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的攻城戰如火如荼,皇城內的大宋皇帝趙佶則是如坐針氈。
即便將指甲深深掐進了肉里縮進衣袖,也絲毫掩飾不住微微顫抖的雙臂,明明是寒冬臘月的天氣,他的後背卻還是被冷汗浸濕,蒼白如紙的臉上毫無血色,雙眼時不時掃向大殿之外,眸中全都是恐懼。
他很想知道城外的戰況如何,卻又極度害怕有傳話的太監飛奔而來,萬一傳來的是破城噩耗,自己這個皇帝豈不是必死無疑?
便在這般受盡了折磨的氛圍之中,宮外的消息一條緊接着一條被傳入宮中。
「金國大軍登上了外城城樓!」
「兵部侍郎李綱率軍重奪陳橋門!」
「金軍投石車前進三十丈!」
一道道軍情就像是驚雷一般,讓趙佶的心情時而飛上雲端又時而墜入谷底,同時也在向滿堂的朝臣們證明,皇宮之外的戰鬥是怎樣的焦灼而血腥。
在眾人的眼神示意之中,丞相王甫出班:「外城戰鬥激烈,足見我東京城軍民死守都城之決心,官家此時應該登上城樓鼓舞將士,君民同心方可擊退金兵。」
「上城樓?」趙佶險些將自己的脖頸搖斷,「朕身為皇帝,豈可以身犯險?鼓舞軍心這種事,交由太子足以。」
突然被點名,趙桓的脖子也是猛地一縮,戰場之上的箭矢可是不長眼睛的,一國之君此刻都已經腿軟,更何況是自己。
可君命不可為,趙佶已然發話,他作為臣子只能從命,除非……
就在趙桓猶豫着自己該不該暈倒裝死的時候,大殿之外的又一道軍報非常及時地替他解了圍。
「官家大喜!金軍久攻不下已經鳴金收兵了!」
「完顏斜也當真退兵了?」得到肯定的答覆,趙佶原本一直佝僂着的腰總算是直了起來,「好,很好,非常好,傳令下去,犒賞三軍,等擊退了金軍,但凡是有功之臣皆有封賞。」
殿中的諸位大臣同樣是在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紛紛躬身行禮:「天佑官家,天佑大宋。」
趙佶暗嘆了一聲自己命不該絕,不過他也知道今日只是開始,金軍更為猛烈的進攻還在後面,他能在皇位上坐了幾十年,自然也並非什麼蠢人,金人暫時退兵,便是給自己逃出城的機會,如果不能把握住這瞬息而逝的時機,他可真得就這麼死在城內了。
「金軍犯我疆土,乃朕之罪。朕昏聵幾十載,上不能保國泰,下不能保民安,念及此處,深覺愧對祖宗,朕不是個好皇帝,來人,擬旨,自今日起,各項賦稅縮減五成,各路停運花石綱,宮中吃穿用度減半,傳位太子趙桓。」
「啥?」一絲迷茫之色在太子趙桓的臉上一閃而過,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視線掃了一圈鴉雀無聲的大殿,臉上的懵逼旋即被驚慌所取代。
這一次,他是真打算直接昏死過去了。
一直以來,趙佶寵愛趙楷,這讓兩兄弟一直處於明爭暗鬥之中,趙桓料想過各種可能性,卻獨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繼承到了皇位。
只是這個位子曾經令他垂涎三尺,可現在,他卻是萬萬不敢坐的。
金軍兵臨城下,萬一城破,他這個新繼位的皇帝屁股還未坐熱,就得身首異處了吧。
見趙桓依舊傻愣在當場毫無任何表示,趙佶在心裏罵娘,恨不得直接將身上的龍袍脫了強行給這小子穿上,國難當頭,趙桓身為人子,豈能不替他這個老父親分憂?
