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行宮內,蒞陽躺在床上,昏迷未醒,殿內只有皇后在她身邊,裊裊上升的煙霧從香爐里飄出,縹緲的輕煙把母女二人掩蓋得支離破碎。
「臣參見皇后娘娘,願……」
「免禮,坐吧。」聲音可聽出此時皇后似乎心力交瘁,僅半日,發生了什麼竟讓娘娘如此疲憊。
「娘娘招臣來,不知……」
「蒞陽有了宇文霖的孩子。」
「什麼?怎麼會?」顧不上駕前失態,管不了上下尊卑,謝玉恨恨地咬緊牙根,指關節「嗒嗒」作響,無異于晴天霹靂,謝玉最後的防線被撕扯,然後毀滅。公主心裏有別人他不在乎,時間是沖淡回憶的良藥,是建立感情的基礎;公主委身於人,他也不在乎,他不是世俗禮教禁錮的迂腐書呆子,不會用失節事大去評判他深愛的女子。但懷裏別人的孩子,這是謝玉作為一個男人的底線,無法突破。
皇后沒有開口,也不能開口,如果這個坎謝玉邁不過去,哪怕他再愛蒞陽,他們想幸福都太難,一根刺會永遠橫亘在他們之間。
她只看着眼前這個男子,扭曲的臉上是悲傷,是淒涼,也許他的心已被揉碎,揉碎了再浸到黃連膽汁中,拎出來在這九宮山的蕭瑟秋風裏吹透,風乾,秋雨霖霖不勝孤獨的時節,正好下酒。
不知這一盞茶的時間對謝玉是否已跨過幾個輪迴,不曉這幾個輪迴的時間是否夠他沖淡憂傷,他是謝玉,是沉着雍容的謝玉,他努力讓自己平靜:「娘娘,要臣怎麼做?」
皇后心顫了,談吐從容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聲音如枯葉般憔悴,只怕一陣風吹過,再無下文 。
「謝玉,你才二十,還有的是時間遇到更好的人!」關係大於試探,抑或試探勝過關係,皇后自己也拿捏不住,也許此時她只是一位卸下所有負累,坦誠慈善的長輩。
「我非蒞陽不娶!」
還不夠麼?女兒能有一個痴迷如斯,執念如斯的愛慕者,作為母親還能要求什麼呢?如若沒有那個該死的質子,謝玉與蒞陽不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設麼?事到如今,再完美也會烙上一條永不消弭的瑕疵。
皇后拭了淚,囑咐謝玉:「今日晚膳你提前到本宮行宮,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目送謝玉轉身外出,她又補上一句「那個醫女在隔壁帳內,還有第一次懷孕的女子沒有經驗,最易小產。」
喧鬧的行宮中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小醫女的存在,也沒有人會留意一頓精緻別樣的晚膳。
寒冷的秋夜燙上一壺酒也能取暖。
晶瑩剔透的蝦仁翡翠卷,甜糯可口的拔絲山藥,清香酥脆的蓮藕丸子,還有入口即化的紅燒豬蹄,再配上一碗高湯,一盤甜點,正合適身子虛弱,食欲不振的蒞陽,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蒞陽,來,嘗一個蓮藕丸子,本宮記着這是你最愛吃的一道菜。」沒有侍女在左右,皇后與蒞陽對坐,難得的母女二人私下共處時光。
蒞陽沒有動筷子,也沒有吃飯的打算,就悶悶地坐着,不知是身子仍有不適,還是在為駙馬一事賭氣。
「蒞陽,你能跟母后說說宇文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有些話母女倆兒第一次單面挑明了說。
蒞陽沒有回話,她動筷子了,夾了一個翡翠卷,咀嚼着花前月下的甜蜜,咀嚼着海誓山盟的堅定,可回味是餡汁一樣的辛辣。
「那謝玉呢?」見蒞陽不願說宇文霖,皇后想知道她對謝玉的看法。
聽見謝玉,蒞陽警覺地放下筷子,她對這個名字太敏感,那個父皇,母后選定的男子,怎麼說呢?自己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騙自己,他是因為駙馬之尊才對自己虛情假意呢?還是一開始就居心不良,覬覦自己。但他的笑為何又那麼純真,爽朗。
知道蒞陽誤會,皇后趕緊解釋:「母后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你你覺得謝玉品質如何?不論其他,他徒手殺雪豹也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吧!」
是啊,即使照顧自己是作假的,搏殺雪豹可是在用命做賭注,恐怕裝不出來。蒞陽內心涌過一陣暖流「他也好,只是我不會嫁給他。」
「因為宇文霖?蒞陽,宇文霖私逃了,若他還是質子你們尚存一絲希望,如今他潛逃歸國你們,再無可能了!」
這是最切實,橫在兩人之間的溝壑,但古人不是說事在人為麼?他沒爭取,蒞陽卻不想放棄:「母后,若蒞陽有一天不能再侍奉您了,您可一定要保重鳳體啊!」
皇后一個冷顫,果然,她打算走!不舍,生氣,五味雜陳,皇后輕撫着蒞陽的臉,突然把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只怕下一秒她便會轉身離開。皇后眸中噙滿淚,凝望簾後,目光無比堅決。
「傻孩子,你長大了,有自己的幸福,母后很高興,月亮挺圓,你陪母后喝一杯吧!」
蒞陽錯了,她誤以為皇后同意她離開了!
