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硯秋這幾日一直輾轉在藥山和幾個莊子之間,來回往返。
沒辦法,端陽節來了,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炙熱,這該死的老天,愣是一滴水也不給下。
這個端陽節過得大家都蔫巴巴的,沒有一點喜氣可言。
村裏頭,家家戶戶都只煮了一鍋草藥雞蛋給孩子們意思意思。
天熱,連粽子也不敢多包,沒有水供每日蒸煮,粽子容易壞,誰也不敢糟蹋糧食。
他們這樣已經算好的了,只是沒水沐浴而已,別處的人家,想喝水解渴都成了難事。
特別是端陽節一過,那天上跟架上了大火爐似的,一個勁地烤着大地。
每日都可以看見,有人跪在乾涸的田地里,跪求老天爺開開恩。
可是都沒有用,河水還是照樣幹了,井水也沒了,一點點地把人往絕路上逼。
姜硯秋把養在空間裏面的鴿子都放了出去,密切關注着各處水流情況。
到處都很糟糕,唯一讓她驚喜的是,她的那些莊子和酒樓的水源都還在出水。
也不知道這與她經常往水源處注入空間水有沒有關係,但不管怎麼樣,終歸都是好事。
端陽節才過去半個月,好些人家已經捱不住了。四處求水,都求不到,已經打上了下邊幾個村子的主意。
在雲河村下面的村子,水源也有從這上面流下去的。
多虧了姜硯秋,他們的用水雖然捉襟見肘,但也算過的去。
所以這一派田間青翠的莊稼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大家,我家有水,我家有糧。
於是,最下面的村子就遭了一些人的搶劫。
好在他們也是逃荒過來的,早有準備,才倖免於難。
姜村長也早在提防着這個,一聽說這事,立即召集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整隊起來,包圍着村子,護衛村子與田地,領隊的照舊還是葛慶。
姜硯秋也讓沈黎喊了幾個人守在宅院這邊,時刻關注着村子的情況。
馬車上,姜硯秋憂心忡忡:「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南枝這幾日也曬得都瘦了一圈,「都怪這該死的老天,可着咱們小老百姓欺負!」
「轟隆隆!」
突然一聲雷響,嚇了兩人一跳。
「要下雨了嗎?」南枝驚喜地掀開車簾,探了半個身子出去看。
趕車的還是陳叔,千山他們留在府城那邊,姜硯秋讓他們看着,那邊若是不對,就帶着大家趕回來玉澤縣。至少,她可以保證一處有水。
陳叔爽朗大笑,「真的要下雨了。」
「轟隆隆——」
「轟隆隆——」
「太好了,終於要下雨了。」南枝拍手叫好。
姜硯秋也開心地笑了,如釋重負,這些日子往返幾個莊子之間,也累得夠嗆的。
不過,效果也是喜人的,不僅自己的莊子保住了,還幫助了莊子周圍的村民。
「轟隆隆——」
雷聲不斷,天也黑了下來,可是從莊子回來,一路到宅院那邊,愣是一滴雨水都沒有掉下來。
南枝從驚喜到着急,到哭喪,「乾打雷不下雨,不會是故意折磨人的吧!」
她真的快急哭了。
姜硯秋也愁眉不展。
村里,大家都坐在院子裏吃飯。
家裏能接水的東西全都擺在院子裏了,就等着大雨的到來。
可是這雷公像是吃飽了撐着,跟大傢伙鬧着玩似的,整的大家心裏頭都七上八下的。
直到飯後,雨點才從天上落下來。
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落在滾燙滾燙的大地上。
滾在乾涸的心靈上。
鄉親們的眼窩子熱了,跟着老天一起下雨了。
太好了!
大家都有活路了!都有活路了!
他們雲河村雖然有水,但是有水也怕被有權勢的搶啊。
每天忐忐忑忑,睡都睡不安穩。
這下好了,天,下雨了!
有水了,大家都有水了!
姜硯秋在家裏都可以聽見大家的歡呼。
別處,家家戶戶的人都在院子裏歡呼,有人直接用嘴接雨水,有人在雨水裏手舞足蹈。
也有人在雨水裏哭泣,痛哭這雨為什麼不早點來!
