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極閣
中國西南地區,正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洞穴隨處可見。
在千溝萬壑的大山深處,黑暗的夜幕下正有一團火焰在風中搖曳,走進一看,這是一個天然的溶洞,並不是很大,十分乾燥,正適合兩個人居住。
溶洞裏那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燃燒的正旺,火光照亮了這個不大的洞穴,亮堂堂的猶如白晝。
篝火旁坐着一位老人和一位少年,老人雖然兩鬢花白,然而腰杆挺得筆直、雙目炯炯有神,臉上的皺紋很少,精神矍鑠;少年十分英俊,山裏的深夜十分寒冷,少年卻**着上身,只着一長褲,胸前吊着一枚碧綠的大指環,晃來晃去,十分刺眼,少年身材修長結實,渾身的肌肉線條極好,兩人正是進山的段叔和韓憶羽。
段叔盯着篝火,不時撥弄一下柴火,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坐在他對面的韓憶羽此時正是全神貫注的拆裝着一把金色的手槍。
突然,段叔感覺一個冰冷冷的東西頂在自己的太陽穴,耳邊響起了韓憶羽的聲音:「我說老頭,最近老是感覺你不對勁,老是魂不守舍。你看,現在我走進你你都沒有反應,要是我是個殺手,你豈不是老命不保,魂歸地府了」
段叔與韓憶羽自小投緣,韓憶羽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甚至可以說他是被段叔帶大的,兩人雖名為師徒,卻是情若祖孫。
韓憶羽對段叔自是尊崇、敬佩,然而他天性放蕩不羈,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行,和自己最尊重的人相處起來,也是沒大沒小,開起玩笑來更是肆無忌憚。
雖然每次都被段叔收拾的體無完膚,然而他卻是樂此不疲,段叔對此甚是無奈,只得隨着他去,不予理會。
此時段叔被槍口指着,也不生氣,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是啊,你要是真是個殺手,我這老命可就交代在這裏了」,語氣里充滿了落寂,大有認輸之意。
韓憶羽一愣,不知道老頭為何會如此。
然而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段叔氣勢突然飆升,他突然一低頭,讓韓憶羽的搶指到空出,後腦勺仿佛長了,右手往後一撈,準確無誤的就抓住韓憶羽握槍的手,一扳他的手指,韓憶羽一聲慘叫,手槍再也抓不住,掉了下去,半空中被段叔用左手抄在手裏。
段叔捉住韓憶羽手臂的右手一扭,韓憶羽只得蹲了下去,冰冷冷的手槍就頂在他的後腦勺。只聽段叔說道:「如果你是殺手,那現在死的可就是你」
「老頭你耍詐,我不服!」韓憶羽叫到。
「自古成王敗寇,只看重結果,哪裏還在乎你的手段,再說也是你偷襲我在先,你和我談手段又有何道理。記住,在你的對手沒有完全喪失反抗能力之前,萬不可掉以輕心,否則形式逆轉,死的那個人就會是你」。
段叔說完,在韓憶羽的屁股上重重的踢了一腳,摔了他一個狗吃屎。
韓憶羽拍了拍屁股,一點有沒覺得不好意思,嬉皮笑臉的又湊到段叔的身邊,「我說老頭你是不是對我留有一手,怎麼每次都是我吃大虧,這樣可是不道德滴,你不會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吧。俗話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看來你這師傅當的可不咋地,已經十年了,我卻沒有勝過你一次,今天不說個所以然來,嘿嘿,我可不依。」
老人被氣樂了,狠狠的敲了敲他的腦瓜,白了他一眼,揚了揚手裏的手槍問道:「你拆裝這隻槍用了多長時間?」
「七秒多一點,絕對不會超過八秒」
老人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是個不錯的成績,就是部隊裏的精英也不過如此。這隻槍是被使槍高手改裝過的,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類完成拆裝,足可以自豪。你可知我拆裝它需要多少時間?」
