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第三節連環竊案

    江湖是個神秘的所在；上至九五之尊，下到平頭百姓，似乎誰也搞不懂那裏面的蹊蹺。

    江湖是個寬泛的所在；從遁世出家的和尚，到妓院裏拉皮條的龜公，個個都有可能朝你大喊一聲：呔！老子是吃江湖飯的！

    但江湖也不一定總是充斥着腥風血雨；不一定總要掄着刀子說話。起碼，自從二十年前，盛極千年的魔門一脈煙消雲散之後，江湖似乎又變成了個和風細雨的地方。信奉各路仙佛的和尚道士們，扔掉了砍卷刃的刀劍，擦淨了帶血腥味兒的雙手，重新回到了泥塑的神像前修心養性。世俗的門派，也都痛快的把手中的實力放到了旗下的鏢局武館甚至酒樓茶肆，希望能夠賺回點兒銀子維持生計。

    這樣看來，江湖人的生活似乎也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

    但江湖依舊是江湖！天機堡出產的首飾盒雖然精巧，但怎麼看也跟讓人聞名喪膽的「暴雨梨花針」有着八分相似。唐門的藥草賣的倒是紅紅火火，可每一個弟子藥囊上卻依舊繡着當年「七步奪命沙」的標誌。江湖就像一條吃飽了的野狗，雖然暫時眯着眼睛打了個盹兒，可一旦受到刺激，還是會本能的齜出獠牙。

    現在，這種刺激終於來了！

    據說，金陵城附近的十幾個江湖門派一夜之間盡被飛賊光顧！甚至連最近竄升頗快，號稱江淮第一大幫的淮幫總堂也未能例外！堂內暫存的全幫當年紅利——紋銀一百二十萬兩竟然全都不見了蹤影！還有歷史悠久的金錢幫；據傳它是由當年小李飛刀他媽的姘頭創建的；該幫如今的武力到沒啥好炫耀的，可因為歷代的幫主都稱得上理財有道，所以金錢幫下設的「金錢莊」可算得上整個宋唐帝國境內數一數二的「大」錢莊了！可「大」又有什麼用處？只是一夜工夫，「金錢莊」寶庫里的一千多萬兩現銀便這麼莫名其*蒸發了！甚至連金庫大門上象徵財富的黃金門閂也未能倖免！至於其它幾個門派，也都稱的上損失慘重；各自丟了幾十萬到幾千兩銀子不等！可奇怪的是：這飛賊似乎只對現成的金塊銀錠感興趣；至於各派寶庫里的那些個珠寶首飾，名貴字畫，卻俱都安然無恙的放在原處，動都沒動！

    本來像這種丟了東西的糗事兒，各派大都不會宣揚。至於原因嗎？譬如淮幫；它的一項重要的業務就是為各方商賈押運保鏢，現在連它自己的總堂都被人偷了，這不是掉自己的臉嗎？至於其它門派，情況也都大致與淮幫相似。可現在呢？這連環失竊案卻傳遍了整個江湖！這一切，都有要歸咎於每個失竊現場俱能找到的一份「禮物」；就是這份特別的禮物，最終把這本來可能被捂下來的失竊案炒作的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什麼禮物？

    喏——就是現在淮幫幫主羅刺水正搖頭看着的幾頁破紙，或者說是殘卷——據說是某種秘籍的殘卷。幾乎每個被盜門派的失竊地點兒都會留有這麼幾頁不知名的殘卷和一張沒有署名的素箋。殘卷的數量和順序倒不一定，但素箋上的內容卻是一模一樣。羅刺水翻了翻那幾頁所謂的「秘籍」，不禁再次把目光投到了那張素箋上，素箋上列得滿滿得，看起來更像個賬單：

    《上清秘籍》二、六、八、十四、二十、二十五頁，《達摩心經》卷首一尺，賣入金錢幫；附送少林寶物木棉袈裟一件，綠玉杖一根。

    《上清秘籍》一、七、九、十三頁，《達摩心經》卷尾三寸，賣入淮幫；附送武當紫金道冠一頂。

    《上清秘籍》四、十五頁，《達摩心經》卷尾三至五寸，賣入五虎門；附送武當寒玉扳指一個。

    《上清秘籍》三、十一頁，《達摩心經》卷尾七至八寸，賣入五虎門。

    《上清秘籍》xx頁，賣入xx門

    ……

    ……

    上述交易，

    銀貨兩訖，

    如非贗品，

    不退不還。

    最後的頁末還注着一行蠅頭小字：若君等對貨品甚不滿意，請轉送至武當少林，應可得還本金，順祝髮財，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你倒是歡喜了！可我們——」羅刺水又一次苦笑着搖了搖頭。先不理這飛賊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本幫戒備森嚴的寶庫盜走庫銀；只說他留下的這破爛攤子也足夠讓人鬧心的！這秘籍要是全本倒還罷了，損失個百十萬兩銀子也算值得——對自己這種沒有什麼背景的「新進」幫派來說，一本的真正的武學秘籍確實是可望不可得的啊！但這零零碎碎的「秘籍」拿到手裏又有什麼用呢？「雞肋！雞肋！唉——」羅刺水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忖道:但這留書的賊人卻又沒把自己希望全部抹煞，還詳細的留下了這麼一張藏寶圖似的清單，要是自己按圖索驥應該也能湊全整份秘籍。但自己真的能這麼做嗎？這秘籍的其他部分幾乎是存在於金陵周圍大大小小的每一個門派之中；很明顯，沒人會把這樣的至寶拱手相讓！但自己還能挨家挨戶去硬搶不成？不不不！可以想像那將會出現怎樣的混亂場面。可要不去搶吧？要是被敵對的門派——例如那個一直虎視眈眈的金錢，幫佔了先機，哪怕是湊出一兩段有用的心法來，自己的損失就更加慘重了！而且，少林武當兩派也絕對不會任由本門心法散跡江湖的，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兩派的鎮山之寶！「頭痛！真的頭痛！」羅刺水忽然覺得自己傻乎乎被帶到了一種尷尬的境地：明知前面是陷阱，自己也得乖乖的跳下去！「怎麼辦？」羅刺水十多年來首次不知所措起來。

    「幫主！金錢幫派人來說，要讓咱們把那幾頁秘籍賣給他們！」門口的幫眾匆匆進來通報。

    「金錢幫？該來的總會要來！」暗念一聲，羅刺水的表情逐漸堅定起來，「傳令全幫！準備開戰！」

    ——江湖上有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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