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在復活的第一天,便得知自己七年後將與親友返回原來的世界。這並非無法接受的噩耗,他不了解魔法,還不了解異能嗎?男人先後服務於法國間諜部門、港口黑手黨,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沒見過,又有什麼勾心鬥角的算計沒見識過?
但是可以接受不代表能夠歡喜笑納。
眾所周知,蘭波不熟悉保羅穿越時的社會現狀,制定安家計劃全憑親友口述提供的情報。感覺差別不大呢,儘管原世界的科技樹與這邊稍有不同,甚至隱隱落後一兩個身位。就像橫濱那家三年前就點亮自動人臉識別技術的私人安保公司,據說放原世界,他們要今年年末方開發出名為「神之眼」的系統,用來配合橫濱政府監控橫濱。
當時公司吹得天花亂墜,大肆宣傳神之眼可以有效降低橫濱犯罪率——別逗啦,橫濱犯罪率高的關鍵因素又不是警察不知道犯人去了哪裏——到頭來運行三年、唔,不好說有沒有運行三年,反正最近沒聲兒了。
高新技術煩惱不了身世複雜的勞德們,也對,精英間諜普遍擅長躲避攝像頭,而且天眼系統一開始就註定不可能跟公司設想的那樣,遍佈橫濱每個重要地點。
小國主要的港口城市誒,上面還矗立着一個碩大的美租界。橫濱天天迎來送往大量外國情報人員,本地里世界領頭羊港口黑手黨同時是維護橫濱秩序的重要武裝力量。這種情況你放那麼多攝像頭搞自動人臉識別系統什麼意思?想看什麼?想做什麼?要真發現什麼,危險的是誰都不好說呢。久而久之,橫濱議員通過皮包公司撈夠錢(劃掉)終於醒悟神之眼這玩意是純純負作用的吞金獸,上周似乎有人提出應該叫停與安保公司的合作。
議員老爺們只要變着法做生意就行了,普通民眾想安度晚年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蘭波厭倦過往的殫精竭慮,卻不能不用心謀劃未來。家人朋友盡力幫忙籌備物資,讓他們壓力驟減,然而偽造身份,保持戰鬥力,追蹤與反追蹤這些去陌生故土落地生根的必備技巧,依舊需要二人時刻溫習。所謂曲不離口拳不離手,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即便他倆以防觸景傷情,最後遠離橫濱換去其他地方安家,也不能指望整個過程平安順遂,一丁點變故都不會找上過了七年安生日子的遲鈍平民吧?
「回去以後,要把各國重啟人造異能生命體實驗的消息傳遞給那邊的亂步,讓他根據現狀整理出個具體章程來。」
永別近在眼前,蘭波默默復盤迴去以後的種種安排。
人工異能生命體顯然是他們除自身安危以外最擔憂的問題,這個世界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文學風暴引發了全球範圍內民眾對人權的思考,已經有七個發達國家明令禁止人體實驗。當然這不可能杜絕野心家的誕生,但是律法嚴懲以及大眾的口誅筆伐,足夠勸退絕大部分心血來潮盲目跟風的傢伙。
不錯啦,飯要一口口吃嘛。
可憐這頭是吃到了香噴噴的第一口飯,那頭文壇凋敝冷鍋冷灶,火星子都不見一個。他們打包的書,包括回去以後信守與陀先生的約定筆耕不輟,縱使從出版到推廣沒有任何阻礙,也需要時間慢慢培育新的思潮吶。
算算阿蒂爾寫詩寫了將近十三年,期間保羅不遺餘力用屠刀給牽涉進人工異能生命體實驗的混蛋緊緊皮(物理),世界才有當下這幅萬物競發的景象。
蘭波他們可以耐心等十三年,然而穿越十來年,保羅費心搜集的資料估計很多都作廢了。要讓他倆從零開始滿世界探聽情報、暗殺恐嚇所有實驗有關人員,說句難聽的實話,人沒法否認年紀上來了,保養得再好,精力就是達不夠年輕人的水平。好在大家熟悉的亂步提議可以外包給平行世界的他,還教了一套話術,包管戳中另一個自己的點,果斷把事情攬到身上去。
思考不會耽誤健身,不如說正是回顧一遍未來規劃沒有發現後顧之憂,蘭波才能安然率先結束晨練。他擦擦汗,與因為早起遛晚了一會兒鍛煉的親友說了一聲,走出家裏的特殊健身房,預備休息半個小時,再回房洗頭洗澡換衣服。
