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旁的丫鬟反應快,一把拽住了險些栽倒的老太太。
原來老太太為五叔父診脈之間,便發現五叔父的脈象是絕脈!大伯父、三叔父以及四叔父聽到丫鬟的喊叫立刻沖入臥室,一番手忙腳亂這才將老太太抬走。
今日老太太本來是想吃蓮子的。於是便命幾個丫鬟去後湖採蓮子。這幾個老太太房中的丫鬟在採蓮子時,將五叔父跌入湖中的情形看了個滿眼。於是幾個人慌慌忙忙回去稟報,這才引來了老太太。
眼見老太太昏迷不醒,老五又性命垂危,大伯父終於抓住了事情的關鍵。他帶着兩個弟弟和弟媳將五嬸娘叫來問話,問五叔父為何會落水?
五嬸此時情知闖下塌天大禍,當然不敢說出事情前因後果。不過她時不時瞟向大伯母。大伯父心中驚駭之餘,頓時想起半個月前自家娘子攛掇過繼蕭火坤一事。
大伯父眼神一橫,喝道:「蕭孫氏給我跪下。」
若是往常大伯母一百句話怒懟大伯父,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眼見自己鑄成大錯,大伯母竟然老老實實跪倒在地。大伯父根本顧不上兩個弟弟與弟媳錯愕的眼神。
他疾言厲色道:「這個事是不是你攛掇老五媳婦的?」
大伯母哪裏敢再多說,只是一味的哭泣。大伯父一手指着大伯母,一面轉頭沖五嬸怒吼道:「她到底跟你怎麼說的?你若是再敢替她遮掩,今日之事你與她同罪!」
五嬸娘此時雖然心驚擔顫,但還是聽出大伯父話中弦外之音。於是她不再糾結,將此事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向幾位兄嫂交代。
大伯父此時內心猶如翻江倒海,萬萬沒想到對老婆的姑息放縱竟然引發家中慘劇。他顫抖着對大伯母說道:「老五是老太太的心頭肉。老五在塞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擔了天大的干係,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呀!」
大伯母這個時候終於哭着說道:「我哪裏想到會這樣!我這也是為了老五好。」
大伯父怒不可遏道:「放屁!你戕害老五,還敢混淆視聽?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送到家祠聽候發落!」
大伯母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老三媳婦與老四媳婦。然而今日的事實在是太大。兄弟與弟媳無人敢出來說情。只有四叔父吩咐道:「捆就不必了,先送到家祠吧。」
眼見着大伯母被架走。大伯父氣急攻心,猛地噴出一口黑血。三叔父與四叔父急忙上前查看。大伯父面色慘白,一邊斷斷續續說道:「快給德音去信,請她速速還家,主持家中要務。
你們的大嫂與弟媳該如何處置都由她來決定。還有...,請八姑娘與九姑娘(五叔父的兩個女兒)趕緊回家...。
向父親稟報母親與小五病重。先不要說...其中緣由。」
說罷大伯父身軟無力就要從座位上出溜下來。三叔父與五叔父又張羅着雲華給大哥切脈。
誰能想到門庭若市、富貴尊榮的金川伯家一日之間禍不單行。高河縣君與小兒子命在旦夕,長子亦重病垂危。
三叔父與四叔父安頓好大伯父之後,連忙按照大伯父的安排給德音去信,請她回來主持大局。
此時,德音與王芷熙陪着二位公主再次前往玉泉山。待收到家中來信時,大感意外。她急急忙忙辭別二位公主奔京師的扶雲宅而去,卻沒有直接前往玉州。
她如今看似光鮮亮麗,日日陪着二位公主遊玩,實則她是朝廷手中的人質用以牽制干城。所以她並不能說走就走,先要向朝廷說明緣由方才能夠動身。
德音通過自家長兄鄭德言向朝廷奏明家中情況,請求還家照料高河縣君。此時潘璐尚未戰敗,進攻扶餘南北兩路大軍進展順利,所以陛下心情極好。
得知金川伯夫人高河縣君病危,陛下並沒有阻攔德音回家,反而是讓鄭德言帶話安慰扶雲縣主,並賜給她一些名貴藥材以表示關心。
