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清鐐起袍子跪在喬欣面前,沉默以對。這是他們認識以來, 喬欣第一次見對方如此固執。讓喬欣滿肚子的火氣一下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若是 三兩歲的熊孩子, 她還能提起來打一頓, 可現在跪在她面前的是這朝廷四品大員,合着是拿捏住自己不敢真的把他咋樣哈?
她咬牙切齒的指着他,賭氣的話脫口而出:「你不是早就看淡生死了,又沒有做錯什麼。 在我面前做這個姿態幹什麼?」
「兒子不孝,讓阿娘擔心了!此事是我的錯,不該如此魯莽!」
「你也知道自己不孝呀,媳婦媳婦,要我操心, 兒子閨女要我管教。我這麼大歲數了還要體諒你們哥幾個的不容易, 你們倒好,徹底放飛自我在,在外面作天作地了?
本以為把你媳婦送到你身邊, 能讓你有所顧慮, 你倒好, 還是那樣子一頭鑽進去了? 天底下就你一個人有滿身的傲骨, 就你一個人是清官,別人難不成都是傻子不成?你一個鄆城知州,跑去益州伸張正義,是不想不想活了、」
喬雲清抿嘴不言,倔強的身體挺立在那兒。既不反駁,也不為自己辯解。
看他的樣子, 這條道是非要走到黑了!
喬欣氣的一腳把大廳的桌椅踹的稀巴爛。巨大的聲響引的候在外面的屬下頻頻探頭觀望!
吳師爺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後怕不已, 老夫人是該發火的, 大人實在是太冒失了!
就這麼點力量,居然敢直接去礦場上救人。
不是說好了, 只是先去看看,再伺機而動嗎?若是他們在來晚一步, 大人豈不是把小命交代在這裏了!
大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他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安樂窩豈不是又沒了,他才不要再換一個主家!
這一次,說什麼頭也要站在老夫人這一邊, 大人還是太年輕了!
曾師爺沒來大人身邊 比他過得還慘,此時此刻二人心照不宣的達成一致。聯手那有想上前去說和的人,全都被他攔了下來。
「該幹嘛幹嘛去,老夫人陪着咱們大人說說事,沒有叫咱們,湊什麼熱鬧?」
「可是……」大人明明是挨罵好吧,真的不聞不問,是不是太過於無情了,到時候大人會不會追究咱們的責任?
「等老夫人和大人把事情說開了,一切就風平浪靜了,母子哪來的隔夜仇、管好自己的事,有外人在場才會讓大人沒面子。 」
那人見了吳師爺警告的看着他,悻悻的閉上了嘴巴!
......
喬欣發了火之後,心裏順暢一些,看着還跪在地上的便宜兒子,撫着額頭,上前把人攙扶起來, 又吩咐外面候着的人打水過來親自幫其清洗傷口。
她其實也不是想過多的去管束喬雲清, 明明家裏看似最聰慧的一個孩子, 先怎麼變得這麼輕敵冒進?
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場景,依然心有餘悸。是不是所有聰明的人都是如此的自負?
相處了這麼久, 沒有一點感情那是假的,她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了這麼幾個親人,可現在呢?若是在晚一步,真的只能替他收屍了。
「我無意干涉你的事情, 只是你在做這些危險的事情時,能不能替家裏的老少考慮一下?你若出事, 就你那媳婦和未成年的孩子可還有活路?總不能都指望我這個老婆子吧?老二,我不是你親娘,你可以不用考慮我得生死,可三娘和三郎總是你的至親骨血吧?」
從你上任以來,路走的太順了,春風得意馬蹄疾,鮮花着錦的路上看不見危機了?
這次就當是個教訓吧。 官場上踏錯一步,全族人都會牽連進去。有些事需要徐徐圖之, 越急越容易出錯。
喬雲清羞愧難當,不由有些激動道:「阿娘,你莫生氣,養育之恩大於天,兒子豈敢忘懷。只是此事說來,是兒子心裏太過於意難平,在見到礦山附近的死屍坑的時候,實在是壓不下去了, 就這麼衝動一回,就差點沒了性命,有這樣的一次教訓已經足夠了!」
說起來兩世為人, 喬欣是對他最為純粹的那一個人, 從來不對他有任何要求, 尊重他的每一次決定。所有的付出都沒有明里暗裏要求他回報什麼,只要她健康的活着,喬欣似乎就滿足了。平日裏那看似嚴厲的話語裏無不是在擔心他們過得好不好,而不是自己的官升的多高!
即使走上科舉這條路,也是自己堅持的結果。只要自己不禍害世人, 好似她和大哥三弟就是喬欣眼裏的好兒子。不強求,不打壓,平日裏說的最多的就是順其自然。
見慣了同僚和士族家裏那種絕對掌控的父子,母子關係,喬雲清 從一開始就知道喬欣這樣的母親是多麼的難得可貴!
前世短短的二十八年裏, 他經歷了欺騙,背叛。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都是他的生身家族和那一幫子人所謂的親人。
從認親的那一刻就開始,他們就在算計着自己
!所有的一切 都是在京都那個所謂的本家對他出了利用。更無一絲感情, 哪怕最後升職戶部員外郎,也不過是為某些人背黑鍋才被人推上去。
今生,他之所以一直請求外調,就是怕自己羽翼未封之前,對上他們,會忍不住動手,導致滿盤皆輸。
可是那群禍害在京城興風作浪還不夠, 居然主動招搖到他的面前!
之前她一個人默默的承受着這一切, 可眼下是不能在瞞着養母了!
礦監使姓陳,背後支持的人就是左相。」
喬雲清打算對喬欣和盤托出, 「他是左相的表兄,我那個名義上祖母的親侄子。當初母親弄丟了我以後, 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恍惚,祖母就把左相和那個女人的奸生子抱回府了讓我得生母他當做親兒子來撫養。畢竟是一個爹生的,難免有幾分相像。
說到這裏 喬雲清滿臉苦澀。
「生母養着養着,居然養出來感情, 哪怕是後來她清醒過來了,依然 待那個孩子如同己出。滿府人都說我沒有可能活下來了,她就真的不再找了!從此一心一意的為他籌謀!
阿娘,你說我是不是就是是個多餘的笑話/」
說到這裏喬雲清聲音哽咽, 心口起伏的厲害,卻目露嘲諷。
喜歡老祖宗她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