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地廣人稀的,野牲口時不時突然就在村子裏冒出來,所以養狗的人家不少。
可看家護院的狗,和能進山的獵狗不是一回事。
老煙袋會養狗,四條獵犬都調教的好,不知道多少巡山打獵的人羨慕。
但是,再好的獵犬也不能一直養在家裏,時間長不進山,容易懈怠。
並且四條獵犬,每天可不都不少吃,普通農戶根本養活不起,負擔太重。
老煙袋也想明白了,自己這條腿開春之後能好就不賴了。
即便是傷養好,按照建設兵團衛生員的說法,多半也要跛,想繼續吃巡山打獵這碗飯,怕是夠嗆。
再加上自己和淑芬的事
不鑽老林子,不打野牲口,好獵犬也就白瞎了,而且,也養活不起。
圍獵的時候,老煙袋一直在觀察趙鳴。
這孩子沉穩,槍法好,身上有股子建設兵團裏頭老兵的味道。
名聲也好,為了給他爹治病,連參軍的機會都放棄了,是個看重情義的。
狗交給他,放心。
「你小子看清楚了,我這四條狗,花妞是頭狗,正經的抬頭香,整個林清縣再找不出第二條!」
一說把自己的獵犬送人,哪怕再理智,老煙袋也是不舍。
招呼王淑芬給燙了苞米麵, 剛剛吃剩下的菜往裏一拌,厚油重鹽的,最後再好好餵狗子一頓。
趙鳴哥仨也一臉嚴肅,仔細聽老煙袋的交代。
沒有獵犬的獵人,在好些人眼裏都算不上正經獵人。
說句容易引發歧義的話,他不完整!
四條獵犬中,老煙袋最看重的就是叫花妞的頭狗。
體型大模樣丑,那尾巴跟鐵棍似得,一搖晃都帶着呼哧呼哧的風聲。
花妞是虎斑犬,真正的獵犬,傳聞前清的時候,韃子皇帝圍獵就帶這種狗。
頭狗,顧名思義,就是狗幫里領頭的那一隻,進了山,遇到獵物它先上,它上了之後,其他狗自然會跟着撕咬獵物。
頭狗可不僅僅是足夠兇猛就合格的,它還要擔負起尋找獵物的責任。
在山林中,獵犬靠嗅覺尋找追蹤獵物,也叫香頭。
低頭從地面殘留的痕跡中尋找氣味的,叫低頭香,大部分獵犬都是這樣子的,到了夏秋兩季沒下雨的時候,追蹤能力就差點意思。
而老煙袋說的抬頭香,也就是花妞這種的,它能從空氣中辨別野牲口的氣味,從而提高追蹤的效率!
可別小看這一低一抬的區別,這代表着好獵犬和頂尖獵犬的分水嶺!
唐大虎和劉曉華聽的一臉懵,但趙鳴卻是內心震撼。
他前世雖然沒吃巡山打獵這碗飯,但畢竟也沒離開大山。
獵犬的優劣,趙鳴也聽別人提起過,心裏自然門清。
「這條大青狗叫虎頭,也是條好狗,青狗出頭狗,要不是有花妞,它就是頭狗了。」
老煙袋一邊招呼趙鳴一起餵狗,一邊介紹自己的愛犬,那表情,就跟打算送孩子出遠門一個模樣。
虎頭機靈的很,聽到主人提自己的名字,唏哩呼嚕吃的正香,也停下抬起頭,用大腦袋猛蹭老煙袋的手掌。
「這是大老黑,是個大虎逼,你領着它進山的時候多留意點,見了野牲口就不要命的玩意。」
大老黑通體黢黑,但不是很純粹的黑,估摸是狼犬和其他犬類的串串,勝在體格子大,搏鬥起來不吃虧。
如果是不懂行的人聽了老煙袋的介紹,恐怕會疑惑。
獵犬足夠兇猛,不是好事嗎?
實際上,兇猛只是狗子成為獵犬的准入門檻。
獵犬的工作,是搜尋追蹤獵物,發現獵物之後拖住對方,給獵人爭取時間,由獵人完成最後的擊殺。
攆個野雞逮個兔子自然不用這麼麻煩,但遇到野豬、熊瞎子這類猛獸,單憑獵犬狩獵,這純屬為難它。
大老黑這類的,就是沒啥腦子,遇到獵物是真敢拼命,極其容易受傷甚至丟掉性命,屬於自身定位不准。
「至於這頭獒犬,就不給你了,我留着看院子。」
獒犬威猛,遇見狼都不帶怕的,對於其他野牲口也有不小的威懾力。
可巡山打獵不是鬥獸場,訓練有素的獒犬或許能夠成為優秀的護衛犬,但打獵還真不合適。
老煙袋養這頭獒犬,是因為他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
進山之後,花妞帶着虎頭和大老黑兩條幫狗搜尋追擊獵物,獒犬就留在主人身邊擔任警衛。
趙鳴哥仨一起進山,相互之間有照應,用不上獒犬。
留下來,也算給老煙袋自己一個念想,順帶的還能看家護院。
這年頭,野牲口餓急眼了,進村子咬死家畜拖走不算稀罕事,傷人的也時有發生,留下獒犬,最起碼整個靠山屯的安全系數都能跟着上升。
餵完了狗,老煙袋親手給三條獵犬套上繩子,交到趙鳴手裏。
三條獵犬好像也明白了什麼,全都耷拉着腦袋嗚咽嗚咽,戀戀不捨和老主人告別。
老煙袋這份人情忒大,今後得當家裏的長輩處。
趙鳴哥仨牽着狗,在老煙袋不耐煩的驅趕下回了家,仨人騎着一輛二八大槓牽着三條狗,一路滋溜滑,沒少在瓷實的雪地上翻跟頭。
剛到家,三條大狗就嚇了劉翠蘭一跳。
獵犬和村子裏那種低眉順眼的看家狗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劉翠蘭不懂,也一眼就瞅出來這三條狗凶的很!
「你個癟犢子,想嚇死老娘啊!」
話雖這樣說,可一聽這三條大狗今後要跟兒子一起進山,劉翠蘭就趕緊給燙苞米麵,順手烀幾個土豆子,灑了鹽沫子,加上開水一攪拌,最後狠狠心,又往裏面加了幾大勺熬好的熊油。
「吃吧吃吧,一個個餓死鬼投胎一樣!」
三條獵犬也沒想到,剛到新家第一頓,還能混上熊油這好玩意,唏哩呼嚕一陣猛吃,最後跟劉翠蘭的感情反而更好。
趙鳴哥仨忙着搭狗窩,夜裏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沒個窩可不行。
趙慶瞪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瞅着又丑又凶的三條獵犬吃食,想往跟前湊,又不敢,抓着趙芳的胳臂要一起。
趙芳也害怕啊,說啥都不靠近,最後趙慶炸着膽子,輕輕摸了一下正低頭吃飯的虎頭的大腦袋,虎頭抬起頭,大舌頭舔了舔趙慶的手掌心。
「喲喲喲,大狗舔我的手了,我能牽着它出去玩了!」
「敢牽出門,我打斷你的腿!」
掃帚嘎達或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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