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月的好言相勸之下,所有房屋中介都清楚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只是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會如何進行。
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鬆了一口氣,因為葉振鴻真的很專業。
他首先強調不僅僅是單獨問話,而且會控制好每一個人的詢問時間,這樣一來就沒人可以從時間上來判斷這個人到底說了又或者沒說,這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他們自己先猜出來到底有沒有人「交代了」。
而事實上,和潘辰的交易本就只可能是一個人經手,這種事潘辰自己也不會假手好幾個人,總不至於貨比三家吧?
所以,真正慌神的,也只會有那麼一個房屋中介。
而這個目標,已經輪到他單獨走到葉振鴻的面前了。
「請你回憶一下這兩天有沒有十分緊急的交易。」
「沒……沒有吧,葉警官,我們這行其實也不是天天都有生意的……」
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可這名房屋中介太過於僥倖,一點也沒有想清楚他要面對的人到底是個怎樣的水準。
「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每個人都有五分鐘的時間,而在你前面的那幾個,都沒有超過這個時間。
不僅僅是由於他們夠配合,也是我對你們最大的誠意。
所以,你還有四分半鐘,如果依舊是這個態度和想法,恐怕你就會是第一超過五分鐘的人了。」
這名中介很申述,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麼問題啊!
難道,剛剛的那些人,直接開門見山了?
似乎也不太可能。
可是,為何偏偏盯上了自己呢?
「四分鐘。」
葉振鴻一點也沒有急躁的情緒,一旁的聊副隊長更是閉口無言,他現在出奇的認真,因為他也感覺到眼前這人的不對勁,可他很好奇葉振鴻到底是怎麼判斷,又會如何去讓面前這人放棄抵抗,他很願意多學一學,畢竟機會難得。
「三分半。」
豆大的汗珠已經開始從這名中介的額頭上滑落,明明現在是隆冬臘月,外面可是寒風凜冽,就算這包房裏也並沒有溫暖到哪去。
「您……您您是不是有了一個基本的方向?要不您提醒一下小人,我可能會更有印象一點!」
仍在僥倖,依舊掙扎,可惜,葉振鴻始終不緊不慢。
「方向的確是有,但是,你未必是我們要找的人,所以細節不能是我提供給你,不然就壞了你們的規矩。
當然,你的嫌疑依舊最大,所以你如果堅持不好好交代一番,你依然會超過五分鐘。
至於那之後,你的堅持是不是還有意義呢?
現在還有三分半。」
一臉漠然的葉振鴻此時就像手握着這名中介的催命符,而這個倒計時已經越來越接近尾聲。
他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馬腳,又或者葉振鴻到底是怎麼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可他實在進退無門,因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可能關係到自己的小命。
就在昨晚,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最後選擇了繳械投降,因為那人拿到了他的秘密賬本。
這份賬本可以在關鍵時刻保命,也能隨時隨地要他的小命。
但是,很顯然那人是一名抗日分子,這樣的人並不會把自己這些小秘密直接公開,尤其是對他如實相告之後。
所以他並沒有擔心自己的生意會做不下去。
可現在呢?
他面對的是一名警察,而且可能是全上海里最剛正不阿的那一個!
他能說嗎?他說了之後能確保葉振鴻不會把自己的底細公開?
可是,他能不說嗎?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因為這樣恐怕更快就會沒命了。
「三分鐘。」
倒計時還在進行。
其實這名中介並沒有弄清楚葉振鴻的套路,因為他的確是那個和潘辰交易的人,所以他最為心虛。
可葉振鴻是一個負責任的好警察,他會因為嫌疑人的心虛而更加懷疑,卻不會因為嫌疑人的慌亂而直接扣帽子。
譬如眼下,他對所有人的說法其實是一樣的,套路也完全相同。
區別只在於,真的有進行交易的人,會手足無措,因為葉振鴻表現的太淡然了,就像是早已掌握一切。
譬如眼前這位。
而他的時間,其實根本沒有三分鐘了,因為交代問題也需要時間。
「葉警官!」
不敢太大聲,卻還是得表示出自己的急切。
「我能求您,不要把我說的公開麼?我的確和某個人在昨晚進行了一次很緊急的交易,而且那人很爽快直接拿走了鑰匙。」
「我說了,一切看你,我對你們會一視同仁,區別只在於,你們自己的態度而已。
還有兩分半。」
這名中介最後的僥倖也破滅了,他放棄了掙扎,「我說,我說!
