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划過,江藜跟江春懈怠了兩個月,進入二月的第一天就被王李氏抓了過來,惡補落下的針線。
兩個多月沒有動針線,手確實變笨了,江藜也想開了,特別是直到她昏迷的時候慶伯送了信卻京城,卻道現在還沒得到任何回音的時候,她就心如止水了,不再一味的只沉浸在讀書識字中,也開始用心跟着王李氏學習女紅。
姑娘家誰不愛漂亮,過年的時候王李氏翻箱籠,找了幾件以前做姑娘的時候穿過的衣裳送給江藜、江春、杏妮三個,三個小姑娘何曾看過穿過這麼精緻的衣裳,頓時高興的跟什麼似的。江藜也想有一天自己的手藝學好了,給榮嬸做一身漂亮的衣裳穿。
整個冬天廖秀才的娘身子都時好時壞的,他照顧老人家也不容易,人都瘦了一整圈,雖說開春了他娘身子有了好轉,但底子到底壞了,不是那麼容易就康復的。他每天也要照顧老人家,只每天上午給江藜他們授課,留的功課也多,卻不像之前那樣每天追着他們學習了。
每天上午識字,下午學女紅,晚上燈下看書、練字、背書,日子過的充實又忙碌,江藜跟江春也暫時忘了讓人憂心的事,反正該來的還是會來,她們成天憂心也於事無補。江春的娘也還是每天來江家幫忙,沒事做的時候就跟着王李氏一起做針線,臉上的笑容一天天的多了起來。
雖然有些事情無法避免,但是總的還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
開了春順子哥的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江藜作為江家的代表,也跟着去湊了熱鬧,新娘子進新房以後,江藜被江春拉着也進了新房看新郎官挑蓋頭。新娘子長的確實不錯,雖說臉上被塗了厚厚的脂粉,卻仍然可以看出來模樣清秀。搶了一把花生紅棗,江藜她們被趕了出來,這麼大的姑娘其實是不能湊這個熱鬧的,她們也是逮着空子才湊了進去的。
「順子哥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希望他以後能好好對楊家姐姐,就跟補拙堂兄的先生跟師母那樣,兩人幸福的過一輩子。」吃了酒席往回走的時候,江春感慨着。
先生跟師母那樣的感情確實珍貴,也是每個女孩子的追求吧,江藜也希望順子哥他們能過的幸福。
可惜事情總是事與願違的,第二天早上江藜剛端上飯碗,就見江成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嘴裏着急的喊着:「大小姐,春兒姐,快過去看呀,順子哥家鬧騰起來了。」
「啥事啊,這麼火急火燎的。」江春問道。
江成喘着粗氣道:「是順嫂子不守婦道,三嬸說要把她浸豬籠呢,順子哥攔着不讓,這會兒正鬧的厲害。」
「哐當」江藜手中的碗摔在地上,滾燙的粥灑了她一身,她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白着一張臉坐在桌前。
「小姐你怎麼啦?」這很像去年冬月祭的那一幕,江藜當時也是這樣白着臉突然就昏迷不醒了,江春心裏噗通一聲,也顧不得八卦,忙扶住江藜。
過了一會兒江藜才找回心神,問道:「江成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成也被她蒼白的臉嚇住,嘴動了幾下才找回聲音,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在門口聽到好像是沒有落紅什麼的,然後三嬸就說順嫂子不守貞潔,嫁過來的時候一定不是完璧,要把她浸豬籠呢。這會兒連族長他們都去了。」
「不守婦道?不是完璧?」江藜念叨着這些話,多像啊,當初這些話也用在她的身上,可惜她沒有楊家姑娘幸福,有一個肯護着她的人。
「你們去不去看熱鬧啊,不去我可走了啊,要是晚了就看不到了。」江成問道,有些想回去湊熱鬧,「我剛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人去請花婆子了。」
聽到花婆子的名字,江藜眼睛頓時瞪的大大,「去,我們也去。」
江春還在清理她身上的粥,見她起身就往外沖,忙拉住她:「我的好小姐,你就是要出去也先換身衣裳啊。」
江藜看了看身上的粥,確實不好出門,轉身進去換衣裳去了。
順子哥家現在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江藜、江春他們敢來的時候已經擠不進去了,江成有些抱怨的瞅了她倆一眼,嘟噥着:「女人就是麻煩。」得了江春一個爆栗子這才老實,很快左擠右推竟然還擠到門口去了。
人群中也在談論這件事,江藜跟江春聽的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是今兒早上楊家姑娘跟順子哥見長輩敬茶,三嬸覺得兩人臉色不對,喝了茶就去新房收喜帕,誰知道在喜帕上沒有發現落紅,這不就鬧起來了嘛。
對於三嬸來說,能嫁進江鯉村,能嫁進江鯉村是順嫂子祖上冒青煙了,但是順嫂子她家人竟然還不知足,開口要了大筆的聘禮,說是以後給她弟弟娶媳婦用。三嬸不同意,奈何順子哥一顆心早就系在順嫂子身上了,最後也只得忍了氣如了兒子的意。好在順嫂子長的不錯,人也勤快,這點還是讓三嬸滿意的。但是娶進門的竟然是個破鞋,這讓三嬸如何忍得下?
花婆子已經到了,正在裏面給順嫂子檢查身子呢。
江藜想起前世她被兩個族嬸押着,屈辱的被她們褪下衣衫,檢查身子的情形,恨不得衝進去揍她們一頓。
聽了旁人的討論,大家都覺得順嫂子不講婦道,還沒出閣就被破了身子,這樣水性楊花,一定要嚴懲。
現在已經分作兩派,一派主張浸豬籠,一派主張燒死。
江春聽的心跳如鼓,一臉凝重的問江藜:「你覺得順嫂子真的水性楊花嗎?」
江藜腦海里浮現當時冬月祭看到那個身影,以及昨天見到的那個嬌羞的新娘,搖了搖頭,江春頓時一喜,卻聽得她說,「我也不知道。」江春頓時泄了氣。
其實她跟順嫂子也並不熟,但是她覺得一個姑娘家被浸豬籠或者是燒死都很殘忍,而且她覺得順嫂子應該也是喜歡順子哥的,不然她冬月祭的時候就不會冒着大雪過來了。
就江藜看到的那個姑娘,她也不相信順嫂子是那樣的人,但是她們畢竟不熟,她也不敢妄下斷言。
「你們胡說,我嫁進來的時候確實是清清白白的!」尖利的聲音傳來,頓時外面的議論聲都停了,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裏看去,又聽到這個聲音響起,「順子,你也相信他們的話是不是?我到底是不是黃花閨女,你不清楚嗎?」
楊招娣悽慘的笑了一聲,「我既然嫁進了江家,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我清清白白的來,也要清清白白的走,誰也別想往我身上潑髒水!」說着轉身撞上了廊下的柱子,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留下一條血痕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人群都散了開去,江藜還怔怔的站在順子哥家門口,遠遠的看着柱子上的血跡,挪不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