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一想起景泰二十年那場大屠殺,依舊心有餘悸,哪怕是見慣生死的喬欣,回看這段回憶時,也很不適。
那年,原主和父親打算往京城方向販賣毛皮,恰好路過江城,正聽說末帝在此巡遊,想着達官貴人比較多,也許能藉此機會將毛皮能賣個好價錢。
他們能這麼想,別的小商小販也能這麼想。一時間,原本只能容納三五萬人的瀟江城一下子人流如織,物價暴漲!
原主和父親住不起店,只好選擇在城外的游芝山找個地方落腳,這對他們這些獵人來說不值一提。
可偏偏就是這選擇讓躲過了被屠殺命運,卻也親眼見證一場大屠殺。
仿佛一夜之間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一股外族人,居然能夠突破關隘,直入大景腹地繁榮之地。末帝不戰而逃,連夜離開了江城,更可悲的是,他居然一下子帶走了江城所有的城防守衛,導致江城無人可守,滿城百姓如同待宰羔羊。落後一步貴族官員家眷和毫無抵抗之力的百姓可就慘了
連續兩天的慘無人道的屠殺,掠奪,讓江城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還是如今的皇上,當初的景王帶着部隊趕跑了那幫子屠夫。
聽說此事過後,京城大半勛貴之家幾乎都掛上了白幡。多少人對妻離子散,就有多少人對懦弱的末帝恨之入骨。
喬欣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我們是在死人堆里撿到了你們幾個。】
原主這一生其實並未真正的成家,和他們的養父也是有名無實,那人說是是雲霆的護衛。重傷之際被他們所救,改頭換面在她就養傷半年。不過是為了給三個兒子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才有了這份婚書。傷一好他就出門打聽消息的,從此杳無音信。臨走時就交給她這些的東西。並再三囑咐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可以露於人前。
【後來,這末帝被趕下台,天下就亂了,我和你外公不得已帶着你們東躲西藏,最後在這個山坳子裏安定下來。日子雖然過得清苦,總算是都活了下來......】
喬欣平靜無波的聲音在屋裏迴蕩,那一幕幕驚險刺激的場面,困苦不堪的日子,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好像都不是個事。
可如今已經開始承擔家庭責任的兄弟三人依然能重溫起初那段逃亡的日子是多麼的難熬。
偏房裏燈火搖曳,喬欣極不適應這黑黝黝的環境,她恨不得在每個角落裏都點上蠟燭,可是這個家庭不允許。
喬雲清的臉晦暗不明,養母以前可從未跟他提起過這些過往的事情!
「母親是要趕我們走嗎?」喬雲清眼皮子抬了抬,聲音似是從喉嚨里滾了幾圈才發出來。
喬欣揉了揉酸痛的額頭:「不是趕你們走, 是你們該有知情權了。萬一有一天人家直接找上門了,你們太被動了。
按理說,以大戶人家對孩子的重視,你們不該出現這樣的遭遇。我救你們的時候,你們都是出現在遠離大部隊的地方,除了幾個護衛的屍體,居然沒有隨從僕役,奶媽,丫鬟 。這背後到底有些什麼蹊蹺我不得而知。
如今新皇登基 天下初定,到處都是機會,可這裏太窮,太苦,也太偏遠。與我們十分不利。我打算往富裕點的地方走走。」
【娘,你要搬家?】
【不搬行嗎?也不看看咱家啥情況,除了這幾間茅草屋,還有啥,孩子都快餓死了!村里這麼多年都沒分咱們一塊地,光靠租地也租不幾分了,逍遙村的村民太排外了,除了趙大夫感念你外祖救命之恩,對咱家和氣一點,其他人家可從來都沒有真心的接納過咱們。
咱們往大城市裏闖一闖。機會總多一些,總不能讓大娘,和怡瑞這些孩子依舊過着三餐不繼的日子。以前是我和你外祖想差了,以為躲到這裏就可以了,須不知大隱隱於世,小隱隱於林。】
喬雲清聽了這番話,終於確定眼前人並非他的養母了,他的養母就是個獵戶女,膽子有一些,字也會認幾個,但是絕對說不出這番道理來。
眼看寒冬快到了,喬家這破破爛爛的茅草房是肯定抵不過寒冬的,去年這個時候大人熬了過來,可喬雲霆的小女兒卻沒了。今年冬天再下大雪的話,茅草屋搞不好會塌陷,到時候要是再壓死人,這個家就更悲劇了。
再看看大人孩子身上的衣服,除了喬雲清穿的稍微體面一點,他們大大小小的人穿的衣服基本上不是不合身,喬雲信和喬雲霆在這樣深秋里居然穿的是坎肩。平常髒亂都不敢用力去洗,就怕一搓,爛了!
