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城等人返回京師至張家灣碼頭與逐雲衛眾將士匯合,然後率領大軍乘船趕往西安,一路上途徑開封、洛陽等名都大邑,看到了許多在書本上不曾記錄的風土人情和名勝古蹟。干城頗感江山如畫,從古至今多少豪傑奮發圖強。也不知此回自己能否成就一番蓋世功業。
就在干城在洛陽等名都大邑感時傷懷時,玉州老家的朝蘭和暮煙都已懷孕。沒有懷上干城孩子的紫葲和吳佩佩不免失落。德音心中自是暗喜,但表面上還是寬慰她二人道:「生孩子這事不能急。待明年老爺凱旋歸來,你們兩個自然是有許多機會的。老爺也一定會多照顧你們一些。」
吳佩佩為人單純,聽過德音的寬慰心情緩和不少。紫葲心思縝密,躬身央求:「待老爺凱旋,還請鄉君大人多給我們兩個一些恩典。」
德音心情大好,自然滿口應承下來。她心中暗暗佩服老太太的醫術高明。過了幾日德音悄悄來找老太太。她向老太太匯報了朝蘭和暮煙的近況,又不無擔憂的問道:「祖母,您的那包假鹿茸片不會藥力過猛導致干城以後不能生育了吧?」
老太太呵呵一笑道:「那副藥就是少量的雷公藤、地龍干和棉花籽研磨成粉又加了點麵粉,再用豬皮包裹製成的。這些藥都有活血的作用,同時也都有殺蟲兒的功效。他停藥後,最多兩、三個月就能恢復了。」
德音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問道:「這藥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副作用吧?」
老太太笑着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此藥不會影響你們夫婦關係的。這些藥讓干城這等身體健康的男子吃上半個月也無大礙。當然是藥三分毒,也不能隨便亂給他吃。這種藥吃的時間長了,還是會對肝、腎造成損害的。」
德音臉一紅,本想說不是那個意思,最後還是陪笑道:「多虧了以前沒給干城吃過鹿茸。他若是發現味道不對,興許就不吃了。」
老太太收了笑容,說道:「我就怕太子妃以後當了皇后,會攛掇新皇上給紫葲誥命作封賞。若是她有了誥命,再有皇上和皇后背後撐腰,咱們家至少家產要分給她不少。干城要是再被那個紫葲迷了心智,你和青棟、青梁難免就要吃大虧。」
德音點點頭道:「祖母為我們母子操勞算計,孫媳婦不勝感激。」
老太太又擺了擺手道:「我家就你這麼一個孫媳婦,這份家業不給你給誰?我本想着將青棟過繼給你們大伯父當孫子。如此咱們家的爵位和家產按照順序由你們大伯父承襲。大伯父不在了就直接是青棟來承襲。如此就沒有干城和他那幾個姨娘什麼事了。不過你們祖父說過繼一事涉及爵位承襲還是要向朝廷奏請。陛下一旦同意此事,青棟繼承家業和爵位便再無後顧之憂。以後就是太子登基也不好再干涉咱家的爵位和家產傳承。」
德音起身躬身施禮道:「若無祖母回護,青棟若想順利繼承家中的爵位和家產困難重重。孫媳婦對祖父祖母的關愛感激涕零。」
金川伯和老太太的謀略完全符合人人難以違背的嫡長子繼承制度。即便是朝廷也不便過多干涉。一想到以後蕭青棟繼承金川伯第所有家產及爵位後,干城的一眾姨娘還要乞求自己的兒子給她們發月例銀,德音的心中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快感。
老太太拉住德音道:「你是我選的孫媳婦,我自然要護着你。不過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作了當家主母,凡事不能意氣用事。遇到難處一定要穩住心神,寧可拖着不辦,也不要倉促作決斷。」
德音仔細品味老太太的話,只覺受益匪淺。祖孫二人又低聲密謀了一番,德音方才躬身退下。不過從此她只要沒事就找老太太借醫書。她發現很多看似無解的事,卻可以用醫藥完美解決。
再說干城與逐雲衛歷經一個多月的跋涉來到西安府。此時還沒有甘肅省,甘肅大部歸陝西布政使司管轄,省會就是西安府。干城剛下船就見一群官員迎了上來。打頭的竟然是一位正四品的文官。只見打頭的正四品官員上前拱手道:「西安府知府程道凌奉布政使和按察使大人台命,特來邀請蕭將軍前往布政使司衙門一敘。」
干城頓時有點懵,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排面?而且自己與陝西布政使和按察使不認識啊?干城連忙拱了拱手道:「蕭某謝過布政使和按察使大人一番美意。不過蕭某有軍務在身恐難前往布政使司衙門。」
程道凌恭維道:「蕭將軍與秦詹事在文華殿對弈三局,早已名動天下。布政使大人與按察使大人久仰盛名,難得有此機會與您相識。還請將軍賞光。」
