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羅二人疾馳一陣,遠遠的就看到了少帥,多日不見,兩人自是一陣歡喜。
各自行禮後,端坐馬上的少帥傾聽了兩人的匯報。
等他們說完,盧傳廷加快了馬速,因為親衛營全部都是騎兵,本就是為了策應各處戰場而設置,所以行軍速度很快,三里路程,轉眼便到。
盧傳廷在軍堡前止步,細細打量。
採石軍堡是弘光朝廷敗逃以後,清軍在當塗縣城的基礎上改建而成。
之所以叫做軍堡,是因為全部的居民已經被趕跑,只允許軍隊進入,相當於固定的軍營。
表示采石磯確實戰略位置險要。
堡牆不是很高,但卻有很多的『城堞』,形似城垛,但比城垛更為突出,整個軍堡如同一隻八爪魚般趴伏在地。
每個城堞之間相距三丈左右,城牆上面的墩台也比之普通的城池更加密集,倒和遠東地區的建築相似,顯然是蒙古人的傑作。
這種堡壘當然要比普通的城池難攻的多,因為攻城梯幾乎是三面受敵,再加上密集的墩台,若弓箭足夠,兵力足夠,幾乎不太可能強攻。
而被許久溟轟破的堡門因為來不及修繕,被密密麻麻的麻包堵了個嚴實,和城牆的堅固度也差不了多少。
難怪沒有炮兵的溫良一籌莫展。
取下了鞍後的火箭筒,盧傳廷朝着堵塞城門的麻包開了一炮。
硝煙過後,外面的麻包被轟破,往下『沙沙』的流着土石沙子,望着不大的洞口,盧傳廷也皺了皺眉。
因為沙子流動性,能有效的隔絕爆炸,一顆火箭彈確實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要想把堡牆轟塌,估計他得打上個一天才行,先不說有沒有這麼多火箭彈,即便是有,還有大把的領土沒有收復,也不能為了一個小小的採石浪費這麼珍貴的彈藥。
四周轉了轉,尋了個略微低矮的牆頭,盧傳廷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親衛營負責壓制城頭,溫良部六百戰士負責攻城,江南義從負責架設雲梯,持盾掩護,等奪取城牆一角後,全軍壓上。」
溫良眼中露出了不忍之色,但如今除了強攻別無他法,領命前去安排。
盧傳廷將張臨玉叫到身邊,吩咐幾句。
沒過多久,一個個木箱送到了盧傳廷的腳下整齊碼放,親衛營已經全軍集合,盧傳廷大聲的說道。
「現在我需要一個連的戰士打頭陣,哪個連願意去。」
中路軍的精銳在黃良忠的率領下,早就身經百戰,更不會露出在張渚鎮選人時,畏畏縮縮的模樣。
盧傳廷話音剛落,全軍五百人齊齊往前邁了一步,大聲喊着。
「我願意去!」
一連長胡振聲更是竄前幾步,大聲的請命。
盧傳廷點點頭,指了指木箱,大聲說道。
「很好,跟你們一起出來的北路軍兄弟,雖然先你們一步進入戰場,但缺乏使用手雷的經驗,所以你們一定要掩護好他們。用這個,把城牆上的清軍全給我炸下來。」
南北兩路軍,現在雖然分成了不同的部隊,但在張渚時大家都是一起訓練的,更有很多是兄弟兩人各在一軍,自然不忍心自己的兄弟扛把槍給清軍當箭靶。
親衛營全軍齊聲應是,聲震九霄。
盧傳廷下令。
「一連每人十顆手雷打頭陣,其餘人每人兩顆,跟進投彈,一定不要給他們射箭或者往城下亂扔垃圾的機會。」
「是!」
隆隆的攻城鼓起,堡牆之上也冒起了濃煙,這是清軍在熬煮滾油金汁,檑木滾石也架在了馬頭牆上,除了一些弓箭外,各種火器也紛紛探出了頭。
兵丁鳥槍居多,還有些明制的火銃。
望遠鏡中,一個小型的炮口出現在盧傳廷的視線內,正牆有六個小炮口,細細審視,居然是『弗朗機炮』。
盧傳廷眉頭皺起,應天打成那樣都沒出現的炮,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清軍對採石還真是重視!