陛下用過午膳帶着李仙緣前往御花園遛彎時,遇見了同樣來遛狗的皇后。夫妻二人見面自然要虛與委蛇一番。皇后忽然問道:「妾聽說高河縣君病危,蕭干城的五叔父也患了重病。不知陛下可否知道此事?」
陛下笑着反問道:「娘子是如何聽說此事的?」
皇后笑道:「昨日舜華(錦繡公主)來信說的此事。」
陛下這才點點頭道:「確有此事。扶雲縣主的長兄剛才也跟我說起此事。朕還賜了一些藥材給她。」
皇后笑容可掬道:「皇上聖明。不過妾以為屏山伯如今征戰在外,她一個女子回家照顧兩位長輩恐怕忙不過來,也不方便。不如調兩名做事麻利的公公幫她做一些拋頭露面的事。」
陛下秒懂皇后的意思,一副笑裏藏刀的表情道:「皇后所言甚是。看來朕還是考慮不夠周全。」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各玩各的去了。見皇后走遠了,李仙緣才站了起來。她不解地問道:「陛下,按照宮裏的規矩,縣主只要不守寡就不許用太監嗎?更何況扶雲縣主還是異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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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呵呵一笑道:「金川伯家短短几日之內,老夫人病危,小兒子也病危,這其中必有蹊蹺。另外屏山伯征戰在外,朕派遣太監協助扶雲縣主也是彰顯體恤之意。」
皇上並沒有說出最重要的一層意思。那就是屏山伯率大軍在外,陛下自然要時刻掌握他家裏的情況。若是全家老小跑到新羅與干城匯合,然後干城率大軍在半島自立可怎麼辦?
到時候蕭干城要兵有兵,要銀子有銀子,朝廷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屆時蕭干城若是稱臣納貢還好。若是他與朝廷對抗,那就連朝貢體系也要玩完。
李仙緣並沒有多想,照例將此事用密語寫成送出宮外。張翩混跡宦海多年,自然清楚陛下與皇后按得什麼心。他連夜給玉泉山上的夫人去信,讓她立刻將此事告知二位公主。
兩位公主長於深宮,對於帝王心術自然清楚。於是蓬萊公主連夜給陛下上了一封奏摺。奏摺中,蓬萊公主以一個母親的名義,表示對長女郭青楠放心不下。為此她請求派遣府中太監前往金川伯家協助女兒處理家務。
陛下轉天一早看到這封奏摺頓覺奇怪。不過又覺得蓬萊公主愛女心切,並無不妥之處,便予以恩准。他那裏想到蓬萊公主如今與張翩早已沆瀣一氣。一夜之間便相出應對之策。
德音並不知宮裏面一番陰謀算計。直到回到扶雲宅第二日才得知陛下准許自己返回玉州老家。她帶着紫葲、吳佩佩二位姨娘以及數十名丫鬟僕婦、家丁匆匆忙忙啟程。
熟料眾人火急火燎一出門就見到六位公公整齊地侍立在門前。兩個公公在左,四個公公居右。德音徹底懵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待她弄明白,就聽六位公公齊聲道:「奴才叩見扶雲縣主。」隨後兩個宮裏的太監說明來意,另外四個蓬萊公主府派來的太監也自報家門。
扶雲縣主眼珠一轉,頓時明白陛下的意思。她立刻笑臉相迎道:「臣妾謝過陛下恩典。各位公公快快請起。玉州不比京師繁華方便,這一路上有勞各位。」
德音一面說着客氣話,一面吩咐下人去取銀子。贈給每位公公五十兩銀子。德音又與幾位公公相互客套一番,這才急匆匆奔玉州而去。
到了家中,德音先是直奔高河縣君的病榻。高河縣君聽到德音的呼喚,這才睜開眼睛道:「德音,德音是你回來了嗎?」德音哽咽着答應。
一旁得雲華驚訝道:「祖母這幾日已經認不出家裏人了。嫂子一來就認出來了。看來嫂子真是祖母的心尖尖。」
德音此時再也得意不起來,拉着病入膏肓地老太太淚流滿面。自己在婆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都是離不開老太太的偏愛。老太太不但將家中爵位留給了自己的兒子,還積攢下厚實的家底。