老人頓了頓,見韓憶羽好奇的看着自己,才接着說道:「十五秒,少於十五秒我是完不成的。其實在很多方面你已經超過了我,正如你所說,我老了,跑過你、追不上你,然而你總是輸給我,原因很簡單,除了經驗不足之外,是你太過於爭強好勝,執着於輸贏,每次都是拼盡全力,不留餘地,出手就難免心浮氣躁,急於求成,難免留下破綻。是先發制人,還是謀定而後動,二者之間如何取捨,你自己去品吧。有些東西我能教你,有些東西卻是誰也教不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見韓憶羽若有所思,段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品吧,儘量早點睡,明天我們進城一趟」韓憶羽聽見段叔的話,頓時雙眼發光,激動不已。
翌日,爺倆一大早就動身,翻過了幾十座山,在天黑前終於到達鐵軌旁。
韓憶羽一路上十分興奮,不停的問這問那,段叔卻是一路上沉默不語,只是低頭趕路,韓憶羽問了那麼多問題,他一個也沒有回答。
這條路他是那麼的熟悉,雖然他只是在十年前走過一次,這麼多年來他卻成千上萬次夢見自己奔跑在這條路上,雖然大山里草木茂密,道路難辨,段叔卻是走的分毫不差,此時他們站的地方,正是段叔當初跳下火車的地方。
不多時,遠處奔來一條長龍,韓憶羽大感有趣,感情這就是老頭子跟他說過的火車,興奮中的他突然聽見段叔說道「爬上去」,不待段叔催促,他手腳並用,猶如靈猴,急不可耐的就爬上了火車。
這是一輛運煤的車皮,車廂里堆滿了黑漆漆的煤塊,韓憶羽也不嫌髒。
車廂上的風很大,吹得他衣服「啪啪」的響,一頭長髮也被吹的亂糟糟的,韓憶羽卻十分受用,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之感,十分快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車廂就他一個人,沒有段叔的蹤影,韓憶羽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扒着車廂一看,段叔還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韓憶羽大急,火車很快就要從他面前駛過,然而段叔仍然是靜靜地站在那兒,沒有絲毫動作。
饒是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韓憶羽此時也不知所措。面對未知的事物,誰也保持不了平常心,更何況是從未涉世的十一二歲的少年,他還只是個孩子,獨自去面對陌生的世界是有些勉為其難。
然而他很快平靜了下來,克制住跳車的衝動,暗暗告訴自己,就是龍潭虎穴自己今天也非得走一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段叔也非常吃驚,他認為韓憶羽會害怕離開自己,定然會選擇跳車,不想他如此好強、倔強,段叔忍不住在心裏誇讚了一句,畢竟只會依賴母親的雛鳥是飛不上藍天的。
段叔深吸一口氣,向剛從面前飛馳而過的火車追去,全力奔跑的他如一頭捕獵的雄獅,速度極快,幾步就追上了火車,也是手腳並用,很快也爬上了車。
東躲西藏,兩人終於出了車站,韓憶羽自是沒見過這麼多人,雖地處山區,這西南著名的紅色重鎮卻也是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熱鬧非凡,韓憶羽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有些應接不暇,滿臉的興奮之色。
段叔雖是感慨萬千,此時也一掃先前的頹廢,豪氣沖天的說道:「想不到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憶羽,讓老子帶你在這花花世界好好的瘋他娘的幾天」。
段叔心裏是很糾結的,他早已厭倦世俗的爭鬥,有意隱居深山,然而又有很多的事讓他難以割捨,進退之間實在是難以取捨,此次出山,也是一時的衝動,所謂近鄉情怯,他已經和這個世界脫離了整整十年,突然回到這個久違的世界心裏競隱隱有些牴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很多人即使他再不願,也不得不去面對。
