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古月的分析,陳敬文也放棄了最後的掙扎,該面對的總歸要去面對。
「好吧,既然你也認為欠我的,那就幫我做件事,我打算讓小五去延安學習,你得允許。」
古月一心期待的是跟着傳說中的特工好好干一票,未必要多有面子,關鍵是一定能夠學到不少東西!
所以這所謂「有借有還」其實還是自己賺到了。
不曾想,陳敬文需要自己補償的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延安?就是你們的大本營?那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
「據說一片欣欣向榮,革命的熱情高漲,黨和人民始終在一起,黨中央的領導們也一點架子都沒有……」
「等等!」古月聽着也很好奇,至少那應該是一個和上海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可陳敬文的描述里有一個很重大的問題,「據說?你不是親眼見過的?」
「我也沒去過啊,自然就是『據說』了。」
看到陳敬文那一臉勝券在握的微笑,古月很想一拳打上去!
「你自己也沒去過,你幹嘛要小五過去?而且,為什麼一定得是小五呢?直說吧,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言語間愈發激動,古月都忘了那始終堅持的敬稱。
而這一點,自然被陳敬文捕捉到了。
「這就要提一提你給小五的那本書了,看得出來,他很聽你的,也很認真在學習那本書的內容,難道他不想更進一步麼?不想去見一見那本書的作者?」
「那本書……的作者?!那不是你們最大的領導人麼?!這是說見就能見的?」
古月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震驚,因為共黨的天下到底是怎樣的,他不曾見過,不過在這上海或者南京,即使是他父親,想去見一見周佛海或者汪精衛也不可能那麼隨意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這一點恰恰是我們和隔壁不太一樣的地方之一,雖然我自己不曾去過,可同志們都這麼說,他們都不認識我又憑什麼特地忽悠我?
我可以想像得到,別說那位委員長了,就是你想去見一見姓周的或者姓汪的,你肯定也不是那麼隨意的,更別說小五這樣一個無權無勢沒有背景的年輕人了。
可是,在延安,只要小五足夠積極向上,能夠好好學些好好表現,去見一見去求教一番,尤其是拿着那本書去問問題,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定不會閉門不見的!」
陳敬文說的信誓旦旦,可古月還是有些難以相信,畢竟越是站在高處,難道不應該越擔心自己的安全麼?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可古月也能感受到陳敬文說出這番話時的那種自豪,因為這樣的情緒是發自內心的。
古月很好奇,這傢伙明明就沒去過,又憑什麼有如此熱情呢?
但也正因為如此,古月才不得不信這裏面或許千真萬確,因為陳敬文這樣整天活在計算中的人,也可以去相信……
「好吧,您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不過您打算讓他去多久?總歸得有一個期限吧,不然秦海他們會惦記的。」
「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他們說清楚了,只要小五夠努力,三到六個月就能回來了,屆時,他可就是一名合格的戰士,能做的事情自然比現在多得多了!」
古月愣住,在這件事裏,原來自己不僅不是拍板的那個,而且還是最後被通知的那一個?
這個做法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不過古月更好奇的是陳敬文到底怎麼找到小五他們人的。
「你們把我關在那裏好幾天,就不允許我故地重遊啊?」
「你是屬狗的還是屬馬的啊?!我的天……只能說簡直是妖孽了,下次一定得確保你是昏迷不醒的!」
古月尚且如此,一旁的齊小飛更是久久不能平復,他已經跟不上眼前兩人的思路了,不過他心中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那就是必須和雅麗說一說,讓雅麗儘可能離陳敬文遠一點,因為這人太可怕了,即使是雅麗也未必能夠總能佔便宜。
「沒辦法,腦子好使是天生的,你也不用羨慕,畢竟羨慕不來的。」
這樣的言語,竟然配上了一個更欠打的微笑。
此時此刻的陳敬文,哪還有一點傳說中的大英雄形象?更別說他還要為人師表了!
不過古月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來,因為越是這樣,越說明陳敬文在他自己面前沒了那麼多偽裝。
「想來想去,這事你還是在算計我,就算小五半年後回來了,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戰士,他也是你們的戰士了,到那時,他不首先想辦法把我拉進了你們的隊伍?
不得不說還是你高明啊,這一招可比什麼『美人計』有用多了!
至少,無論如何你們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總歸算死了我古月是個太重感情的人唄……」
「重感情?沒看出來啊,臉皮厚倒是一清二楚。」
古月很懷念那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出口成章平易近人的敬文老師,因為眼前之人太毒舌了。
他很好奇這人到底是有多矛盾?到底哪一個才是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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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無法得到答案,或許也沒人可以得到答案,不過至少這一次,他更了解了自己的老師,雖然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比旁人更了解這個老師的作風,尤其是機緣巧合之下他知道了更多旁人不知道的內情。
「你特地等我其實就是為了這事對吧?」
「沒錯,現在正事也談完了,我該離開了。」
堂堂共黨地下黨的王牌特工,竟然會為了小五特地在這裏等一個不確定的機會,古月很難相信這就是陳敬文的全部目的,不過他也不打算深究。
「別啊,正事談完了,咱們來聊點私事唄。」
「哦?咱們兩之間的私事?你不會真的打算對我妹妹出手吧?!」
古月忍不住扶額,這陳敬文的想法也太難以捕捉了,天馬行空這個詞都完全無法勝任。
「剛才都說了,那是我老師!而且我自己都知道是『美人計』我幹嘛要一頭鑽進去?