是潘辰,七十六號的黨務處處長,昨晚很晚跑過來找我!
我立刻帶他去看了房子,他便直接要了並且下定,我也把鑰匙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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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這裏結束後就帶您過去看看,真的,您請相信我,不要讓我超時!」
「兩分鐘。」
倒計時仍在繼續,這名中介已經絕望了,可他明明已經將潘辰給供出來了,還要如何?
難道,還得說清楚那個抗日分子?
這個真的能說麼?!
這個,真的不能說麼?!
明明已經說了潘辰了,又還有什麼是真的不能說的?
橫豎是一死,他決定最後賭一把!
「還有,還有!
也是關於昨晚的事我知道的最後一點了。
那就是潘辰離開後,我回到了自己家裏,我家竟然有一個人!
我當時……」
本來想說自己「嚇個半死」,可這名中介意識到自己不能和自己過不去,而現在並沒有廢話的時間。
「那人應該是一名抗日分子,雖然我也只是猜測,可他就是發現了潘辰在我家出現過,便指名道姓地要潘辰新買的房子的地址。
我最後告訴那人了。
就這麼多了,我真的沒有別的能說的了,葉警官,求您了!」
如果現在能哭,這名中介一定已經淚流滿面,可他清楚,如果表現出任何異常,他走出這個小房間的門之時,就會面臨更多的危險。
有抗日分子盯上了潘辰,這一點的確讓廖副隊長意外,他甚至有點喜出望外!
而且,這麼一聽,他就知道為什麼李士群安放的炸彈會在白天突然炸了,因為這傢伙根本就被抗日分子盯上了好久,而且盯得很緊,根本不存在會掉入他設計的陷阱這種可能。
葉振鴻倒是並不覺得意外,因為他知道那是陳敬文的計劃,只是不知道最後的步驟和結果罷了。
「很好,感謝你的配合,你可以繼續享受接下來這一分半的平靜了。」
倒計時依舊繼續,這名中介卻如釋重負一般,開始調整自己的狀態,尤其是擦拭了一下滿頭大汗。
至少葉振鴻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此刻總算是賭對了,至於之後,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他很清楚一點,那就是葉振鴻既然滿意自己的答案,那麼他就不會特地去出賣自己,畢竟這人是葉振鴻。
五分鐘如期而至,之後的詢問又重複地上演。
其實這兩天裏,有交易的真不只那一個,可其他人的客戶聽着也和爆炸沒關係,所以心虛的程度其實是不一樣的。
就這樣,葉振鴻的詢問完事了,古月的飯局也到了尾聲。
「今日有勞諸位了,咱們葉警官和廖警官一旦辦成了這個案子,在下定然還會有更多的謝意。
這裏如果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也請諸位海涵。」
古月的客氣話沒人敢當真的,而那名供出潘辰的房屋中介倒是想趕緊結束這一切,要死也要死快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刀刀扎在自己心上。
所有人離開之後,這名中介「去而復返」,其實只是確保自己沒有被其他人看到罷了,當然,也要讓自己叫來的那幾名手下先各自離開。
隨後,他被葉振鴻和聊副隊長如同押運一般夾在中間,坐在了古月的轎車後座上。
很快,在這名中介的指引下,古月的轎車出現在了距離李士群新據點百米外的街對面。
這一次,潘辰選的地方就沒有上次那麼隱蔽,直接就在大馬路邊,不過房子夠大夠寬敞,也算「中隱隱於市」。
而現在,房子裏燈火通明,似乎周邊有不少人影攢動。
或許是明哨暗哨吧?