碧玉的杯子酌滿濃郁的瓊漿,蒞陽一飲而盡。
蒞陽進入了一個夢境,她又回到了桃花林,恍惚看見了宇文霖,夏末的太陽毒辣不減,自己渾身酸軟無力,頭暈目眩,快倒下的時候宇文霖及時的抱住自己。
他輕輕把蒞陽放在軟榻上,不自在地坐在床沿,左手戰戰兢兢解開蒞陽的腰帶,然後極其不熟練地脫下蒞陽的外衣,襦裙,只剩下貼身的衣物,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手指慢慢靠近衣服上的結。
蒞陽似突然驚醒,匆忙把那隻手推開,生氣道:「宇文霖,你已經拋棄我了,你不要碰我!」她努力想把被褥拉到自己身上,可半分力氣都提不起。
「蒞陽,對不起。」男子把頭轉回去,再無下文。
對不起?蒞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是對不起又有什麼作用,他為求自保,自私逃離,沒有留下一封書信,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那個時候他心裏可有半點歉意,即使有,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也絕非簡單三個字可以治癒的。
這些天的委屈,伴着滾滾落下的淚水,每一個字都是蒞陽心裏的血滴「宇文霖,你獨自逃走時可曾記得你許下的誓約,可曾記得那天的桃林……」話語淹沒在抽泣下,再難聽清,蒞陽把臉轉開,不想再看見那負心人。
男子把被褥輕輕蓋在蒞陽身上,又脫下自己的上衣,躡手躡腳躺在蒞陽身邊,這樣應該足夠了吧!
哭泣聲漸漸平息,再仔細看閉着眼睛的男子,他不是宇文霖,是謝玉:九安山一直跟隨守護自己,任憑使喚摘果子,摘樹葉,順從自己不獵殺任何小動物,這麼說,衣食住行,沒有哪一點他沒照顧到自己,他賭上命也不願拋下自己,他真的很好。
蒞陽撲到謝玉懷裏,喃喃細語「謝玉,你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暖玉溫香抱滿懷,謝玉極力控制住自己最原始的需求,最直白的渴望,他本不願這樣得到蒞陽,又不得不這樣得到蒞陽。
「閉着眼睛,什麼都不要想,唔……」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蒞陽的薄唇覆上。
對,這是他的初吻。
蒞陽的雙臂緊緊纏住他的脖頸,謝玉試圖往後躲開而不得。他只感覺到香滑溫暖的小舌撬動他的牙關,溜進去了,輾轉流連,輕柔吮吸,異樣的酥麻瞬間蔓延至全身,任由蒞陽糾纏,挑逗,謝玉努力排除雜念,在最後一道理智防線附近苦苦掙扎。
蒞陽的手一隻還緊緊摟住他,另一隻解開了他裏衣的扣,慢慢扯落那光滑的綢緞,手輕貼着健碩的胸肌,若即若離。
熱吻慢慢停下,謝玉剛想鬆口氣,蒞陽就輕咬住他的耳朵,柔聲問:「謝玉,你不喜歡我嗎?」
不等謝玉回答,蒞陽用力環住謝玉的腰,讓兩人能更好的感受對方的體溫,若有若無的說着什麼,氣吐幽蘭全砸在謝玉胸前「謝玉,你喜歡我對嗎?你的身體已經出賣了你!」蒞陽咯咯笑着,一隻手摩挲在謝玉八塊有型且精壯的腹肌間,然後,緩緩下滑。
謝玉徹底淪陷了,蒞陽本該是他的,他何必自持?