今早沒有下雨,出去盡情溜達了一大圈,在狗狗公園遇到好多小狗友。她亢奮壞啦,回來也累壞啦。毛糰子吧嗒吧嗒喝夠水,哈欠連天跟着金毛大主人來到健身房,側身躺上門口的狗墊,腦袋一歪呼呼大睡。
蘭波路過小傢伙,想想又退回來撿起小被子給孩子蓋肚皮。本能搖搖尾巴繼續補覺,全程呼嚕震天響,眼皮都沒抬一下。浴巾掛在封閉式生活陽台的烘乾機,他去最近的衛生間洗過手,穿越長長的走廊預備洗澡要用的東西,意外看到中也居然在餐廳吃飯。
「起來啦?」蘭波微笑取下浴巾,彩畫集可以代勞弄乾衣物毛巾沒錯,但他就是更喜歡烘乾機烘出來的貼身用品,有恆溫功能,非常溫暖,「我還想難得放假,你可能要睡會兒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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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並不奇怪蘭波推理出昨晚派對顧念靈媒師們作息規律結束得很早,大勞德們睡覺相當警惕,家裏什麼風吹草動都能注意到,偏他回來開關房門多少會發出點動靜。
赭毛青年攪動熱粥降溫,保羅、蘭波知道自己要留家吃飯都會給做新鮮熱乎噠,就是太熱乎了一點。他癟癟嘴:「我尋思今天沒準有武裝偵探社突襲組合秘密地牢的消息,早上哪裏睡得着嘛。」
一手情報來自阿爾,曾經的間諜先生昨天略微思索便能猜到武偵選擇的突破口,在自己家沒必要刻意隱瞞。
蘭波寬慰道:「要計算時差呢,不着急。」
中也放下手機,確實急也沒用。這種突襲視頻沒辦法在互聯網上傳播太久,當權者反應過來就會被處理掉,玩的就是時間差。武偵包括港黑應當在謹慎衡量各個國家的綜合國力,選中該國大部分民眾上網休閒的時間,爭取一次性獲得最大程度的助力。
「不過怎麼可能不急……」
勞德檢事之前腳不沾地專注追查失蹤案,後來橫濱鬧出外交官事件,他連軸轉累得頭暈眼花,僅剩一點精力全放案件上。昨天中也提交的證據確鑿,基本可以確定失蹤案即將升格為國際重大人口拐賣案件。稍後經由橫濱地方組織那麼一鬧,這件事絕對會引發政壇震盪,此時此刻小勞德的職位就有點不夠看了,需要把案件轉交給高位檢察官。
禮節就是這樣麻煩但必須遵守的東西,譬如英國首相去美國開會,接待對方的如果只有美國外交部長,那絕對會演變成「你敢蔑視我」的國際矛盾。外交部長本人若不巧應對不當,也容易背上「考慮不周」的鍋黯然下台。
中原中也憑藉能力出眾,去年剛升過職。今年倉促再升一回,升遷太快了啊,容易招人非議妨礙前途。局長先生於公於私,都不可能幹這種糊塗事。御劍做主記下中也的大功,剩餘案件轉交給主任檢察官牙琉響也接手。
是御劍叔叔和牙琉檢事誒,中也相信他們,轉交案件資料十分痛快。他舒舒服服享受夜間派對,今天清晨起床刷手機,看到美國大使要求建立特別搜查部的視頻,終於發現大事不妙。
蘭波展開異能空間收起毛巾,隨性坐到孩子對面給自己倒水:「你和太宰受到的影響不大吧?和我們那邊不同,有序審法庭的制度在,三天內解決案件,趕在特搜部干預之前定下有罪判決,後面的量刑,嘛,總歸有法官決斷。」
「只是這樣一來,御劍叔叔反倒不敢勸說上面的人放寬搜證時間,儘可能降低冤假錯案發生的概率。該說不說,案發三天內必須開庭,對普通的檢事警察是挺為難……」中也托腮犯愁,隨即晃晃腳無奈嘟囔,「我一個普通刑事檢察官琢磨這些也沒用啦,管他呢,認真辦好手頭的案件吧?」
這話還是太宰說的,欣賞他能力的前輩曾委婉勸告新人警察,不要賭氣鬧彆扭,不要模仿你家不懂看人眼色的番刑警,要學會和光同塵,要儘可能跟上級搞好關係。以後進步的空間大了,掌握的權力多了,去做想做的事就不必瞻前顧後了呀。
太宰卻嬉皮笑臉和前輩講起一個漁夫的笑話,一個快被偷懶者用爛的破藉口。
