少他還念着你的好,知道你的不易,這就夠了。
江家在京城紮根十幾年,劉氏從一開始不懂世家規矩處處碰壁。到現在已經將規矩立的正正的,飯桌上大家食不言,只聽碗筷相碰的聲音。
江藜心裏有事倒是沒察覺出什麼。江春一頓飯卻是吃的難受,坐在凳子上不停的扭來扭去。她不敢看劉氏,只好盯着江芷,她吃什麼,自己就跟着落筷子,這番異樣很快引得江芷察覺,她看了江春一眼,善意的笑笑,等低下頭嘴角卻譏諷的勾起。
吃了飯,丫鬟們收拾桌子,江訓他們挪去花廳喝茶,他這才問起江藜他們來京城的事宜。
江藜心情不佳,只想找個機會單獨問清楚江訓一些事情,於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的話。江春憋了一頓飯的時間,這會兒總算可以暢所欲言了,回話很是積極。將他們什麼時候出發,路上的見聞,李家鏢局對他們的照料,以及昨兒在京城外的那場打鬥都說了出來。
江訓越聽臉越沉,最後一拍桌子氣憤道:「這些人簡直太無法無天,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竟然也敢行兇。」說着朝門外喊道:「江喜。」
江喜吃了飯就早早的守在外面,也知道明兒老爺要下湖廣,肯定有很多事交代,這會兒一聽老爺叫他就進來了。
「你明兒去順天府打聽那些抓過去的人是怎麼判處的,順便表明身份,說明有需要我們也可以出面作證。」江訓吩咐道。
「是。」江喜應道。
江訓想了想,問江春道:「你們知道李家鏢局在京城的落腳點在哪裏嗎?」
江藜、江春、江順相互看了看,茫然的搖頭。
「我們跟着馬車進城,李鏢師在一個地方停了會兒,很快就有一個人過來,帶着我們到了府門口,門房不讓我們進來,李鏢師又記掛着受傷的鏢師,沒進門就走了。」江順道。
說起這個江訓心裏一黯,也都怪他,從來沒想過這小丫頭竟然這樣大的膽子不聲不響的就跑了京城,阿慶他們竟然也隨着她胡鬧,這才鬧出這樣的烏龍。
「今兒晚了,明天夫人你讓府里的下人都來認認阿藜,不能下人們連主子都不認識吧。」江訓說着真誠道謝:「有勞夫人了。」
話都說出去了,劉氏當然不會在江訓的面上拆自己的台,她點頭應是。
江訓這才又吩咐江喜:「我明兒早上就要出發,以後府里的事都聽夫人的,外院的事你多上心。」
江喜道:「老爺放心,外院的事我保證處理的妥妥帖帖。」
「另外去打聽李家鏢局在京城的落腳點,送上謝禮,另外帶些藥材去看望受傷的鏢師。」江訓對江喜說完,轉而問江藜:「可知道救你們的人是什麼身份?總要送上謝禮才對。」
江藜想了想,她好像只知道那人叫徐曜宣,手底下的護衛功夫都很高,至於是哪家的公子就不清楚了。
「不過他應該是官府的人,去年他還帶人追捕反賊了。」江藜道。
去年湖广部分地區乾旱嚴重,朝廷派了欽差馮大人下去視察災情,安置災民,說來也就是那回馮大人跟江藜有了焦急。而有人趁着天災宣揚着「上主不明,代天撥亂反正」。在重災區拉人造反,竟也揪起一小股勢力,但是這事還沒傳到京城就被南下遊玩的明王世子跟宣郡王將反賊滅了,還將頭領帶回了京城。難道這回救江藜的竟然是明王世子或者宣郡王?