如今老太太大限將至,以後就要自己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叔叔、嬸嬸,德音如何不淚水漣漣?在眾人的勸說下,德音終於強忍悲痛主持家務。
德音一邊安排老太太的醫藥飲食,一邊開始為老太太準備後事。最後又將六位公公分成兩組,每組三人。一組自然是跟着德音,另一組則跟着兒媳婦郭青柳。
一番佈置之下,便將宮裏的兩個太監分開,並隨時又蓬萊公主府中的太監盯着。如此一來就省得這兩位宮裏的太監與家中宵小之輩相互勾結。當然德音有賜給六位公公不少好處,省得他們回去亂說。她又去探望了五叔父與鴉青姨娘。
五叔父雖然重病纏身,但頭腦仍然清楚,見到德音反而安慰道:「我這裏一切都好,不必掛懷。家裏的事情多,公務也不少,侄媳婦一定多保重身體。」德音又不禁淚水奪眶而出,又與鴉青姨娘、火坤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這才離去。
德音處置完家務之後,正準備回房換洗時,三姐忽上前說道:「父親請弟妹過去,有幾句話要說。」德音心中咯噔一下。她已然通過雲華得知此次家中巨變的根由。這個時候,大伯父請自己過去到底要與自己談些什麼?
她看向三姐。就見三姐眼眶紅腫、精神不振,說起話來再無從前的傲嬌和隨性。德音點點頭,便隨三姐來到大伯父的院子裏。就見大伯父正半躺在廊檐下的搖椅上,身形較以前消瘦了不少。大姐、二姐都侍立在他的身後。
大伯父見到德音身後還跟着三位公公,頓時面露訝異之色。隨後大伯父說道:「侄媳婦真是越來越氣派了。」
德音連忙深深施了一禮,方才說道:「讓大伯父見笑了,這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
大伯父點了點頭道:「侄媳婦,今日我有些家務想與你單獨談談。」
德音回身向三位公公作了一個請的動作,三位公公連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不過大姐、二姐與三姐都未迴避,只是低着頭、垂手侍立一邊。
二姐、三姐上前為德音搬來一把太師椅。德音連忙向三位姐姐讓座,但三位姐姐都只是搖了搖頭。一時間現場沉悶無比。德音不再推辭,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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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父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茶葉倒在手邊一個精緻的小茶壺中。待三姐為茶壺斟上水,大伯父才嘆息一聲道:「德音啊,我其實挺喜歡火坤這孩子的。」
德音心裏頓時忐忑不安起來。不過她還是擠出笑容道:「侄媳婦也覺得這個弟弟很是不錯。大伯父若是喜歡,不如過繼到膝下。」
大伯父擺了擺手道:「你們的五叔父十分不容易。他第一次參加會試就考中了二甲進士。那時候他才二十七歲,大好的年華,大好的前途,我真為他高興。
好些才華橫溢之輩考取進士時都已是而立之年,而且都是參加好幾次會試才能考上。即便是我朝歷屆考取進士功名的考生平均年齡也都在三十三、四歲之間。你知道嗎?」
德音連忙點了點頭道:「大伯父說的是。」
大伯父又自顧自說道:「你們五叔父本來是大好的前程,從翰林院出來就是兵部六品主事。當年我可是從小小的軍吏做起。說起來,我當時是又高興,又有些嫉妒這個弟弟。為什麼我就沒有這麼好的記性?」
大伯父說到這裏不禁自失地一笑道:「可惜他後來被廣聞寺寺正看中,從此深入大漠與草原,為朝廷刺探儒儒與西域的消息。而且一去就是那麼多年。
深入敵後,與那些禽獸一般的賊虜天天混在一起,那是要頂着多大的壓力?一個不小心,就會音訊全無,屍首都找不回來。老五的身子就是這麼壞的。到最後他能有火坤這麼個兒子,我這個作哥哥怎麼能不替他高興?
