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鄭德音等三人在山上玩得開心,早已「樂不思家」。錦繡公主向陛下和皇后寫了一封信說明情況,三人便全心全意在玉泉山芙蓉宮中一心玩耍。
見愛女開心,聖上比女兒還要開心,於是增加了芙蓉宮的人手和供應,唯恐錦繡公主受一星半點的委屈。蓬萊公主和扶雲縣主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近來天津衛為皇上送來大量海鮮。陛下毫不猶豫將其中一半送給玉泉山上的錦繡公主。德音作為烹飪小能手,見到如此眾多的上好食材自然技癢。
於是她做了一道海鮮燴菜,這道菜由烤蛤蜊、炒鮮蝦、田雞腿、鰒魚(鮑魚)、鯊魚筋、肥雞、豬蹄筋、筍雞脯和海參烹飪而成。這道大菜再配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竟然使得兩位公主百吃不厭。
就在三位貴婦人沉浸於美景、美食、美妝時,突如其來的驚天謠言打破了無憂無慮的歡樂氣氛。
玉泉山上伺候兩位公主的宦官和雜役下山採買時,發現近來菜價、糧價、炭價陡增。吃驚之餘,這些宦官不免打聽漲價的原因。這一打聽更是吃驚不小。
這一日早晨,錦繡公主對鏡梳妝,與身邊負責梳頭的小宮女有一嘴沒一嘴的閒聊。
小宮女問道:「不知公主今日想梳個什麼樣子?」
公主慵懶道:「你們覺得好看的樣子,就給我梳一個好了。」
小宮女道:「昨夜下雪了。整個玉泉山上一片雪白晶瑩,處處煙霰瀰漫,仿佛仙境一般。不如奴婢為公主梳一個雙環望仙的髮髻。」
公主輕輕一笑,說道:「好啊、好啊。跳舞梳雙環望仙髻正好。」說罷,公主擺動雙臂玉指結花,擺出幾個舞蹈的手勢。
小宮女和公主對着鏡子歡快的笑了起來。漸漸地小宮女的笑容變得有些心酸。公主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小宮女一邊輕輕拭淚,一邊哀傷道:「奴婢的爹爹和二弟隨屏山伯出征,至今也沒個消息。眼見着下雪了,也不知爹爹他們怎麼樣了?」
錦繡公主抓住自己的頭髮簡單挽了一個髮髻,轉過頭勸慰道:「屏山伯破儒儒滅西戎,戰無不勝是一員福將。你不必如此憂慮。」
小宮女擦着眼淚道:「都是奴婢不好,攪了公主的雅興。出征前我父親和弟弟還說,輪台的兵跟着蕭大人都發了財,回了家娶媳婦的娶媳婦,蓋房子的蓋房子,還有買地當地主的。他們說這次掙了銀子就回來蓋大房子,把奴婢接回去。」
公主笑道:「這倒是真的。屏山伯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是個愛兵如子的將軍。這次他率軍出征前,向朝廷幾次三番協調,為隨征將士請求獎賞。朝廷拗不過他,最後只得抬高了有功將士的賞格呢。」
小宮女強笑道:「奴婢如今不盼着他們發財,就盼着爹爹和弟弟平安回來。」
公主從小宮女的神態和話語中聽出一絲異樣,連忙問道:「是不是有誰跟你說過什麼關於屏山伯戰事不利的事?」
小宮女連忙是矢口否認。但是在公主凌厲眼神的逼問下,小宮女才吐露實情。
她哭哭啼啼道:「奴婢不敢隱瞞。昨日偶然聽幾個負責採辦的小公公說,屏山伯如今戰敗了。朝廷正想辦法救援。奴婢雖然知道這是傳言,但父親和弟弟在屏山伯的軍中,心裏實在是擔心啊!」
公主連忙將負責採辦的幾個宦官叫來審問。果然得知市面上的商家都在盛傳屏山伯戰敗的事。公主當機立斷,急忙派遣隨侍的總管太監回京向父皇和母后打探消息。
到了中午吃飯時,德音終於從貼身的丫鬟口中得知自己丈夫戰敗的流言。當即急火攻心,又驚又急癱倒在地。
蓬萊公主和錦繡公主連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施以針灸,德音這才清醒過來。德音抽泣道:「我家青梁也不知怎麼樣了。要是有個好歹,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蓬萊公主連忙道:「縣主這是什麼話?謠言止於智者。鬱律壺寧和西戎大王子都敗在屏山伯手中,區區兩個蕞爾小國能掀得起什麼風浪?」
德音情緒稍稍穩定,旋即又哭泣道:「可是朝廷的糧草運不上去。我家青梁恐怕是要挨餓。眼下又下了雪,他可別凍着。」
錦繡公主勸道:「青梁是姨媽的心頭肉,也是屏山伯的嫡次子。屏山伯如何會讓他挨餓受凍?」
德音拉住錦繡公主的纖纖玉手哭道:「公主有所不知。當年我父親跟隨我祖父出兵放馬時,也遇到大軍斷糧。我家祖父為了安定軍心,每次大軍開餐時,就和我父親最後一個吃。本來說好了一人一碗野菜粥。
可是前面的老兵都是先盛半碗粥,吃完了又回來再盛上滿滿一碗粥。輪到我父親時,鍋里就剩不下什麼了。每日只能囫圇吃上幾口。有的時候什麼也吃不上。」說罷更是止不住的淚水。
蓬萊公主與錦繡公主對視一眼,她們兩個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事。眼下鄭德音情急之下說出的這些舊聞肯定是真的。兩位公主方才體會到開國老將的種種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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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公主眼圈漸紅。錦繡公主終於潸然淚下,說道:「我這就回宮請父皇立刻將糧草送上去。朝廷再缺銀子,也不能虧欠前方賣命的將士。」
