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逮捕江戶川亂步的武警有好幾位接受過大偵探幫助,哦,不如說橫濱軍警幾乎沒有不被偵探先生幫過忙的存在。亂步清楚他們的品性,不擔心他們會傷害自己,幻燈片的最後一頁只有一行大字,「別從立場和職業的角度考慮,用自己的靈魂思考」。那些警官沐浴着顯示屏的光,想起過去種種,猶豫片刻垂下咄咄逼人的槍口,戴手銬、押送嫌犯輕柔了許多。
警方兀自在心底左右互搏,中原中也暗自提防福地櫻痴可能的黑手。記者自覺給一行人讓道,有人捂住胸口驚疑不定猶在夢中,有人察覺到警察態度微妙的變化抱臂思索,而有的人,哼哼,已經伏案工作,現場用一手機的妙筆生花鋪就以後的錦繡前程。
忙,忙點好啊。
黑毛偵探尚有閒心哼起小曲,閒庭信步離開飯店,縮起脖子側身坐上警車,好叫腦袋上多出來的那坨鴨鴨得以平安偷渡進車……喂!大晚上的,恁大一隻白色鴨子當圍觀群眾沒長眼睛啊?
長了眼睛的警官柔弱縮手,無視周圍咔嚓咔嚓的閃光燈,放棄抱走偵探先生的寵物,老老實實坐進駕駛位。此等要犯、呃,嫌疑人,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坐後排,鴨子陪着也不行。規章制度如此,不然兇犯中途跳車逃跑,連個阻止的人都沒有。
江戶川先生不至於逃跑,但眾目睽睽之下,警方必須按照制度行事,誰來受罪(劃掉)看守嫌犯呢?
一名身穿防彈衣、頭戴護目鏡的精幹警官往日欠了太多人情,慘遭同僚一把推了過來,畏手畏腳坐到江戶川先生旁邊。小伙腰杆挺得筆直,心裏還納悶呢,那鴨子明明只是個毛茸茸的小動物,最多戴了頂路障帽子,為什麼它都沒有揮翅膀打人,一個不悅的眼神甩過來我們的膝蓋就軟了呢?
這波啊,這波屬於是日本警察對檢察官根深蒂固的恐懼了。
亂步等了等,沒人動,探出半個身體引起一陣驚呼,用銬住的雙手費勁關上自己這邊的車門,轉過頭去不無憐憫地說:「別發呆了,警官,你那邊的車門。」
「啊?」直面壓力源的後排警官戰戰兢兢,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能理解江戶川先生在說什麼,前排駕駛員稍微好一點,不過是幾次啟動警車手滑沒打燃火,他聞言下意識瞄了一眼後視鏡,連忙結結巴巴提醒,「你你你沒關車門。」
後排的倒霉蛋驚覺犯下大錯,一個劇烈到帶動整輛車大幅震動的哆嗦,慌慌張張「砰」一下猛猛關上車門:「對不起!長官!」
這聲過分嘹亮的道歉夾雜些許哽咽,大量些許,迴蕩車廂久久不能散去。前排小哥吸吸鼻子開車上路,後排小伙抽抽搭搭也不忘把手規矩放在腿上,耳聰目明的偵探先生隔着護目鏡都能隱約觀察到年輕人婆娑的淚眼。
亂步:。
中也:……大哥你聽我狡辯。
咦,狡辯?狡辯什麼?我沒故意恐嚇他們啊?檢事鴨鴨回過神來委屈炸開羽毛,又趕緊悄悄操控異能塞回往下掉的花花,用羽毛重新夾好。
做了七年檢察官,中也承認,有時候必須用氣勢壓制住刁滑的罪犯。也不完全是犯人啦,分配手下的警察、臨時配合的軍警少有能像太宰或條野那樣跟他思維同頻,偶爾壞事放跑窮凶極惡的犯人,掃尾過後勞德檢事繃不住發火扣工資也是有的。
不過說到底他有這麼凶嗎?都跨世界壁了啊喂!這邊的檢察官地位雖高,沒高到原世界序審法庭制度下面檢事全面壓制警察的地步吧?