寒冷和飢餓一直是人類面臨的最大的兩個挑戰,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一生的追求也不過是吃飽和穿暖。
以前她管不着 可今年絕對不能再死人了。
喬欣在箱子的邊沿摸摸索索,「咔噠」一聲就打開了箱底的暗層,露出了整整齊齊的一層小銀塊,十兩一個,整整二十枚。喬雲信三兄弟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娘居然還留着這一手?
就連喬雲清也不知道還有這一出,難怪當初養母在那麼窘迫的情況下還能帶着太明平安走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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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這二百兩還是戰亂的時候你們養父留下的,不到萬不得已,我是萬萬不會動的。如今孩子們吃不飽穿不暖,再堅守這個城捏已經沒有意義了。」
喬欣把銀子往三兄弟面前一推,「明天你們就去鎮上採購些路上要用的東西。先去當鋪買一些保暖的舊衣服,多買一些糧食和肉,順便買一輛牛車。」
喬雲清不無試探的問道,【母親打算去哪兒?】
喬欣對這個世界不太熟悉,怎麼都沒有喬雲清這些土着熟悉。自然以他們意見為主。
「去哪兒都行。你們做主就是了哪怕你們想去京城,我自是陪着。」
「戰亂這麼多年,各地人口銳減,很多地方都是地廣人稀,新皇要休養生息,對於正常的人口流動是不會阻止的。而且能往京城方向遷徙的 都不會是太窮的人。」喬雲清畢竟是讀書人,總比普通人知道的多。
喬欣望着他,「你想去京城,那也行!明天你打聽清楚就去辦路引。老三明天去接你媳婦回家。把咱們搬家的事告訴她一聲。」
喬雲霆把身子一扭,抗拒道:「我才不去,她愛住多久住多久,大不了我休了她,屁大點事就翹着回娘家,那她當初嫁人幹嘛?」
喬欣一聽這話就來氣,手已經在炕上摸掃把了,"【你這死孩子,咋說話的,這媳婦不是你自己屎糊了眼眶千挑萬選的嗎?如今孩子都生了,你都當孩子爹了,還使啥小性子?
就看在五娘沒了的份上,你就該多讓讓她。嫁進咱們家的媳婦,福氣沒享到一點,可罪都沒少受。如果你再沒個好態度,人家跟你過日子圖個啥呦?這媳婦得多哄,嘴巴甜一點。能要了你的命?】
喬雲霆不吭聲了,可還是不大服氣。
五娘出事本就是個意外,他們誰願意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再說真要算起來,還是他媳婦的過錯大,非要在大冬天的帶幾個月的娃娃回娘家。結果倒好,一場風寒就要了他閨女的命。他沒還說啥 ,那婆娘居然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口口聲聲嫌棄他家太窮,嫌他沒本事,直接把他臉皮子往地下踩。
這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可成親三五載了,屁大點事就這麼鬧騰動不動就回娘家,次次都要他小心翼翼的哄着才回來......
他是疼媳婦,但是不犯賤呀,再好的感情,折騰了這麼三四年,那也折騰成了怨偶了。他現在之所以還能撐着,全是看在四郎五郎的份上。
該說的也就說了,喬欣也累了,揮手就開始趕人了,"去吧,不管怎麼樣這事都要解決,這媳婦是你自己找的。願意過過就好好過,實在是兩看相厭,那就好合好散。明天先跟你大哥去鎮上割塊肉帶過去,這親家臉上也好看些。"
「知道了!」喬雲霆只好應下不再提起。
喜歡老祖宗她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