干城正猶疑間,就聽背後一陣笑聲。來人正是逐雲衛指揮同知鄭德先。只聽鄭德先道:「干城,你曾是東宮屬官,太子近臣。如今又得天子賜妾。眼下官場上的人誰敢怠慢你?」
干城心思一動,想到自己還兼任廣聞寺總部司千戶,有直接向陛下上書的權力。想必省里的官員是為此結交自己。倒不如去看看什麼情況?然後給陛下寫個摺子,也算是履行一遍監視地方和軍隊的職責。想到此處,干城立刻換上一番笑容道:「程兄切莫誤會。我家指揮使就是快人快語。各位稍安勿躁,待老弟安排一下就隨諸位去布政使司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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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道凌見干城客氣的樣子,便不疑有他。干城回到船上命陳准與鄭德賢與自己隨行。路上干城問清了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姓名。進入布政使司衙門來到二堂左轉就來到一座面闊五間的正房,只見正房門楣上掛着一塊寫有「花廳」二字的匾額。庭院中的紫葉李和桃花都已發出花苞,更顯得此處頗有一番桃李滿天下的意味。不過粉紅的桃花與紫紅色的紫葉李又讓人有一種置身於煙花柳巷的錯覺。三人在程道凌的陪同下拾階而上,就見一位從二品的大員和一位正三品的大員在門前迎接。想必這二位大員就是陝西布政使和按察使了。干城連忙疾步上前躬身施禮道:「承蒙二位大人盛情接待,下官榮幸之至。」
布政使大人笑容可掬,抬手虛扶,說道:「我等久聞蕭將軍威名,今日相會真乃三生有幸!」
干城連忙擺手道:「二位大人折煞卑職。」
隨即干城在眾官的簇擁下進入中堂,然後開始接風宴。宴會上各種西北名貴菜餚和特色菜餚輪番上陣,什麼箸頭春、佛手魚翅、明四喜……等等輪番上陣,當然壓軸的大菜是駝峰和熊掌。干城和鄭德賢心中都暗暗搖頭,西北之地本來就不比京師和江東等地繁華富庶。如今又趕上要打仗,更是徭役疊興、民力虛耗。眼前的一眾官員卻不恤民力,不惜耗費重金求購名貴食材在此間大吃大喝。
不過陳準是苦出身,見到如此豐盛的菜餚,自然食指大動悶頭乾飯。干城也不表露出心中的不滿,只是與一眾官員把酒言歡,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求自己辦什麼事。酒過三巡,就見布政使元真圭衝程道凌使了一個眼色。就見程道凌笑着拍拍手,就見幾名女子抱着樂器演奏起來。隨後一名千嬌百媚的舞娘上來獻舞。只聽程道凌介紹道:「今日為蕭將軍獻舞的女子是我們布政使大人庶出的孫女。聽聞蕭將軍今日赴宴,所以特來獻舞。」
干城心中自然清楚,眼前的舞娘絕對不是布政使大人庶出的孫女。這位舞娘的眼神勾魂攝魄、舞姿誘人、暗含挑逗之意,一看之下便知是風塵女子。不過此女五官精緻、膚如凝脂、身段婀娜,倒是與錦繡殿下有幾分相像。只不過此女過身材更加豐腴,儀態風騷、神態盡顯魅惑。完全沒有錦繡殿下那般純真爛漫。看來這幫混賬官員沒少下功夫打聽自己的審美觀。干城想清楚一眾官員的心思後,便繼續逢場作戲,只將雙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舞娘。
程道凌湊近干城耳邊,低聲問道:「蕭大人可對此女有意?」
干城連忙擺手道:「程知府這是哪裏話來?卑職怎敢打布政使大人孫女的主意?」
程道凌道:「不過是個庶出的孫女罷了,若是還入得了將軍法眼,不如乾脆將她納為側室。」
干城嘆道:「恐怕我家大娘子容不下這位小姐。」
程道凌奸笑道:「這有何難?蕭將軍就將她養作外室。」
干城只是端起酒杯笑而不語。程道凌勾住干城的肩膀道:「蕭將軍不必擔心銀子的事。程某自會為將軍打點。」
干城呵呵一笑,方才舉杯與程道凌把酒言歡。一曲舞罷,舞娘又舉杯上來為干城祝酒。布政使元真圭笑道:「吾家孫女對將軍頗為仰慕,還請將軍為吾家孫女贈詩。」
干城心中不禁暗暗搖頭。看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自己在北里的風流韻事似乎已是官場皆知。不過他面子上還是揮筆在舞娘的裙帶上寫下:「
紫唇檀口若吹蘭,柔弱細柳何纖纖。
綺袖搖曳轉波瀾,雙蝶羅裙舞旋蓮。」
程道凌驚呼:「妙哉!」
按察使吳清廉嘆道:「大美不言!」
布政使元真圭誇讚道:「干城老弟真是依窗閒望,妙筆生花啊!」
干城在眾人虛情假意的吹捧中連連舉杯道謝。一邊旁觀的鄭德賢都快憋不住笑意了,連忙舉杯掩飾。程道凌趁機道:「元大人,卑職以為貴孫女有殊丹之姿,與蕭將軍滿腹經綸十分般配。」