他甚至可以預見,若是他重出江湖,將會掀起多麼大的風浪。所以一路上他的興致並不高,甚至若是韓憶羽跳下火車,他會選擇原路返回,待在深山裏不出來。
此時身居鬧市,木已成舟,他才下定決心,該來的總會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已經躲了十年,是該有個了斷,男人總是要把該扛的責任扛起。
段叔帶着韓憶羽,穿梭於城市中,耐心的回答他的問題,給他講解風俗人情、人文事故,韓憶羽聽得津津有味、兩眼放光,已經完全被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吸引住了。
一路上段叔說,韓憶羽聽,逛了一陣,兩人站在一間金碧輝煌的大飯店面前。段叔笑眯眯的看着韓憶羽,問道:「羽兒,餓了沒有?」。
韓憶羽一路上被這繁華的大千世界所吸引,如痴如醉,早忘記他這一日米粒未進,此時被段叔問道,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頓時覺得口齒發乾、飢腸轆轆,真是又渴又餓。
見韓憶羽的模樣,段叔樂了樂,說道:「走吧,我們去打個秋風,填飽肚子再說。」說着就往那個富麗堂皇的大飯店走去。
進出飯店的無不是衣鮮亮麗之輩,見兩人短布褐衫、土裏土氣,都十分詫異的望着他們,甚至有的人吃驚過後,皺着眉頭,一股鄙夷厭惡之色。
門口的保安迎着兩人走了上來,有意無意的擋着去路,笑吟吟的說道:「不好意思二位,本店已經沒有位子,煩請二位下次再來吧!」保安雖是笑嘻嘻的,卻是一副輕視、看不起。
韓憶羽大怒,喝道:「沒有位子,你這是在睜眼說瞎話,其他人進去就有位子,我們進去就沒位子,你這分明是看不起我們,怕我們付不起錢吧。」
保安被人呵斥,十分不快,但還是壓住火氣,說道:「這位客人說笑了,剛進去的那些人都是預定了位子的,若是二位真想在本店吃飯,還請下次先定位子、帶上錢包。我們這裏一頓飯可是要不少錢嘞」。
保安雖然沒直接承認韓憶羽的話,不過言語之間所要表達的東西再是明白不過。
韓憶羽更怒了,雖然他們的確是荷包空空,但這個保安的態度讓他很噁心,誰也不喜歡被輕視瞧不起,甚至是鄙視,再說他對段叔極有信心,段叔可是答應了要帶他好好的游一游這花花世界,又怎麼會連一頓飯都請自己吃不起。
韓憶羽正要和保安理論,卻被段叔阻止了,段叔轉過頭,笑着對保安說道:「看來冷建這小子這幾年還是有所長進,若是十年前我這身打扮說不定直接就被他的人哄走了,看來他的確沉穩了不少。前面帶路吧,去皇極閣,不要告訴我,皇極閣也被人預定了。」
保安聞言大驚,冷建的名字在整個城裏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位紅城重鎮的首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若是他跺一跺腳,這幾百萬人口的城市定會抖上三抖,想不到眼前這衣衫襤褸的老頭子卻直呼其名,笑稱「小子」。
更讓保安吃驚的是這老頭說出「皇極閣」這三個字。這間五星級大飯店正是冷建的產業之一,在整個城中名氣極大,進出的都是達官貴族、商賈巨富,然而卻無人進出過這皇極閣,甚至知道它存在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皇極閣是這五星飯店的秘密,保安被交代過,它只為一個人而存在,若是有人指名要進入這裏,自己需畢恭畢敬,迎他入內。
保安此時十分害怕,想到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禁腿腳發軟、大汗淋漓,若不是經過特殊的訓練,此時怕已經癱軟在地。
雖然忐忑不安,他還是鼓起勇氣領着二人進了飯店,一邊低頭引路,一邊拿出對講機向上級報告。
當段叔韓憶羽二人進入飯店的那一刻,整個飯店沸騰了起來,它如睡醒的巨獸,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活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