早點來,他家的地就不會幹了,莊稼不會枯死,雞鴨不會渴死,牛羊也不會被逼無路全賣了。
可是大家都還沒發泄完,這雨就戛然而止。
夏天的雨,來得急,去得也急。
大家都安慰自己,沒事的,有這一場,就還會有下一場。
可是第二日,是更毒的日頭。
第三日的日頭,也比前一日更毒。
第四日,還是沒有雨。
第五日,依舊沒下雨。
……
那一場雨,仿佛只是大家的一場幻覺。
老天爺給了希望,又打破希望。
現在的天氣比之前還要炎熱,姜硯秋每日去莊子的時間更長了,每日要放出的空間水也更多了。
越來越多的人,順着那邊的綠意,求上她的莊子。
「主子,又來了幾個村子的人。」身着男裝的南枝,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雲霞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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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姜硯秋眉頭緊鎖,「都讓接着吧!多派幾個人盯着,別讓人鬧事。」
她心裏微沉,莊子上的水流到外面,也只有一條水流有水,只夠周邊的居民使用。遠的,只能自己來接水。
她讓寧管事叫人架了竹子,引水到側門那邊,讓人接水。
安排了沈黎他們喬裝成護衛的模樣,守在幾個莊子周邊,大刀在手,加上有人膽敢鬧事,他們也是真敢動手,一點也不讓鬧事者討着半點好處。所以這些日子過來求水的人,也都安分守己。
南枝剛出去,又一個護衛着急忙慌地跑進來,「主子,不好了,來了好多難民圍在咱們莊子大門口!」
「難民怎麼往這裏來了?」
「不知道,突然就來了,烏泱泱的,把咱們莊子都圍堵了。」
「走,出去看看。」
那護衛是騎馬進來的,姜硯秋也牽了在院子裏吃草的馬兒一起去大門處。
近來事多,莊子上各處都安排了馬匹,就是為了方便辦事。
白雲山莊,大門口。
一個個衣衫襤褸,乾枯的面容,和一身餿了的臭味擠滿了整條大道。
「求大善人賞口吃的。」
「求大善人救救我們。」
「……」
難民一個勁兒地求着,護衛也一個勁地解釋說,側門那邊可以取水,大家可以去領水做飯。
但是他們去了那邊喝過水,又過來了。
「水不頂飽啊,俺們的糧食都沒有了。」
「是啊,不是說這裏有大善人嗎?說我們來了,就會幫助我們解決困境嗎?」
「你們這裏騙人的嗎?」
兩個漢子咄咄逼人。
「誰和你們說的,來了這裏就有人幫你們解決困難?」
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入嘈雜的人群中。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一位俊美公子騎着高頭大馬而來,澄澈的明眸掃視過眾人,仿若可以看穿一切。
姜硯秋勒住韁繩,馬兒停在先前說話的那兩位漢子跟前,她又問了一遍:「誰告訴你的?」
「這……」,兩人眼神閃爍,支支吾吾,「你們都在這裏送水了,誰還能不知啊!」
「是嗎?」姜硯秋目光直視着他,一身破衣爛衫,臉上雖然污黑,但是與周圍瘦得脫相的難民完全不一樣,雙手也不似缺水逃荒過來的那些人那般乾燥起殼。
「是,求善心公子救救我們。」那人受不住姜硯秋的逼視,直接跪地磕頭。
他這一跪,後面烏泱泱的人全都跟着跪了。
「砰砰砰——」,大道上的難民排到盡頭,都看不到尾巴。
前頭的人跪下了,後頭的人也跟着,一排接一排,場面有點壯觀,這是姜硯秋始料不及的。
到底是誰給她送了如此一份大禮?
「求公子救救我們,賞口飯吃!」
「求公子……」
「……」
此起彼伏的聲音,將姜硯秋淹沒了。
旁邊的護衛都替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這麼多難民,要是施粥養了,不得把他們莊子都給拆了?
可要是不管他們,那白雲山莊見死不救的名聲就會聲名遠揚,屆時,他們姜記的生意定會受到震盪。
一個個護衛全都神色冷肅,心裏邊都替主子着急。
這時,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自裏面走了出來。
小護衛一喜,「隊長來了。」
是沈黎喬裝的護衛大叔,清風閣的人只有在主子和主子特別信任的人面前,才會顯露真實面貌。
沈黎來到姜硯秋跟前詢問,「主子,沒事吧?」
方才側門那邊也被突然冒出來的難民惹出事端,他一處理完,就過來了。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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