不過,我想和你聊的私事嘛,也的確是關於女人的,而且是你熟悉的女人,不然也不會找你了。
直說了吧,周敏蘭找過我,她自稱是你留洋時的同學。」
古月可是一個「牙眥必報」的人,讓陳敬文一個勁牽着鼻子走他可始終憋着怨氣,這當口就準備「攻守異形」了。
「她找你幹嘛?」
「周家人嘛,又是個掌上明珠,到了這個年紀,即使是再能耐,她也不得不經歷和許多豪門大族家的女兒一樣的命運,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選一個看上去不那麼令人討厭的……」
古月的說法已經很直白了,陳敬文自然能聽懂這裏面到底什麼意思,可他也從未想過古月和周敏蘭這兩人之間竟然會出現這種聯繫。
「她這人……長得不錯,人也聰明,有家世有背景,和你也算門當戶對了,除了比你大一點點以外,總歸不會辱沒你們古家的門楣了,所以,你怎麼打算的?」
「說的這麼仔細而準確,不知道為什麼近水樓台的陳大公子反而要刻意拒絕呢?」
陳敬文說的的確很客觀,古月能感受到這裏面一定有陳敬文想要看一看古月想法的意圖,不過他可不打算讓陳敬文繼續佔據主動,這個話題里,他想讓陳敬文知道到底誰坐莊。
「我本浪子,眼裏全是森林,又怎會拘泥於一棵大樹?」
陳敬文說出這話的時候,神態里看不出任何掩飾和偽裝,或許這就是他的生存意志?
一旁的齊小飛很想表示他對陳敬文的鄙夷,可惜,他的眼神並沒有被接收。
不過古月認為陳敬文的犧牲從國外就開始了,這點實在難能可貴。
「不得不說你這樣的佈局也是真的太長遠太厲害,我是辦不到的,佩服佩服!」
「佈局?哦,你不會以為我都是裝的吧?從國外開始?
是你想多了!
我去的都是些什麼地方?夜總會啊,有酒有女人對吧?去夜總會放縱才是正常的,和你一樣跑夜總會不碰女人只談事情才奇怪吧!」
這樣的說法讓古月一時語塞,倒不是因為陳敬文對他自己的評判,而是他明明在恭維陳敬文卻被當事人否認了,這事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好吧,是我想多了……不過,你的一個情報來源被我洞悉了,這個你可沒機會否認,而且這一次你能比所有人都更快知道藤田三郎的出現,肯定也和這方面脫不了干係。
當然了,咱們是同道中人,我自然不會做什麼讓親者恨仇者快的事情,但是啊,既然說到這裏,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以後別一個勁想着法算計我,我也不是可以隨便拿捏的!」
古月得意的嘴臉彰顯了找回場子的快感,陳敬文也清楚這就是十分直白的「威脅」,不過他至少得表現出不以為意。
「你堂堂古大少爺,一堆桃花債都還處理不過來呢,怎麼有功夫提醒我這些呢?不過嘛,兼聽則明,古大少爺的建議我清楚地記住了。
話說,你對周敏蘭到底怎麼考慮的?別又拿『坐懷不亂』敷衍哈。」
「倒不是坐懷不亂吧,畢竟她也沒真的投懷送抱……」古月能聽出來這一次陳敬文是真的有所指,不妨就聽一聽他到底想說什麼,「不過我也的確沒那個心思,一是咱們這些人都未必能看到每一天的日出,而我身邊還有那麼多人需要保護,真不想多牽扯一個……
而且,雖然接觸不多,但是這個周敏蘭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過分直來直去』的類型,換句話說,很可能就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而這個過程里,未必就不會不擇手段了。
想來,這也是她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養成的,可就是她那個家世背景,我只能說敬謝不敏吧。」
古月的表述很誠懇,這也符合陳敬文的預判,而他真實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相信你古大少爺的為人,不過你不懂女人這事也的確人盡皆知了。
作為你的老師,不得不提醒一句,周敏蘭的確像你說的那樣,很容易就為達目的不計後果了,尤其是不會考慮旁人的感受甚至是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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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如果不想考慮她,就不要給她太多的期待,否者,她的報復也同樣是不計後果的!」
原來這就是陳敬文想要提醒自己的意思,古月一時間覺得這份關心充滿暖意,可他也沒忘記不能隨便承陳敬文的情,不然這人很快便會順竿爬,「哦?怪不得,原來你是擔心她的報復啊?可你依舊在利用她,難道又不擔心了?」
「原本嘛,總歸還是有點擔心的,可現在,已經不用擔心了……」
留下這句話,陳敬文離開了茶樓,古月並沒再阻攔,也沒再多言,只是喝喝茶吃吃糕點,因為他還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剛剛發生的一切。
與此同時,送達醫院的秦逸倫被直接送上手術台搶救。
「醫生……求你了……不要救我……」
「說什麼傻話!放棄活着就什麼都沒了!」
彌留間,秦逸倫對醫生的懇求竟是如此,可惜他也沒機會再說更多了。
秉着救死扶傷的原則,醫生可不能跟着這名患者一起任性,更何況,一群特務就在外面守着……
得知自己父親出現在了醫院,秦雨涵無法抑制住萬分的焦急,偏偏沒能見上一面自己父親就已經在手術台上了。
若非有古家二女的支撐,秦雨涵根本沒法走到手術室外。
倒不是傷口還沒恢復,只是這份沉甸甸對於一個小女孩而言負擔過重。
「會沒事的,哥哥答應你的這不已經辦到了麼?義父也不會就這樣扔下你的!」
古星鳳的安慰成了支持秦雨涵的一針強心劑,兩女靠在一起共同等待手術的成功。
而古星凰已經去想辦法聯繫古月了,只是古月並不在家。
古星凰略微思索又撥打了「且聽風吟」茶樓的電話,終於將醫院的消息傳遞給了古月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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