鴨鴨持續散發鬱卒氣場,年輕警員持續瑟瑟發抖。
這裏是沒有掌管刑警工資單的檢察官,可無論哪個世界的橫濱,「地方特色」檢察官都能牢牢掌管警員戶口本的厚度呢。這個世界沒有御劍憐侍一手打造的東京檢察總局,橫濱檢事毫無顧忌,愈發無法無天。
當地警察希望追查政客接受黑手黨賄賂的案件,必須首先排除將案情上報橫濱檢事的選項。但即便警員排除千難萬阻,私下聯絡熟悉的東京檢察官,還隨時存在秘密泄露、黑幫殺人滅口的風險。就這樣真出了事,東京方面都不會派人來整一次像樣的整風行動,活生生的人無聲無息便沒了,想查的案子也無聲無息沉入海底無人問津。
誰敢問啊,傳承狩魔派系強硬風格的御劍局長不在,幕後黑手不必承受任何代價,氣焰只會更加囂張。一個個鮮血淋漓的例子擺在眼前,橫濱警察徹底淪為了驚弓之鳥,有能力也必須裝成沒有能力,裝着裝着頭腦鈍化,不就真沒能力暫時安全了嗎?橫濱需要偵探,偵探心知肚明,幸而他也願意和大家並肩作戰。
警車的目的地是橫濱警署,遠是遠了一點,勝在安全系數比較高,黑手黨若非必要不會闖進來殺人。黃昏轉瞬即逝,終究是白天黑夜平分秋色吶。襲擊警署害橫濱政府沒臉,承擔一半政府職能的黑手黨又會有多好看?
亂步頂着一腦袋溫熱鴨鴨下車,這回有人記得給戴手銬的他開門了。遠離空調,空氣濕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偵探萬般感慨,沒想到有一天會以「嫌疑人」的身份來這個地方維護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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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嘆一閃而過,黑毛青年熱情打起招呼:「喲,箕浦,你們都來啦?」
他慣常合作的警官們沒搭話,橫眉仔細打量着,見偵探先生神態輕鬆,確實如制止他們營救行動的天降小紙條所說無需擔憂,反倒是兩位同在車上的後輩快虛脫了的樣子。眾人略微呼出一口氣——兩名倒霉蛋:???——刑警武警巡警窸窸窣窣收起警棍警槍盾牌,低眉順眼讓出進警署的路來。
後面幾個打着「參觀」名號的外國大使帶領手下看夠了熱鬧,也不願耽誤時間額外加班。檢察官悉心聽取大使意見,沒敢針對警察的反叛行為發表意見。橫濱的大半人手都站到對立面,處罰了他們誰來幹活啊?金絲眼鏡男目不斜視,大步走出警署接收嫌犯。
審訊很快,畢竟需要江戶川先生說的全在牛皮紙袋裏。橫濱警方去垃圾桶撿出來瞧瞧,佔盡地利勤快點去案發現場、偵探社等地核查核查,偵探再補充說明說明異能、異能者、異能道具的情報,便沒他什麼事了。
不光是外國人要求優待,不少本地警員乃至外地接受過幫助的檢事警察哪怕暫且趕不過來,也要打電話強烈要求善待江戶川先生。內外壓力重重疊加,便有了亂步高高興興活動酸疼手腕,看鴨鴨用喙戳戳拘留所鐵欄的奇景了。
我還沒進來過這裏耶,阿爾格爾張開翅膀興奮轉圈圈,他來換班保護大哥啦~
「是吧?我也沒在這裏過過夜,相當稀奇呢!」亂步笑嘻嘻扒拉阿爾順滑羽毛夾帶的梔子花,清新花香不禁讓他想起鄉下老家媽媽種的梔子花叢,殘存的一丁點不適都煙消雲散啦。
青年蹲久了腿麻,盤腿抱起糊糊鴨,津津有味圍觀值班室電視播放的美食頻道。阿爾格爾白天睡覺倒時差,現在天黑了依然本能地睏倦異常。無形的絲線護住大哥,他認真看電視保持清醒便大功告成,就是晚上看這種節目有點自討苦吃,餓了。
守衛吧嗒嘴,飢餓鴨鴨扭頭找背包拿小零食,嗨,忘了,用同款亮眼的路障帽子遮掩人類視聽,如今的他穿着中也馬甲,哥哥留在洞裏,嚶。亂步冷靜咽下唾沫,一隻手捏捏肥美鴨翅膀,一隻手托腮尋思主持人品嘗的那款甜皮鴨是挺好吃,給平行世界的朋友們買幾隻當伴手禮好了,現在的他們……不太方便以這種形態品嘗。
亂步今晚壓根不打算睡,吸溜,握緊翅膀下面隱藏的簡易通訊器,中轉站發來的信息會經過儀器轉變成輕微震動,絕對不能錯過。沒有震動也別閒着,嘗試整合分析手頭現有的情報,看還有什麼發現吧?
