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人能公然與龍霸天叫板,這樣的人李耀祖自然是要拉攏的。
「胡侍御言之有理,朕心甚慰,特賜珠玉一斗,以表嘉獎。」
胡明揚連忙跪謝:「臣叩謝聖人隆恩,日後定當為聖人肝腦塗地,以報此恩!」
賞罰分明,乃帝王之道,既然有賞,必然有罰。
只是,這龍霸天是兩朝元老,位居宰相之位已逾三十載,更兼先帝遺詔輔政,對自己有着擁立之功,其勢之盛,可見一斑。
對於他手下之人的懲處,需慎之又慎,若是懲罰得輕了,朝中誰還把他這個一國之君放在眼裏,若是懲罰得重了,不免讓朝中眾臣覺得他李耀祖冷血無情,有兔死狗烹之感。
他苦思冥想卻不得其解,頭痛得更厲害了。
武問蒼適時開口:「陛下,我瞧你這身上的袞冕既繁瑣又厚重,雖然看着華貴光鮮,但這樣的重量壓在您身上,也恐有累聖體。」
李耀祖知道武問蒼意有所指,便順着她的話「嗯」了一聲:「此衣雖美,但朕穿着確實是行動不便。」
武問蒼道:「這衣裳不過身外之物,若不適體,換之便是。」
「哈哈哈哈哈!」李耀祖聞言大笑,他這個天后實在是頗為了解自己的心意,這話他作為先帝之子不好開口,可武問蒼代他開口,再合適不過。
他順坡下驢道:「既然天后開口了,那麼便貶吳用為振州刺史,日後再有朝臣離間我與天后的關係,皆是這個下場。」
「那這空出來的職位?」
「哈哈哈哈哈,」李耀祖心中暢快,笑聲未歇,「胡侍御不畏權貴,直言敢諫,恪守御史本分,這御史中丞之職,非他莫屬。」
胡明揚聞言大喜,伏地不起:「臣胡明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天後天皇,萬歲,萬歲,萬歲!」
反觀吳用,此刻已如泥塑木雕,癱軟在地,面上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行了,都平身吧,」李耀祖聲音難掩疲憊,「今日鬧了這麼一出,朕也有些乏了,這朝會就都散了吧。」
群臣們行禮告退,從殿門魚貫而出,走着走着,人群自然而然地分散成了四個派系。
其中兩派分別以龍霸天和朱大常為首,二人身邊簇擁着的官員大抵皆為閥閱世家之後。
雖然同為關隴貴族,但也有資歷之分,深淺之別。
龍霸天麾下的貴族葉茂根深,資歷深厚;朱大常身邊的人雖然亦身居高位,然而相較於龍傲天的黨羽,則顯得根淺枝疏,遠不及在官場浮沉了數十載的老臣。
另一派則是中立派,最高官員乃司空、同鳳閣門下三品趙小柔,亦為當朝宰輔之一。
自古於朝堂內爭之中,軍方之人涉足需慎之又慎。
勝則易遭猜忌,功高震主,恐有殺身之憂;敗則首當其衝,先遭翦除。
加之趙小柔性本謹慎,不願介入皇家之事,如今他已位極人臣,官居一品司空,實在是無須再趟此政治渾水。
他一不願結黨營私,二不欲陷入內鬥漩渦,唯願安安穩穩地再當幾年官,而後乞骸骨歸鄉,安享晚年之樂。
往常只有這三派鼎立,而今又多了一個微弱的小派系。
胡明揚周遭圍繞着些小吏微官,這些人大多出身微寒,在朝中得不到援引,晉升之路一向坎坷無望。
可今日見胡明揚為武問蒼仗義執言,便一躍成為御史中丞,這讓他們也蠢蠢欲動起來。
誰也不甘心,明明是同袍同澤,其中一個僅僅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便一躍凌駕於自己之上。
在當前的環境下難展鴻圖,而攀附武問蒼或可嶄露頭角。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眾人紛紛上前,恭賀之聲此起彼伏:
「恭喜恭喜!」
「如今吶,我們該稱您一聲胡中丞了!」
「對對!胡中丞您今日在朝上言辭犀利,擲地有聲,真乃吾輩楷模!」
胡明揚一朝得勢,官場得意,但還是拱手謙遜道:「諸位謬讚,今日之事實乃僥倖。」
此前被武問蒼提拔起來的幾個官員也走上前,稍壓低了些聲音道:「如今天後天皇二人一心,分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諸位可看清了形勢?」
眾人無不點頭:「自然自然,日後我們定為天後天皇馬首是瞻。」
「如今我們能做到這個位置,全靠了華山封禪那次的加官進爵。」
「天后之恩,卑職豈敢忘懷?」
他們面上還是歡聲一片,實則心裏卻各懷鬼胎,算盤打得叮噹響,都想着要如何攀附天后。
這邊喜氣洋洋,龍霸天一脈卻是氣氛壓抑。
走在最前面的龍霸天,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眾人只敢低着頭跟在他的身後,間或用眼神交流。
只有陳公正一人沒有眼力見,像蒼蠅般圍在龍霸天身邊轉來轉去,嘴裏還嗡嗡個不停:「今日天后竟公然教唆天皇貶謫吳用,真是豈有此理!」
他戰戰兢兢地捕捉着龍霸天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見龍霸天依舊面色鐵青,陳公正只能繼續絞儘自己空空如也的腦汁,「皆是天皇失策,讓女子凌駕於我等之上,肆意妄為。她們這些婦人,豈能懂得國家大事,真是荒謬絕倫!」
可是龍霸天還是一言不發,陳公正頭急腦熱之下,口不擇言:「倘若龍相公您執掌朝綱,斷然不會……」
「住口!」龍霸天厲聲呵斥,「聖人之名,豈容小人玷污?我看陳侍御還是先料理好自己的家務事吧,妻女妻女管不住,管起朝中之事倒是賣力得很。」
龍傲天跟在龍霸天身後,冷冷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自家後院都治理不周的人,也不配與我們為伍。」
龍氏父男的追隨者們早已對陳公正的卑躬屈膝感到厭煩,他們都朝着陳公正投來不屑的目光。
「去去去!」
「快走快走!」
「滾開,你這礙眼的東西!」一人不耐煩地伸手一推,陳公正猝不及防,踉蹌倒地。
隨後,那些經過的官員,像是沒看到地上有個人似的,毫不留情地從陳公正身上踏過。
「哎喲——哎呀——別踩了,」陳公正用胳膊擋住自己的頭,「救命——」
好在大臣不多,一人一腳很快就踩完了。
眾大臣:真是意猶未盡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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