這麼多年老五在外邊,你們五嬸子獨守空房也很是不容易。可是她心眼實在太小,容不下火坤,動不動就辱罵責罰火坤。其實那會兒,我確實動過將火坤過繼到我的名下的心思。可是你們的大伯母一樣的小心眼兒。過繼過來恐怕還是不好過。」
說着,他長嘆一聲。侍立在大伯父身後的三位姐姐頭低得更深了。德音再次強擠笑容道:「大伯父若是放心不下火坤,就過繼到膝下。侄媳婦每個月給大伯父院裏再支一份錢糧。」
大伯父搖了搖頭道:「我如今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火坤在你們的幫襯下,如今已經是五品鎮撫了。唉,這多好啊!老五得多高興啊!老太太也高興地合不攏嘴。我這個作哥哥更替老五高興。
這個事真是要多謝你與干城。」
德音連忙欠身道:「這是我們作兄長與嫂子的本分。」
大伯父失聲笑道:「本分,好一個本分啊!」他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其實,我更欣賞干城這孩子。」
德音一愣,不知大伯父今日賣的什麼關子,想不出該怎麼接大伯父的話。
大伯父似乎對德音的意外,似乎感到十分滿意。他將已經放溫了的茶壺握在手中,衝着德音笑了笑。德音忽然感覺一股異樣的味道。這個味道有點腥,但她並不能分辨出氣味的來源。
大伯父繼續說道:「干城這孩子雖然長在鐘鳴鼎食之家,不過他這一路走來着實吃了不少蹉跌。他明明可以走老五那樣的道路,金榜題名作天子門生。他都考上解元了,卻被禁考,好好的青雲路就此斷絕。真是可惜了。」
德音更加如墜迷霧,不知大伯父為何舊事重提。大伯父嘬了一口茶,臉上頓時浮現出又苦又爽的表情。他接着說道:「不過青梁沒有自怨自艾,甘心做個貴公子。而是從太縣縣令開始,一直做到了伯爵。
他這一路走來到底擔了多大的壓力?」
德音連忙說道:「他再怎麼着,都是您的後生晚輩,是您的親侄兒。」
大伯父撫了撫胸口,然後嘆息道:「我從一個小小軍吏做起,一直坐到五品千戶,深深知道每上一步有多麼的艱難。
我當兵的那個時候,蠕蠕可不止十萬鐵騎,動輒就是二十多萬鐵騎犯邊。自浩瀚大海至絕域大漠一入中秋就是烽煙四起,遍地胡虜。
為此我朝天子多次御駕親征。每次親征之後,蠕蠕大軍都要前來報復。我作千戶時,帶着一千多個兵戍守敗胡堡。敗胡堡後面是迎恩堡,迎恩堡後面就是平虜城。平虜城再往後就是雲州。雲州再往後就是老百姓的莊稼。我們那一千來人就擺在最前面。
我每次打仗都小心翼翼,因為我見不得戰死官兵的家屬在哪裏哭。一個還好,十幾、上百個寡婦在哪裏哭,我寢食難安。那些官兵正值壯年,所以孩子都還小。當娘的哭哭啼啼,孩子們還在一起玩耍。他們哪裏知道,爹沒了,天塌了!
