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隊長也問道:「焦老弟,這上面說了些什麼?」
我指了指上面的文字說:「這銘文記載的應該是這個墓主人的生平,但是有一部分文字我不認得,只能根據上下文的意思來猜了。」
大塊說:「老焦你開了小灶,這還有你不認識的字?」
我真是哭笑不得,這死大塊,其實這麼艱深的文字我也認識不了多少啊,很多我還是要靠猜的,這焦家後人真不好當,每次都要硬着頭皮充大尾巴狼,這樣下去真怕某一次裝不下去,把我爺爺化城焦家的名頭給砸了。
雷隊長說:「沒人能識得了天下的字,特別是一些古老的文字,焦老弟果然家學淵源深厚,現代認識這些古老文字的人很少,像焦老弟這麼年輕有這樣的見識已經非常不錯的了,你給我們說說這上面寫了些什麼。」
這雷隊長果然會很合時宜的拍馬屁,雖然知道是馬屁,但我聽着還是挺受用的,於是便清了清嗓子說:「從這銘文上記載的來看,這裏是西周一個諸侯的墓。」
雷隊長點點頭說:「嗯,看這墓的規模至少也是個諸侯。」
大塊、皮猴和鐵牛三人也樂開了花,大塊興奮的說:「我就說了,這腳力沒白費,這回發達了。」
我說:「其實這裏面說到的這個諸侯在歷史上並不算得上是真正的諸侯,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周朝王室明地里封的。」
大塊聽了眼睛眨了眨說:「不是明地里封的,難道還有暗地裏封的?」
我點點頭說:「按照這上面的記載就是這個意思。」
於是我便將這銘文上記載的大概內容給他們說了。
根據這銘文上的記載,周武王伐商紂王的時候,有八百諸侯會孟津,幫助周天子滅商朝有功,其中的楚國還是部落的時候就放棄商朝投靠了周天子,當時周朝的實力不足以消滅這些諸侯完成大一統,而且人家也是功臣,所以就採取了分封的形式。周朝按照和天子關係的遠近,先分封自己的部分宗族親戚,他們得到的土地肥沃又在周朝核心區域(當然銘文上不會這麼說,但表達的意思是這個),然後再分封功臣和那些原來就存在的諸侯國,形成從親到遠的關係網相互制衡。
實際上周朝對那些雖然表面上臣服的諸侯國並不放心,又建立了制度來籠絡和限制各個諸侯,比如小宗必須臣服大宗,父親死後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權利,還有諸侯軍隊的數量限制等。後來一些諸侯國逐漸發展強大,周天子害怕諸侯國會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會威脅到周朝的統治,於是又暗地裏從周朝的宗族親戚中選出一批幹練的人,讓他們各帶一支軍隊到一些實力比較強大的諸侯國,比如楚國、秦國等,名義上是協助各諸侯國管理當地政務,實質上是利用他們去監視和削弱諸侯國的力量,而且這一批人全都暗地裏封了侯爵。
這個墓主人就是這批人的其中一個,姓姬名烏,他奉命監視和限制的就是楚國,他來到楚國後,表面上只是楚王的一個輔助大臣,實質帶着使命和任務而來,並定時向周天子傳遞情報。隨着楚國的慢慢崛起,開始吞併周圍的蠻夷部落,姬烏也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他表面上是幫助楚王攻打周邊的蠻夷部落,他採取的更多的是懷柔拉攏的方法,他幫助一些部落除去或降服了為禍一方的禍害,他手下有七名猛將,分別是伯益、要歷、公射、諸於、鎮訓、田代、差揚子,在征戰中立下過顯赫的功勞,降服了大蛇、蜈蚣、蠍子人、禿鷲、毒蛤蟆、狌狌等,更多的是為一些蠻夷部落的百姓除去禍患,為蠻夷百姓所稱道,實際上有部分蠻夷部落都臣服於他而不是楚王,姬烏的實力也慢慢壯大。