這種炮產自於葡萄牙,因為明朝把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是法蘭西都稱做弗朗機,所以此炮被叫做弗朗機炮。
它是速射炮的一種,後裝滑膛加農炮,由炮管、炮腹、子炮三部分組成,但限於當代的水平,密封性不夠,所以有個非常明顯的短板。
就是射程短。
這種炮發明在16世紀初期,傳入中國已經有幾十年。
在明嘉靖年間,為了獲得與明朝通商的權利,葡萄牙海軍炮擊廣東水師,結果被打敗了。
當時廣東的官兵覺悟很高啊,居然將繳獲的弗朗機炮上交給了朝廷,於是大量仿製的弗朗機出現明軍軍營中。
至萬曆年間已經造出一到九尺不等口徑的六種規格,數量更是達到了驚人兩萬多件。
大多裝備在北方邊軍中,吳三桂肯定有很多,大順軍和大西軍也有,唯獨清軍手中很少。
可能是老努的子孫信奉強弓硬弩,長刀快馬吧。
也可能是因為老努被大炮轟死的原因,誰知道呢。
放下望遠鏡,拿出對講機做出新的指示,把原有的主堡牆作為突破口的戰略,換成了直接奪取城堞朝外的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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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城堞的拐角反而會讓弗朗機炮失去作用。
隨着一顆拖着尾翼的火箭彈在墩台爆開,強攻采石之戰正式打響。
江南義從軍的戰士,分成了幾十隊,扛着長長的雲梯,頭頂着木盾當先衝鋒,而在雲梯兩側的漢家軍戰士抬起了機槍,火力壓制堡牆上的清兵。
火箭彈一枚接一枚的發射,還沒等進入射程範圍內,六門弗朗機炮的位置已經各自挨了一炮,雖然炮沒有損傷,但劇烈的爆炸加上崩裂的彈片將炮兵殺翻了一片。
隨着城頭被壓制,一連的戰士突然加快了腳步,五米多高的城頭,對於臂力超過常人的他們而言,輕輕鬆鬆。
第一輪手雷拋擲而上,隨着驚人的爆炸,城堞上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站立的人。
衝過來的義從軍丟下木盾,全力立起了雲梯,緊跟他們的溫良部戰士速度飛快的往上攀爬。
親衛營一連的戰士端起機槍,轉過拐角,朝着正面城頭射擊,而緊跟過來的二連戰士連續翻滾躍起,迅速的向堡牆靠近。
堡頭上的弗朗機炮此時吐出了火舌,清兵不敢露頭,雖然是盲射,但衝鋒的戰士很多,弗朗機炮屬於霰彈炮,覆蓋面積廣,有幾名戰士當即中彈摔倒在地。
子炮的裝填速度很快,前三發可以在二十秒內完成發射,所以這種炮在近戰時確實具備很大的殺傷力。
好在此時已經有幾個戰士接近了牆邊。
隨着手雷被扔上堡牆,這一輪的爆炸比之城堞要劇烈好幾倍,因為清軍架起的大鍋里,火油已經沸騰,只是還沒有機會往城下潑灑,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翻滾的火油遇到鍋下的旺火,再加上劇烈的爆炸。所在區域呼吸間便被烈油火海吞沒。
僅僅幾分鐘時間,十幾個城堞已被攻下,隨着源源不斷的戰士爬上城頭,再也不用火力壓制,戰士們相互掩護,在堡牆上面突進。
很快,面朝漢家軍的堡牆被全部佔領。
城內的清兵自然不甘心如此輕易得被奪了堡牆,組織人手發起了爭奪。
房屋後面,陣陣箭雨往城頭拋射,但對於已經居高臨下的漢家軍而言,只需謹慎一些,幾乎造不成傷害。
遠處的溫良默默的看着這一幕,他也是第一見識到手雷,雖然會有道具給他們練習投擲,但和親眼見到是兩碼事,如此利器,難怪少帥敢強攻軍堡。
戰鬥依舊在繼續,清軍仿佛已經癲狂,在箭雨的掩護下,根本不顧死傷的往上沖。
也不知是戰鬥意志真的頑強,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孔有德早在1632年便已投清,1636年皇太極悍然稱帝,封其為恭順王,所以他是鐵杆的鷹犬,而采石之戰更是關係到他的生死存亡,所以儘管傷亡極大,依舊沒有任何放棄的跡象。
戰鬥從中午打響,臨近傍晚,清軍依舊有不間斷的衝鋒,一直在城下觀戰的盧傳廷,在送來戰報中可以看出,清軍傷亡至少已經超過了兩成。
清軍的編制是由戰兵和輔兵構成,一般都是一比二的配置,也就是三萬部隊,戰兵只有一萬,其餘輔兵根本沒有多少戰力。
而歷史上戰爭,無論意志多麼頑強的軍隊,傷亡超過一半時,幾乎都會崩潰,就算精銳的部隊,也承受不住一成的傷亡。
而弱雞部隊,零傷亡投降的戰例比比皆是,光明末這個時期就不知道有多少。
努爾哈赤十萬人打袁崇煥時,苦戰三天,傷亡幾千個人,已經算是大敗了。
如此不顧生死的衝鋒,唯一的解釋,便是這都是沒有戰力的輔兵,因為不衝鋒也會被殺,還會連累家人。
這樣分析的的話,估計孔有德真正的戰力並未損傷多少,而是用這些人在為他爭取時間。
爭取時間幹什麼呢?當然是為了泥鰍鑽洞,溜之大吉。
平南大將軍腳底抹油的功夫,真不是蓋的。
盧傳廷朝李軍使了個眼色。
警衛連長帶着十騎,消失在黃昏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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