「父皇龍體康健,正值壯年,兒臣萬萬不敢僭越,況且城外有大軍壓境,此時退位對我守軍將士的士氣有害無利,傳位之事斷不可如此倉促,還請父皇三思。」
趙佶這時候退居二線,擺明了就是打算將亡國之責全都退給趙桓,百姓們即便是再蠢,也能看明白這老傢伙的心思,這時候換皇帝,必定會寒了全城守軍的心。
即便知道事態嚴重,為了自保,趙佶也顧不得這些了,他就是想將頭頂上的帽子甩給兒子,然後帶着後宮佳麗由朱雀門遁出東京,南下繼續做他的逍遙太上皇。
不由得趙桓再分辨,趙佶猛地一拍桌案:「枉你自幼熟讀聖賢書,三綱五常都被你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朕現在是要傳位,又不是讓你去死!」
父皇的一聲怒斥讓趙桓來不及跪下,便感覺自己的胳膊被突然冒出來的兩名太監架了起來,這兩人可是皇帝身邊負責保衛的貼身內侍,手上端的是孔武有力,在群臣張口結舌的注視之中將趙桓如拎小雞仔一般,直接扔在了龍椅上。
這就……當皇帝了?一國之君的傳位竟然如此兒戲的嗎?可如今的這個皇位他真的是不想坐啊。
趙桓險些噴出一口老血,若非自己是趙佶的親兒子,他真想問候一下對方的十八代祖宗。
不過看着滿殿的朝臣全都跪倒在地高呼萬歲,趙桓此刻的內心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慰藉,謀劃了這麼多年,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至於城外的金軍,今日不是被李綱打退了嗎?這便是說,大宋還未曾真就到了懸崖邊,若是守軍再堅持幾日,等到各路大軍進京勤王,自己豈非是有了翻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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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金軍糧草不濟人困馬乏之時,再派出使者議和,只要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他還就不信憑藉自己的文治武功,無法造就一個強盛的大宋。
「兵部侍郎李綱覲見。」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殿外傳來一聲通傳將趙桓的思緒從無盡的暢享之中拉回了現實,身穿戰甲的李綱渾身浴血,髮髻阿早已散亂,渾身上下殺氣未散,宛若一尊自修羅地獄禦敵歸來的殺神,那樣的氣勢令諸位大臣全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抬頭環視了大殿一圈,李綱的臉上閃現過一絲疑惑,隨即露出一抹苦笑。
因為他看到,此刻的皇位上坐着的是太子趙桓,而曾經的皇帝陛下趙佶早已不知所蹤。
趙佶昏聵無能,朝堂之上人所共知,可李綱還是未曾料到,這位皇帝竟然能夠無恥到這種地步,眼見國都不保,不想着如何力挽狂瀾,直接來了一招風緊扯呼。
「李侍郎今日在外城大殺四方,本太子……不,朕心甚慰,他日擊敗金軍,便是立了不世之功,配享太廟。」
「力保東京城不失,非臣一人之功,官家應該犒賞的是此刻還在城牆之上駐守的將士。」
今日這一仗究竟有多慘烈,這些高居在廟堂之上的所謂高官不知道,他卻是歷歷在目,單單是曹新門上的廝殺便持續了兩個時辰之久,城下兩軍士卒的屍體堆積如山,護城河的水都被鮮血染成了一片深紅色。
「金軍此番攻城,絕非打着劫掠的算盤,而是真的想要覆滅我大宋。」
李綱的這一席話讓在場的官員們皆是微微一顫,更是讓剛剛升起一絲希望的新皇帝趙桓心如死灰:「金賊果真欲亡我大宋?這可如何是好?」
「官家倒也不用太過悲觀,正所謂哀兵必勝,如今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全城的數十萬百姓絕對不願看着金軍破城,只要我等堅守城池,自然可以等到援兵抵達之時。」
「好,只要能夠守住京城,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朕也在所不惜。李侍郎有什麼需求儘管明言,就算是拆了皇宮,朕也要保證城內守軍的軍需不斷。」
不就是堅守嗎?老子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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