楚國壯大後,開始想自己做大,想脫離周王室的統治,然後自己給自己封了個王,到了周厲王時期,周朝開始收拾不聽話的諸侯,楚國便是其中之一,其實楚國壯大後的一舉一動全部都由姬烏向周天子秘密傳遞了情報,周天子在姬烏的幫助下,內外聯合行動下,楚國大敗,楚國國君熊渠迫於無奈只能取消稱王自稱蠻夷,又乖乖臣服於周朝。
後來姬烏死後,周天子為了表彰他對周朝做出的貢獻,但又不能公開他潛伏在諸侯身邊的秘密,以免引起其他諸侯的猜疑,所以只能秘密賜給他稍高於侯的規格來埋葬。
大塊聽完後眼睛眨了眨,伸了伸拇指說:「老焦,我真佩服你比我還能說,鼎上這麼丁點的文字你能說出這麼的長篇大論來。」
我說:「也不全是這鼎上的信息,其中揉合了我學歷史的時候得來的知識,加上這裏的一印證,便鋪展開來說。」
大塊說:「老焦,看來肯定是你又開小灶了,這些知識我怎麼感覺沒學過?」
皮猴鄙夷的說:「我去,你能跟人家化城焦家的後起比嗎,你讀書的時候天天睡覺,能學到啥東西。」
大塊也切了一聲說:「你哪只猴眼看到我天天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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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隊長沉吟了一下說:「照這麼說,姬烏這一批人去各個諸侯國其實就是周王室設立的一個特務機構。」
皮猴驚訝的說:「原來特務機構這種東西,早在周朝就已經出現了,難怪後來明清和民國的特務這麼厲害,原來是有傳承的。」
我聽着有點想笑,這怎麼說着說着就跑題了,說到特務機構來了,不過如果這是真的話,確實不失為一筆可貴的史料。
鐵牛說:「我好像聽你說這啥雞烏烏雞的手下有七員猛將,降服那些狌狌、大蛇、蜈蚣的,敢情我們在前面那個墓室見到的那七口棺材裏的那些屍怪。」
大塊也插口道:「對、對、對,我記起了,那墓室里的七面浮雕說的應該就是那七員猛將的事跡,這麼說來,浮雕上那個禮冠羊胡的男人就是墓主人了。」
我聽了心裏一亮,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只想到那七個屍怪就是那七員猛將,沒想過那個禮冠羊胡發命令和頒獎的男子其實就是墓主人,也就是銘文上提到的那個烏雞,呸,不,是姬烏。
皮猴也說:「大塊頭,這次算你醒目了,我都沒想到,原來那墓主人我們之前就已經見過了竟然都不自知。」
大塊說:「那禮冠羊胡的男子也有可能是別人吧,可能是周天子或者楚國國君呢?」
我說:「不太可能,這是周侯墓,臣子是不能明目張胆的將天子的像雕刻或畫在墓室里的,即使是楚國國君也一樣道理,而且這七員猛將是姬烏的人,不是楚王的人,是由姬烏直接管的,也只忠於姬烏,你看連姬烏死後都讓他們來陪葬,並作為防盜的第二道防線,可見那禮冠羊胡男子就是姬烏。」
大塊說:「這烏雞也真夠黑心的,死了還要拉手下的七員猛將來陪葬,還把人家用藥材泡滷肉一樣做成怪物來幫他守墓。」
按照銘文和之前墓室的浮雕相互印證,已經可以確定之前那七口青銅棺槨都不是墓主的,是那七員猛將的,而墓主也基本可以確定就是那個禮冠羊胡的男子,但是這個墓主的棺槨又在哪裏呢?