此時元真圭拈鬚沉吟道:「吾家孫女閨名小倩,仰慕將軍久已,不如蕭僉事就成全了她?」
干城連忙擺手道:「謝過布政使大人美意,不過卑職已有妻子。」
程道凌笑道:「貴妃娘娘都能將貼身侍女賜給蕭老弟為妾,布政使大人又怎會愛惜自己的孫女。」
布政使元真圭點點頭問一旁的舞娘道:「不知孫女可否願意侍奉蕭大人?」
只見舞娘故作嬌羞道:「全憑祖父處置。」
眾人見狀連忙舉杯向干城慶賀,干城也假裝半推半就。元真圭等人如此操作不過是把行賄美色,變成妾有情郎有意罷了。如此一來,赤裸裸的行賄被披上了那麼一絲合法的遮羞布條。干城自然清楚這幫人的用意,便繼續與他們虛以委蛇。
見干城收下舞娘,幾位大員又請求干城講解當日與秦源的第三局棋。干城做出一番謙虛的樣子,眾人連忙裝作渴望聆聽的樣子。
干城看着眼前幾個無恥之徒假裝高雅斯文的樣子,心中不禁好笑。可是下一刻就笑不出來了。就見舞娘元小倩和兩名侍女捧來一副圍棋,只見元小倩手中捧着的棋盤竟然是用整塊的瑪瑙雕琢而成。又見兩名侍女分別捧着兩個銀制棋盒,棋盒表面裝飾乳釘紋,並且鑲嵌着一圈紅、藍寶石和綠松石,盒蓋也是整塊瑪瑙雕琢而成。兩名侍女掀開棋盒盒蓋,只見裏面的棋子分別用白玉和青玉製成。就這一套棋具少說價值五千兩銀子。干城理清思路,連忙換上一副驚訝和愛不釋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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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圭與吳清廉見狀,不禁相視一笑。隨後干城一邊將曲留譜擺在棋盤上,一邊大概講了講當日與秦源對決的情況。眾人心裏都清楚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干城講了不到一刻鐘,吳清廉就起身讚嘆道:「蕭僉事與秦詹事這盤棋真是驚心動魄,妙手偷天啊!」
干城連忙起身施禮道:「吳大人謬讚。卑職的棋藝不足道哉。」
元真圭擺手道:「蕭僉事不必謙虛。此局棋着實令老夫等人大開眼界,今日又聽到蕭僉事親自講解實乃今生罕有之幸事也!」
其餘眾人紛紛上前稱讚。吳清廉又長嘆一聲道:「這副圍棋在老夫手中真是翡翠蒙塵,珍珠無光。不如今日將此套棋具贈予蕭僉事。」
干城趕緊起身施禮道:「卑職怎敢橫道奪愛?」
元大人起身道:「自古寶劍贈英雄。老夫以為這副棋具只有蕭僉事配得上。」
三人又推讓一番,干城這才躬身施禮道:「長者賜,不敢辭。卑職今日承蒙元大人和吳大人厚愛,真是沒齒難忘。」
元真圭和吳清廉撫須大笑。最後程道凌說道:「我代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恭祝蕭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若他日將軍高升,還請記得今日的情誼。」
干城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棋子道:「程大人這是什麼話?日後元大人和吳大人的事就是卑職的事。」
眾人見本次行賄盛宴已經基本圓滿,便各自打道回府。臨行前,元大人又吩咐管家贈給鄭德賢和陳准各五百兩銀子。話說鄭德先見干城不但滿載而歸,還抬了一頂花轎回來,也不禁錯愕。他感嘆道:「這些人真是下本錢。」
干城將鄭德先拉入帥帳中,神情嚴肅道:「陝西境內定然是出了大事,所以這幫官員才如此重賄於我。這一晚他們贈送給我的女人和玉石圍棋價值至少萬兩。」
鄭德先點點頭道:「不知你是否打探出陝西官場出了什麼大事?」
干城搖搖頭道:「今日他們沒有透露。這幫人肯定是看中我兼任廣聞寺總部司千戶的身份,並深受陛下信賴這兩點。他們不過是希望以後事情敗露時,我這個關鍵的人,在關鍵的時候,向陛下說幾句關鍵的話而已。」
鄭德先皺眉道:「那該如何是好?」
干城躬身一揖道:「還請二舅哥今夜派兩條船和一隊精幹人馬,將所有髒物和元小倩押送京師。」
鄭德先面色冷峻,點點頭道:「如此最為穩妥。」
干城又連忙起草了一份奏摺一併送往京師。干城之所以沒有對元小倩下手,並不是他有坐懷不亂的定力,而是他這些年來也被德音所傳染。覺得元小倩之前肯定與程道凌等人交情匪淺,與這種女人上床實在有些髒。不過鄭德音傳染給干城的潔癖,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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