富翁看到年輕漁夫躺在沙灘曬太陽,便問他怎麼不去打漁。漁夫反問打那麼多魚做什麼,富翁答可以多換一些錢。漁夫問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富翁答可以買條大一點的船僱人幫你打漁。漁夫問然後呢, 富翁答那樣你就可以躺在沙灘曬太陽了,漁夫笑說我現在就曬着太陽呀。
受到養父影響,太宰上班從不遲到早退。他無疑不是懶漢,責任感也比漁夫強,賺的錢足夠應對親朋好友的生老病死,甚至同僚們由衷敬佩,贈予了太宰警官「操心師」的美譽。但他確實擁有超越常人太多的智慧,讀過太多國內外講解時事鞭辟入裏的書籍,明白在大局面前,僅僅操控某幾個特定目標的心沒有大用,進入警察體系維護當今秩序的自己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糟糕的社會,減少那些其實不該發生的慘案。
去哪裏都不行吧。
日本的體量擺在這裏,地緣位置放在這裏,貪婪懦弱的議員老爺們架在這裏,擺脫外國影響嘗試變革無疑痴人說夢,何況變革具體要變什麼他給不出答案。與江戶川先生及其亡故的父親一樣,太宰時常悲哀個人的渺小,拼盡全力也只能維護已然受到傷害的人們,讓前來尋求警方幫助的他們獲取他們應得的JUSTICE而已。
「吃完啦,我出一下門很快回來。」中原中也利落收拾碗筷,「說好跟太宰、呸,青花魚玩蹦極(太宰:並沒有!),今天我們休假蠻適合呢,昨晚忘拜託美貫夢見幫我動手了,她們應該還在樓下,我去去就回!」
案件報告休假結束前交上去就行,御劍叔叔特地關照,他是抽不開身,好在之前聚過鄭重道了別,中也一定要多陪保羅、蘭波,不要留遺憾。可是青花魚每次悲春傷秋,不儘快幫忙排解他就要自閉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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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大叔今天值班,托組合的福,織田君出門旅遊避難,坂口君疑似連續加班了將近一周——等等,這種工作強度,坂口君還活着嗎——中也自己要陪家人,算下來可不只有女孩們能當此大任了嘛!嗯嗯,不用重力異能的話,可以順便叫上小銀耶。中也看她昨晚也是愁苦不已擔心哥哥,蹦極的解壓效果巨好,他們和青花魚共同試驗出來的那種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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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跟送到玄關的蘭波貼貼道別,咋咋呼呼跑下樓。樓道口火花帶閃電的動靜逐漸消停,黑髮男人輕輕虛掩大門,回頭就見親友抱着沉睡搖粒絨出來了。
「稍微遲了一步,不過中也很快回來哦?」
「嗯。」
舒爽翹起腳丫,保羅垂眸捏捏白色惡魔的軟軟肉墊,很是不舍。他們回到原世界,能不能安生過活還是個未知數,哪裏敢帶上了年紀的脆弱小狗呢,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啊……
蘭波知親友的心意,他自己何嘗不是捨不得,否則哪裏會一張張複印家裏積年的照片打算帶走留念。窗外的車水馬龍一如初見,兩個人靜靜依偎在一起欣賞狗狗酣睡。
不怎麼遙遠的橫濱分社,阿爾格爾連續打了兩天魔法灰,迷瞪瞪把雞群的眼罩給拴喙上了,爪子條件反射躲開一翅膀才反應過來,趕緊給解開換眼睛上。
「你們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小金毛試圖跟僵硬的雞講道理。
你們信我,我真會立即打開異世界通道噠,小布偶頭頂悠悠蓋上一片雪白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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