這兩人身份都不低,並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能搭上話的。既然人家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他們就是有心報恩也不好貿貿然衝上去,怕是會讓人以為是刻意攀附的。
「奔波了一路。你們快些下去歇着吧。」江訓說着起身。他還有不少事情要吩咐江喜的。
枯坐了一晚上,江藜就是想找個機會跟江訓說兩句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有江訓能給她,也只有他願意給她。
「爹,我有話跟你說。」江藜三兩步追上江訓開口道。
江訓低頭看着這個身高已經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心裏嘆息一聲。笑道:「阿藜,爹爹這會兒有事情要忙。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就在京城好好玩玩,等爹爹從湖廣回來,我們好好說說話。到時候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好不好?」
江藜還想再說。劉氏出聲喝斥道:「你爹忙了一整天,不指望你們幫他分憂解難。但也不能給你爹增加煩擾。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都給我回房歇着。」
江藜動了動嘴唇,姚媽媽就過來笑着道:「大小姐今兒剛來,恐怕還不熟悉路,老奴送大小姐回房。」
江藜看向江訓,他也對她笑,讓她先去歇着。
看着跟江喜一路說話往外走的江訓,江藜覺得心裏的疑惑就如一頭被困住的野獸,他橫衝直撞想要出來,卻四面碰壁找不到路。
身旁的江春睡熟了,江藜睜着眼睛借着外面朦朧的光看向昏暗的帳頂,心裏無悲無喜。她曾經以為來京城,來到她心心念念的,前世今生都想要擁有的家會很激動,卻不想竟然是這般的心境。
外面已經傳來雞鳴聲,天色朦朧,已是破曉之前,江藜到底耐不住睡意,很快就睡熟了。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日頭已到頭頂,她驚了一下猛的從床上跳起來,地上的冰涼才讓她猛的清醒過來,顧不得其他慌慌張張的穿了衣服,一出內室才發現江春正優哉游哉的坐在桌上吃着點心,拉着小丫鬟說話呢。
「小姐醒啦。」江春欣喜道:「昨晚睡的好嗎?」
江藜看她這樣子,心裏忍不住想,她們昨兒才經過打鬥,一個不小心差點兒就被人砍死,兩人昨兒竟都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一路就這麼坦然的進了江府,連哭都直哭了那麼兩聲,這心也太寬了些。
「什麼時辰了,我爹走了嗎?」江藜腦子裏亂糟糟的,各種想法都冒了出來,便往外走邊問道。
江春拍了拍手上的點心屑,拿袖子抹了抹嘴,不在意小丫鬟看的連連皺眉,回道:「現在已經巳時三刻了,訓叔早走了。」
江藜一腳跨出門,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垮了下來,也不往外走了,有氣無力的走到桌前坐下趴在桌子上。
「怎麼就睡過了呢?」
點心盤子被推了過來,江春道:「餓了嗎?吃些墊墊,我剛問了,小丫鬟說內宅有規定,過了飯點廚房就不準備吃食了,只有些點心。不過再過一刻鐘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也餓不了多久。」
江藜拿了塊點心,剛準備吃,站着的小丫鬟就出聲了:「大小姐要不先洗漱了再吃東西?」
江藜看她小臉皺成一團,有些羞赧,放下點心道:「嗯嗯,我先洗洗。」
江春呆了一刻,也跟着喊道:「多打些水來,我也陪她洗洗。」江藜腳步一頓,明白過來。
感情江春也是沒洗漱就吃了東西啊。
昨兒晚上吃的東西早就消化掉了,心裏有事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知道目前想找爹問清楚已經不可能,放下了這個心事倒是餓的厲害了。
江藜撿了塊兒點心,小心的咬了一口,味道還算不錯,不過不是她喜歡的口味,餓的時候倒是不挑,硬是吃了三塊喝了兩杯茶,這才覺得肚子裏充實了。
「阿藜你不喜歡這裏嗎?」江春見江藜吃完了東西面色好轉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江藜喝茶的動作一頓,差點兒被嗆着,滿臉通紅的問道:「怎麼這麼問?」
兩人在一起也快兩年了,從最初的相互看不慣到現在的姐妹情深,不可能連對方的一點兒情緒上的變動都察覺不到。
江春嘆口氣道:「你從昨兒到了這裏就沒笑過。」她說着四處看看,「這裏雖然雕樑畫棟,比江藜村的江宅看着漂亮些,也有下人伺候,但是我覺得這裏沒有江鯉村讓我舒坦。但是阿藜,這裏是你家,他們都是你的家人,你現在是跟他們不熟悉,所以才會覺得不自在,等熟悉就好了。」說着以自己做比:「我頭一回跟我娘去我外祖家,我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也怨恨他們這麼多年都不管我跟我娘的死活,可是看到他們家裏過的很窮,舅舅在地裏帶了只野兔子,寶貝似的拿回來二話不說就塞到我手上,說是讓我拿去養着玩兒,就連表弟賴在地上撒潑打混他都沒給,我就知道,我們只是不熟悉,但是他們都是疼愛我的。」
江藜聽的暖心一笑,她直覺自己跟江春的情況不一樣,但是還是很感謝她的寬慰,暫放下心事,道:「既然來了京城,咱們總的到處逛逛。不然等回去了,人家說京城有什麼,咱們一問三不知,也白來了一趟京城了。」
見她心情好起來,又能出去逛京城,江春高興的直拍手。
沒多久小丫鬟就派人來請她們去上房吃飯,劉氏雖說不願意見到江藜,但是面子還是要做的,總不能親生女兒昨天來了,今天她就將人忘在腦後了吧。
吃了飯江藜把想出去逛逛的想法說了,惹的江芷眼睛直閃。
劉氏想了想道:「等會兒先見見府里的下人,這是你爹昨兒交代的。等見了人,讓江喜安排個對京城熟悉的人帶你們到處逛逛,路上注意着些,別到處亂跑。還有,京城到底是京城,可能你們隨便碰到的人就非富即貴,出去要謹言慎行,不可惹是生非。」
江藜、江春也不是不懂事的,將這話鬧鬧的記在心上,又聽劉氏道:「我昨兒說的話你們都記着,從今以後春兒就是咱們府上的春兒小姐,你跟阿藜身份是一樣的,要是再讓我聽到你叫阿藜小姐,我就懲罰阿藜,你們可記住了?」
江藜瞪大眼睛,想反駁兩句,江春卻看着她嘻嘻笑,高興的點頭應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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