大概是腳下的骨頭硌腳,雷隊長換了下腳說:「墓主人算是弄清楚了,我們現在的目標是要將這墓主人的棺槨找出來,只是奇怪了,這裏應該是主墓室,但是卻不見墓主人的棺槨。」
大塊說:「雷隊長,你們不是說嘛,墓主為了防盜,特別是一些王公貴族之流會設置很多機關,有的還設了疑冡虛墓之類的,再怎麼說這烏雞啊也算得上是個侯,你看前面都設置了那麼多的機關,這主墓室都差點找不到,他的棺槨哪有那麼容易一找就着的。」
皮猴說:「我們現在已經進了主墓室了,按常理來說,這墓主人的棺槨肯定是在主墓室的,只是要看他藏在什麼地方而已。」
鐵牛想了想說:「會不會真的就是那些土豆,其中有一個是這姬烏的棺槨?我看那些土豆裏面好像都有東西,應該每個土豆裏面都有棺材的,很難說這姬烏會不會就在其中。」
雷隊長說:「這不大可能,那些土豆看上去過於簡陋,與墓主人的身份不符,那土豆棺裏面的可能只是一些陪葬的人,像妻妾之類似的。」
大塊說:「是不是等下我們去把它們都割開看看不就行了,我去,這些骨頭太尖了,硌得腳痛,這裏又沒啥好看的了,要不我們先出去?」
我的腳也被那些骨頭硌得生痛,而且站在這些人骨頭上面多少有點瘮人,於是便說:「我們先出去吧,在這鼎里這些骨頭都快要把我鞋子扎穿了。」
大塊一聽也連連換腳說:「老焦,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的腳就酸痛得不得了,你小心點,我聽說要是被人骨頭扎傷了,傷口不容易好,被迫截肢的都有。我們快點下去吧,站在這些人骨頭上面我心裏不自在。」
眾人又爬出了這個烹人大盂鼎,那小哥一直站在我們後面,默默的聽着我們說話,有幾次我無意中都瞥見他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爬出這個鼎的時候,我剛好在他邊上,似乎聽到他在輕聲的喃喃道:「那些傳說原來是真的。」 我一怔,看了一眼他,他也看了一眼我,不再作聲。我心下疑惑,這小哥給我的感覺似乎跟剛開始接觸的時候不一樣,我又想到了雷隊長這個老狐狸,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小哥肯定有問題,我得多留個心眼。
爬出這個烹人鼎,眾人又圍着這個鼎轉了一圈,甚至連大盂鼎下面燒火積上的碳灰都颳了,確定再沒有任何文字或其他可供我們參考的信息。
大塊將滿手的碳灰在衣服上擦乾淨說:「我靠,這要燒多少柴火才能把這麼大的鍋給燒開啊,積了這麼厚的灰。」
鐵牛在一旁說:「大塊頭,這是鼎,不是鍋。」
大塊不以為意的說:「去,都一樣,是鍋是鼎沒關係,只要能賣上好價錢就是好東西,只是這東西太大了弄不出去,咦,對了你說裏面的骨頭值錢不,值錢的話我撿幾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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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猴說:「值個屁錢,這種骨頭誰要啊,這個鼎才值錢。」
大塊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說:「唉,你們說這裏面這些骨頭都是什麼人的,難道這烏雞竟然自己把自己煮了,燉一大鍋烏雞湯?」
我聽了一陣反胃,這傢伙啥都離不開吃的,之前滷肉和臘肉的事還沒完,現在又整出一個烏雞湯,忍不住懟他:「你惡不噁心,燉這鍋烏雞湯你敢喝啊?」
大塊狡辯道:「不是,我就是想知道這鍋裏面的骨頭都可能是哪些人的,這也太他媽可憐了,活活的給烹死了。」
我說:「反正絕不會是烏雞的,他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燉了的,而且你看他修了這麼宏大的墓穴,再怎麼也不會暴屍鼎里。」
雷隊長說:「這不奇怪,秦代以前,活人殉葬就當時來講是非常正常和普遍的,我覺得這鼎裏面的骨頭有幾種可能,要麼就是這姬烏的姬妾或下人之類的,但這個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姬妾或下人陪葬會有專門的陪葬坑或盛殮的東西,不會用鼎去烹了的;要麼就是姬烏征戰俘虜來的奴隸,這些人的下場都很慘,多數會被殺掉,就看用什麼方式殺掉了,烹刑也是其中一種手段;再要麼就是那些被抓來幫他修墓的人,為了保密要把這些工匠全部殺掉,這些人命運也很悲慘。」
我點點頭說:「對,以前的時代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特別是一些權貴,往往手裏掌握着管轄地區的百姓的生殺大權,普通民眾的命都很賤,一不小心就有被殺的命運。」
大塊聽了又是一副憤慨的樣子說:「我與萬惡的舊社會不共戴天!」
皮猴在一旁嘲諷道:「行了行了,別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小哥在一邊神色黯淡,喃喃的說:「這傳說原來是真的。」
我忍不住問道:「小哥,什麼傳說?」
小哥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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