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不如你。」
國師笑容微淡,自他知曉他的覺醒後,便明白自己遲早要暴露。
他不怕寧無闕上門驅趕,卻知這位尊長非等閒之輩,饒是與黑暗之君相鬥數百萬年,亦不能動他分毫根基,這份實力,不要說他如今殘缺的狀態,就是全盛時期的他,也不堪敵他萬分之一。
這也是他忌憚他的原因之一。
實力便決定着生存權。
而這位尊長偏偏不唯吾獨尊,確實難能可貴,難怪皇城人死心塌地的願意追隨。
蕭定恆低眸,細碎的劉海溫順地落在眼睫上,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事,那些事發生的遙遠,卻真實存在過,只聽他零零散散地說道:「這世間絕不僅僅只有黑與白,在你們與黑暗之君爭鬥的億萬年中,可有想過,黑暗之氣為何能生生不息?」
「因為欲望、怨念是無止盡的,只要存在着,必然想要的更多。」
「在我的國度,是個無欲無念之國,所以絕沒有黑暗之氣滋生的土壤。」
「沒有黑暗之氣滋生的土壤,不代表靜闌無波就永世美好。」
「時間久了,人們厭倦了日復一日的平淡。」
「所以你看,總有人想尋找激情與刺激。」
「我能理解當年黑暗之氣為何會滋生,一旦私慾衝破管束,就會無以復加。」
「誰都想要瘋狂一把,有人作死胡亂開啟按鈕,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開端。」
「我的國度,在內戰中相互廝殺殆盡,這對他們而言不是哀嚎,是永無窮盡的樂趣。」
「回過頭來看,那段歲月,每個人在這群狂歡的饕餮盛宴中都如同中了蠱惑,不聽勸解,亦不回頭。」
「任誰也無法遏制這場災難的來臨。」
「可笑。」
「我們費盡心力將黑暗之氣阻攔在外,用盡心血培養成一個靜態之所,他們卻不滿意。」
「反是掙脫束縛、打破平衡。」
「那一刻,我無比心傷。」
「所以我放棄了拯救,怨念相生,黑暗之氣圍攏在我周圍。」
「你們沒看錯,這寒華殿,這皇宮,是因我而有了黑暗之氣。」
「但我明白這東西的惡性,所以一直做着困獸之鬥。」
「我清心寡欲,它卻不離不棄。」
「它盯上了我,我用盡全力去抵抗。」
「所以,有時,我會無比虛弱。」
「知曉它為何不放過我?」
「哼,因為我的力量,還因為……我身上背負的過往,過於沉重。」
「說它因我滅亡,或許太高看我了,可我確實有推脫不掉的責任。」
「唯一的理智告訴我,做錯了一遍事,便不能再錯第二遍。」
「更何況,我厭惡黑暗之氣。」
「你的醒來,給予我一絲曙光,但我明白,黑暗之氣無法擺脫。」
「古往今來,均如是。」
「我以吸附大熙帝國的命數來恢復能量,以此對抗圍繞我身上的黑暗。」
「所以,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不夠說服你?」
國師言笑間並無傷感。
擺在蕭定恆與寧無闕面前的,確實是一道巨大的難題。
誰也沒料到,這背後有這麼嚴重的情況。
真是苦惱。
蕭定恆瞥了眼寧無闕,想聽聽他的想法。
寧無闕這些年未踏入奉鄴城,便是預感到事情的不妙。
「為何來塵世之境,為何選擇大熙帝國。」莫名地,他對他從骨子裏懷有不信任感。
「因為?」國師輕輕笑了,似乎想到了非常好笑的事,「因為這塵世之境不尋常,自打他們到來……」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眼蕭定恆,「你其實能預見到吧?」
「未來塵世之境將要發生的事,聽聞神罰之劍近些年都不曾出動。」
「它們搗亂,你卻視而不見。」
「理由只有一個。」
「既然遲早要亂,何必還要去禍害別處?你看,我這會又十分的明智而善良。」
國師的話,總能戳到寧無闕的痛處。
寧無闕面色僵硬,一開始想要將他趕走的目的漸漸鬆動。
既然要亂,確實不宜再去禍害別處。
但絕不能讓他繼續吸附大熙帝國的氣數,即便要亂,也該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橫加干預,有違天道。
「你放心,神罰之劍馬上就下來。」
寧無闕的話令國師面色驚白,他……
終究還是等來了。
儘管有不得已的理由,依舊逃不過該有的懲罰。
「隨你。」國師說。
神罰之劍現只可對他動用一次,熬不熬的過,就看他的命數了。
即便他死,黑暗之氣也不會消融,它們會追隨他至天涯海角。
死,並不能逃脫黑暗之氣的魔爪。
這是天地相生時就定好的規則。
「這次,你若能經受住神罰之劍,日後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我的話,不食言。」
國師哼哼笑道,怎麼,還得感謝他不成?
這神罰之劍可不好接,結果如何……真不好說。
在這件事上,蕭定恆無法替他求情。
只是這黑暗之氣……
有必要去找找黑暗之君了。
他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倏地站起,朝國師說道:「你那小玩意挺神奇。」他指的是魔方。
國師再度出示橙亮的魔方,說道:「怎麼,我覺得你話裏有話。」
蕭定恆抬抬眼,朝寧無闕問道:「你可知黑暗之君現今在何處?」
寧無闕無時無刻不關注他的動態,但……
確實難辦。
「他有無數個分身,特意不想被人找到,高葉是他其中最完美的形態之一。」
「我明白,高葉缺少黑暗的力量。」
蕭定恆上次被爵鈴暗算中了黑暗之氣,便明白高葉力量的欠缺。
「待他真正的恢復,便是完整的統一。」
「你想去見他?」國師聽明白了他倆的對話,「他藏的隱秘,要找到可不容易,他怕你們皇城人趁機下手。」
蕭定恆如何不明白,只好退而求其次,說道:「那就去見高葉吧。」
與高葉談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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