蓬萊公主也一面拭淚一面勸慰道:「有我們兩個在,絕不會讓你們母子受苦。」
幾個人正說話間,就見錦繡公主安排回宮探查情況的宦官回來了。錦繡公主連忙起身出去詢問他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位總管太監回稟道:「老奴剛到山下,就被幾個廣聞寺的官兵攔住。」
「什麼?」錦繡公主心中一驚,又問道:「可是父皇派他們來攔路的?」
總管太監道:「老奴問他們是奉誰的命令來封山的。他們說是劉吉慶讓他們來的。老奴又問皇上有沒有降下旨意。他們說還未曾見到聖旨。」
錦繡公主大怒,罵道:「好個大膽的劉吉慶。他肯定又是擅自揣摩聖意。他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連本宮的人都敢攔!」
錦繡公主忽然一揮手,就見一位小宦官戰戰兢兢捧上來一把寶劍。錦繡公主向總管太監下達命令:「你現在下山。若是路上再有人敢阻攔,你就問他們到底是劉吉慶的嘴硬,還是皇上御賜的寶劍鋒利。」
總管太監見到有陛下御賜的寶劍撐腰,立刻硬氣了不少,連忙表態:「若是廣聞寺的人再敢強行阻攔,老奴格殺勿論。」
公主點點頭,咬牙切齒道:「儘管殺,陛下要是問起來,自有本宮應對。」
德音得知劉吉慶下令封山,更加驚懼不安。不過她在極度的驚懼不安中,開始變得憤怒。
德音顫抖地怒斥:「劉吉慶這個老奴才,真不是個東西!我家夫君去援救新羅前,想去廣聞寺查閱敵情案卷。劉吉慶就是不給看,最後送了他三千兩黃金才放行,後來還找我要了一百匹昳麗馬。」
現如今他竟敢派兵來圍困我。我跟他魚死網破!」
兩位公主被德音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良久,蓬萊公主才說道:「老劉真是太貪了。」
錦繡公主精緻的臉蛋更是被氣得有些扭曲變形。她咒罵道:「老劉真是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屏山伯明明是為朝廷辦事,老劉怎麼還找他要銀子?」
蓬萊公主也怒道:「這老東西的確該死。一點情面都不講。」
錦繡公主也罵道:「白花花的銀子都餵到狗肚子裏去了。我這就去陛下面前告他。」
鄭德音此時也冷靜下來,並沒有攀咬其他朝中重臣。
入夜錦繡公主的總管太監總算趕了回來。今日他沒見到皇上,只見到了皇后。
錦繡公主連忙問道:「母后都說了些什麼?」
總管太監回稟道:「中宮請扶雲縣主不必焦慮。眼下朝廷也沒有收到屏山伯的消息。不過是有人造謠生事而已。中宮讓老奴為縣主送來一封信。」
聽完總管太監的回話,三位女子忐忑的心情總算平復了許多。德音連忙起身謝恩,這才打開信封看了起來。
原來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件關於威清王在江東採辦造船木料的密報。這份密報很是詳細,將威清王手下商號的木料交易逐一列出。同時還記錄了一些威清王門人散播屏山伯戰敗的謠言。
德音看罷將信遞給錦繡公主,蓬萊公主連忙湊近一起看。
德音當然明白皇后的心思。皇后一是告訴自己謠言的來源。二是要自己出面參威清王一本。
德音本來不想捲入宮闈爭鬥,但眼下又不得不發。自己要是隱忍不發,倒是會引來更多麻煩。畢竟流言蜚語是可以殺人的。
鄭德音作為女子自然無權上奏,但她立刻給自己的商業夥伴——鍾侯寫信求援。鍾侯如今從兵部職方司高升到御史台成為四品僉都御史。正好專業對口,專門負責向皇上檢舉百官不法。
鍾侯的弟弟如今也跟着蕭干城在前線玩命。如今卻有人在背後散播謠言操縱物價,鍾侯正愁沒有線索。見到鄭德音的來信,毫不猶豫糾集一幫御史集中火力對準威清王和劉吉慶。
此時距離蕭干城火燒倭國大軍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遠在白吉藩的蕭干城及其部下,正全力以赴打土豪分銀子。白吉藩的二十二家大門閥已經悉數被抓捕歸案。經過一番嚴刑拷打,抄出六十七萬兩白銀、二十六斤龍涎香以及三百多萬畝良田。
如此一來,所有跟隨干城出征的將領都賺得盆滿缽滿。同時白吉藩後宮中的五千宮女也得到有序分配。許多有功的士兵也分配到免費的媳婦。如此一來三萬多將士如同輪台守軍一般,對干城誓死追隨。
干城眼下還有兩項重要的工作要做。一是從白吉藩王室和各大門閥家中抄出的土地將近六百萬畝。為了穩定當地民心,蕭干城拿出三百萬畝分給了當地百姓。二是要打撈倭國推古女王的棺材,以便向朝廷邀功。
這兩個事都是大工程,干城一時半會兒沒抽出時間向朝廷寫奏摺。這才引來國內一番物價上漲大潮和朝中大亂鬥。
至於新羅的良德女王正如皇后所料,正忙着強地盤呢。她根本顧不上向大海對面的大冤種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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