如今國外勢力牽扯進來,一句「日本政府交出自由裁判權,後續無需你們勞心」,獵犬、特務科便被逐出案件審查的團體。他們不出所料並未通知警方所謂「鳥類異能者」的參與,「書」的事同樣隻字未提。他們不講,亂步更沒道理講。小勞德們的護衛任務大大便利,坂口方面,有條野分子化悄悄送去花袋加班改造的聯絡手機。可惜坂口和獵犬沒有直接的上下管轄關係,試探福地目前的位置多有不易。
福地的刀都是次要,亂步最擔心西格瑪從頭到尾沒見過人影的天人五衰第五位成員。毀滅國家嗎,這種事不宜廣而告之,福地櫻痴老謀深算,參與其中的人肯定個個能派上用場。神威他自己是首領,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謀士,尼古萊是打手,西格瑪是情報官,還有一個人呢?剩下那個人的能力是什麼?起到的作用會是什麼?
偵探先生認為必須找出神秘成員,這場漫長的災難才有結束的那一天,而那個人就藏在神威的行動路線里。可能是一個電話,沒準是一個眼神,大概是一封郵件,那個人便收到了BOSS的指令。
一切推理回歸到先找福地櫻痴,這下麻煩了,獵犬隊長沒撕破臉,行蹤一半由他自己心意,一半聽從高層的神經刀指揮。亂步推理也不過是推理出幾個可能的地點,拿下路障帽子,擠壓裏面的發信器傳遞信息。
武裝偵探社和獵犬們能夠熬夜,卻受限於各自尷尬的身份,行動無法自如。待到白天大小勞德寄宿的鳥類身軀恢復活力,機動性隱蔽性戰鬥力迅速提升,奈何他們這些天盡忙活偵探社的事不熟悉平行世界,於是人類成員還不能一股腦全跑去值夜班,要留人打下手。
大偵探的人手妥善安排下來起碼夠用,福地櫻痴那頭就很是捉襟見肘了。
日本高層有話要說的,人家老外用得上檢察官、基層警察搜集現場證據,異能特務科又沒不斷損兵折將大意放跑要犯福澤諭吉,盤一圈下來,受氣包不就僅剩獵犬了嗎?
福地櫻痴好歹是日本政府現在能指揮動的最強戰力,不至於受上面太多無名邪火,不得不秉持人設,在這計劃頻頻出事的時候挺身維護手下,一力承擔頻繁輾轉聽訓的懲罰。他走出富麗堂皇的辦公室,就見燁子守在走廊滿臉愁容。
「怎麼,有發現?」男人的笑容爽朗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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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那邊的線人遞來消息,退休幹警以及警察學校、檢察官學院的老師學生都認可江戶川亂步給出的證據,國外的間諜機構也給出了相同答案,如此一來,認知修改板上釘釘。
好消息,偵探社若是無辜,那他們擄走的同伴一定還活着!壞消息,偵探社若是無辜,藍色瓦片提供的情報是真的,那恐怖組織「天人五衰」手持「書頁」強到可怕!
獵犬不怕強敵,怕的是干看着恐怖分子胡作非為。強龍不壓地頭蛇,明面上不許插手就悄悄來。港口黑手黨蠢蠢欲動,立原曠工關鍵任務不利長期潛伏,重返港黑黑蜥蜴特別行動小組,探聽調查進度。燁子則發揮情報專長,嘗試深耕兇器的購物小票搜捕尼古萊下屬。她既然來,定是有了發現,比如發現了那些社會渣滓的屍體。
紅髮獵犬很久沒有躺下好好睡上一覺,糟糕的現狀令她身心俱疲,拼命強撐着匯報:「我只找到那些渣滓的屍體,死亡時間是人質案當天二十三點到第二天的凌晨三點。抱歉,隊長,線索又斷了。」
這是可以預見的,天人五衰耍盡手段栽贓武裝偵探社,燁子早知尼古萊的助手基本沒有機會活下來指證真兇,她總是不甘心放棄,萬一呢?果然沒有萬一。
福地櫻痴緩緩收斂了笑意。
「去休息吧,燁子,這是命令。」白髮隊長一句話止住副手已到嘴邊的拒絕,輕輕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充血的眼認真道,「我們沒有走上絕路,我去試試,我總要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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