朝廷說是有撫恤,可是死的人多了,撫恤經常拖欠着發不下來。我的俸祿有限,貼補不了幾個兵就花光了。
我找上面的總兵要撫恤,跟他們說陣亡將士的妻子如何艱難。可是不管是總兵,還是負責的簽事都是推來推去。後來總兵被問得煩了,便斥責我道:『你管他們做甚?咱們不知那天也要喪命於此。到時候誰管咱們?』
我沒有干城到處找銀子的本事,只好找家裏借。那個時候家裏還沒有靈霧茶莊。家裏人口又多,也不能都借給我。我只好找你們大伯母借。把她的嫁妝花了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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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大伯母很是生氣,訓斥我說:『別人當官都是往家裏倒騰銀子,你可倒好天天往外面倒騰銀子。拿了大把的銀子應該送給上官,卻都去補貼寡婦。』
其實我也沒少給總兵和簽事送銀子。夏季的冰敬銀,冬季的炭敬銀,乃至總兵督撫一家老小、大小老婆的慶生銀,我都不曾怠慢。可是我的銀子雖然送了過去,卻總是融不進這些總兵、督撫的圈子。終究還是我太笨了。」
說着大伯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才勉強笑道:「今日有些失態了。」
德音之前總是聽家裏人說,大伯父不思進取,回到家中一味高樂只想承襲爵位。如今方知其中另有一番隱情。她紅着眼圈道:「大伯父,您是俠肝義膽、菩薩心腸。若是沒有你們這些前輩沖在前面,我們這些晚輩也抵擋不住二十萬蠕蠕鐵騎。」
大伯父搖搖頭道:「我能力有限。我在敗胡堡三年,手下一千一百多個弟兄幾乎換了整整一茬。」
說着他掏出幾張公文遞給德音。上面用硃筆密密麻麻記載着九百七十一個名字,每個名字下面還標註某年某月、多少錢糧的字樣。不過最多的也不過只有二十多兩。
德音拿着公文,滿含熱淚地看着大伯父。大伯父道:「這些公文放在敗胡堡也沒有人當回事,所以我就拿回來了。我如今留着這些東西也沒用了,你回頭帶給干城吧。讓他好好保管,千萬不要弄丟了。」
德音認真地點了點頭。
大伯父又囑咐道:「雖然我喜歡火坤這孩子,也欣賞干城,不過我最看重的還是青棟這孩子。咱們家如今一門兩伯爵,已經是富貴已極。今後還是守成為上。
青棟謙恭虛己、知文達禮,又迎娶了蓬萊公主的長女為妻,是個可以依靠的好孩子。把家交給他,祖父和我們兄弟都是很放心的。」
德音心中的忐忑終於平復,如今滿心都是對大伯父的感激與敬重。她自嫁入蕭家以來,終於真心誠意地說了一聲:「大伯父多多保重身體。」
大伯父一笑,說道:「好了,靈霧茶莊的新茶是不是下來了?侄媳婦給我重新沏上一壺茶。」
德音答應一聲,飛也似地去沏茶,作茶點。一刻鐘的功夫,一壺百年老茶和兩碟茶點都送到了大伯父跟前。大伯父滿意地吃了一口茶,然後揮了揮手道:「家裏事情多,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德音這才規規矩矩退了出去。夜裏德音洗過澡,拖着疲憊地身軀倒在床上。朝蘭在臥室中點上香,秋水則為德音揉腳按腿。三個女人便有一嘴沒一嘴聊了起來。說的都是如何為老太太與五叔預備後事。
朝蘭問道:「給老太太準備伯夫人的服飾,還是縣君的服飾?」
德音道:「都準備。」
朝蘭問道:「下葬時穿什麼?」
德音道:「穿伯夫人的。縣君的禮服作為陪葬。」
朝蘭又問道:「大伯母還關在家祠里,是不是放出來?」
德音道:「先關她兩日。等到出殯時再放出來。」
朝蘭又問道:「五嬸怎麼辦?還讓她參加出殯嗎?」
德音嘆息一聲道:「你不讓她兩個跟着出殯。那兩個宮裏來的太監就會瞧出端倪來。」
朝蘭沉默一陣又問道:「若是老太太沒了,誰去告訴老太爺(金川伯)?」
德音想了半晌道:「到時候再說吧。」
兩個人正說着,一旁悶頭給德音按摩的秋水問道:「那大伯父的後事是不是也要提前安排?」
德音伸腿踹了秋水一腳道:「你瘋了嗎?大伯父素來身體強健,如今又康復的不錯,給他老人家準備什麼後事?」
秋水連忙起身侍立一側道:「可是奴婢總覺得大伯父今日是向大娘子交代後事。」
德音楞了一陣,忽然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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