「蒞陽……」謝玉輕喚她,俯下身靠近她,唇上**的潤滑觸感,粉嫩的唇瓣緊密地貼合在一起,那甜美的蜜津迅速撩撥起他身體裏最熾熱的反應。
他還在忍耐。
修長的手指輕輕下滑,仔細地劃着,一圈一圈,之後覆上整個手掌。
粉光玉致的臉上緋色更濃。
鼻尖輕觸着她的粉頸,痒痒的感覺讓她想躲避,他怎能容許!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溫柔又不容抗拒,他把她拉入自己懷中,纖細得不堪攀折的身體依附着他的胸膛,無比貼合。
懷中軟綿綿的嬌軀曲線玲瓏,溫潤的香氣纏繞着,誘惑着。
他炙熱的手掌還留戀的酥胸間,然後,毫不猶豫地埋下頭。
伴隨着節奏紊亂的心跳,她微微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謝玉,我要你!」
他也要她,立刻!
謝玉還是儘量控制着自己的節奏,他很照顧蒞陽的感受,他慢慢佔有着她。
「謝玉,輕點。」蒞陽身上已有薄薄一層細汗,她嬌喘着,回應着。
「謝玉。」
「謝玉。」
沒有呢喃情話,她喊着他的名字。
芙蓉暖帳度春宵。
喝過一碗紅棗粥,蒞陽又回去躺着休息,昨天的事也僅能回憶起一些零星片段,串聯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心知肚明,忘情歡愛,抵死纏綿,昨夜的迷醉放縱,清醒後叫人如何面對?
「宇文霖,你棄了我,我負了你,你我之間也算兩清,從今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罷!」蒞陽的自言自語驚動了身邊的齊嬤嬤。
「公主,若不舒服,你就睡會兒吧,寧國侯軍旅之人,多少有些魯莽了!」
齊嬤嬤是宮中老人,自蒞陽呱呱墜地開始,就是齊嬤嬤服侍,十八年了,蒞陽對她的依賴連皇后也不能比肩,名為主僕,蒞陽只把她當作一位可親可信的長輩,她對蒞陽也確實忠心不二,一心一意。
提起謝玉,蒞陽百爪撓心。早晨起床,他竟坦言昨天的酒被他調了包,她喝的是一種叫情絲繞的烈酒,有cuiqing之效,當時萬念俱灰,身心俱疲的她提不起一絲生氣的力氣,只是死死咬住謝玉,在他手背上,肩上都留下一排牙印,謝玉也沒說什麼,穿戴完畢就走了,今天是赤焰軍到來的日子!失身於人,本該一死了之,但從進來侍候她的齊嬤嬤處得知情絲繞雖是cuiqing酒,可服食之人只會把眼前人看作自己心上人,主動上前qiuhuan即使昨夜之事記得不完整,蒞陽也沒忘情到濃時自己所喚是謝玉,自己心裏想的人居然是謝玉,下藥佔有自己,可到現在自己也下不了恨其入骨的決心,此情此感,恐世間再無第二人能體味!
「公主,皇后懿旨,陛下口諭,讓您一會兒去正殿赴晚宴,今兒晉陽公主也到了!」一個小太監來傳旨,言畢便打算告辭。
「慢着,」蒞陽喊住他「你去告訴謝玉,讓他親自來接我,不然我不去,還有,你一定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告訴他!」
「小奴遵命,一定會當面轉告侯爺。」
謝玉,於你堂堂寧國侯而言,被我一個女子呼來喝去算不算得上一種羞辱?
母后,若說這件事您毫不知情我絕不會信,身在皇家,您有您的苦衷,我不怨您,可用這種手段對付女兒,蒞陽真是寒心。
還有晉陽姐姐,紀王兄……
好多好多話,蒞陽都默默埋在心裏,滿腹委屈,也只能化為淚水接連不斷滾落到被褥上。
餘光里是賜婚的聖旨:寧國侯府世子謝玉,現襲侯爵,加錫軍侯,文韜武略,家世清顯,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省得朕心。朕之公主蒞陽,淑慎性成,勤勉柔順,克嫻內則,淑德含章,堪為良配,天作之合。茲循皇太后懿旨,蒞陽公主下嫁寧國侯,佳期待定,着禮部,司天台即辦!
事到如今,嫁給你又有什麼關係?
「公主,別哭了,梳了妝,去正殿吧,寧國侯已經等在門口了!」
來得倒是快,謝玉,我不恨你,但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