至少這裏的確很可疑。
古月想了想,讓齊小飛去買了一個大大的煙花,就在路邊點燃了,隨即揚長而去。
那名中介可不懂古月想幹嘛,他已經面如死灰等待自己最後的「判決」。
不過,他最後還是慶幸自己的確賭對了,至少沒人在這一刻為難他,最終安全到家。
放下那名中介之後,古月又讓廖副隊長現在就去打電話向影佐匯報,之後便帶着葉振鴻一起回家了。
還沒等古月先開口,葉振鴻反倒很好奇,「你放煙花是幹嘛的?」
「打草驚蛇唄,就是讓李士群猜一猜自己是不是又被人盯上了。
古月很顯然是真的有目的,而他說了是「打草驚蛇」,那就一定是。
可是為何呢?葉振鴻不懂,這事難道不應該心裏明白就行?
萬一李士群又跑了呢?
「去引爆那些炸彈的,是陳敬文吧?」
葉振鴻本想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卻反倒被古月堵住了。
「涉及到這方面的事我不會跟你說什麼,雖然我不知道陳敬文為什麼能那麼信任你,可我覺得該有的原則還是得有。」
應該說果然還得是葉振鴻,夠一本正經,無論是作為一名警察,還是作為一名抗日戰線的隱秘戰士。
古月莞爾一笑也就不置可否。
既然這位葉表哥投入地如此之快,那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即好。
至於藝高人膽大的「藏鋒」同志親自去處理了那些炸彈,很顯然他也一定親自找過了剛剛那名房屋中介並且確認了李士群又搬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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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林玲她們的行動也不會那麼有目的性。
古月知道的其實比葉振鴻要多得多,可他也尊重葉振鴻的「原則」,所以三緘其口。
「我其實是在拿潘時來釣他的弟弟潘辰,感覺這人應該會很有作用,而且他們兄弟倆之間似乎是真感情,所以潘辰並不會對潘時不管不顧。
而我之所以這麼快就答應你們這個飯局,恰恰是因為,這也能幫助到我設想的事情。
我今天帶着潘辰去過『黑市』的拍賣行,也在那裏對潘辰表現出了十分友好的態度。
而這些,都被那些李士群的手下看在眼裏,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不對李士群匯報的。
李士群會怎麼想呢?他或許從未放棄過對潘辰的懷疑,畢竟潘時已經下落不明。
可是,他手裏現在根本沒人可用。
只不過,潘辰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尤其是改換秘密據點這事。
如果李士群突然想要挪窩,是因為懷疑潘時已經把他之前的據點給供了出來。
這麼想算是合情合理,因為他還佈置了陷阱。
那麼,他剛剛搬家的新據點呢?突然也被人盯上了,他又會怎麼想?
至少,這一次和潘時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唯一會被懷疑的,也只有潘辰一人而已。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再推一把,讓李士群和潘辰之間的裂痕,真的到了無法修復的境地。
而且,明晚就是那個日本親王演講的時間了,當年那些事即將被揭曉。
我們現在手裏掌握的證據,的確夠讓日本人好好喝一壺,可是,鬼島涼子依舊沒有出現在最關鍵的證據里,這就不能算完滿。
我和你們的陳敬文同志一樣,不希望準備了這麼久的計劃,到最後依舊不能一錘定音。
所以,我才設計了我自己的方案,也算機緣巧合,或者英雄所見略同吧,我和陳敬文都把目光鎖定在了李士群身上。
想來,他手裏應該有更為直接的證據才是,不然,他和鬼島涼子之間的關係,就有點說不通了。
借力打力、敲山震虎、引蛇出洞,這一招招咱們都用過了,現在就差再來一個打草驚蛇,最後就是看一看咱們的李副主任有沒有曹丞相當年的『魄力』,畢竟,『蔣干盜書』已經給他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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