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傳廷抬頭看着他,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
「現在的軍隊有個很大的缺陷,比如以你作為例子,有沒有罪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所以你是不是受到懲罰完全看我的心情。」
「你覺得這樣對嗎。」
秦陽縛手的繩索已經被李軍解開,當即抱拳說道。
「回少帥,您是一軍主帥,當然是您說的算。」
「可是這樣對你公平嗎?」
「當然公平,我等的職責便是為少帥效死。」
盧傳廷有些無語,這就是個棒槌,難怪敢帶着六十個人跟博洛二十萬大軍開戰。
千萬不要跟個棒槌爭辯。
「好,既然你說你有罪。那便有罪。」
「給你個機會將功折罪如何。」
秦陽立即挺直身體,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請少帥吩咐。」
「嗯,你去江陰城代替陳明遇守城,然後讓沈不浪把他送來無錫。」
「他若不肯來,你便送給他八個字,『半個月解江陰之圍』。」
「是。」
「帶上你原來的兵。」
「是。」
「去吧。」
秦陽領命告退,來時心中忐忑,回時意氣風發。
少帥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給人以無盡的希望。
堂中少帥摸了下發燙的耳根。
這是有人在想我?
若是他知道是秦陽這根棒槌在想他,定會吐血三升不止!
將案子的卷宗放到一邊。
又翻開田畝水冊等,大致的看一遍,做到心中有數。
李軍又進來報告。
「少帥,花營長回來了,帶了100多人,要不要做下安全檢查?」
有些納悶,名單明明只有十幾個人,怎麼來這麼多。
但是沈楚他還是信得過的,對李軍說道。
「不用,讓他們進來吧。」
隨後站起身,在堂門口等候。
江南文風鼎盛人才輩出,來的這群人中萬一有人才呢,還是要迎一迎的。
當先進來的一人和盧傳廷差不多年歲,見到站立在縣堂口的少帥,趕緊急走幾步。
彎腰施禮。
「沈清湖見過少帥。」
盧傳廷回了一禮,笑意盎然。
「楚帥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少帥過譽了,清湖慚愧。」
「請。」
「少帥請。」
將眾人引進縣衙內堂,一一介紹見禮。
當介紹到一位中年文士時,盧傳廷激動的差點脫口喊出來。
還好他早在風浪搏擊中,練就了一身的鐵膽。
和驚雷劈臉、面不改色的本事。
不然真的容易出糗。
但心中還是難以抑制的驚喜。
我就說有人才吧!
這位老先生可是真正的大才。
呃...不能稱之為老先生,因為他今年應該才三十出頭。
他姓顧,名忠清,字寧人。
『後金』改國號為『清』。
這老先生覺得自己的名字怎麼看、怎麼彆扭,便改名炎武。
不錯,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明末四大啟蒙思想家之一的顧炎武。
遍閱各地縣誌及章奏文冊,研究疆域、形勢、水利、物產、賦稅等社會實際問題
這下真是撿到寶了,這老頭可不能讓他跑了。
一把抓住他手,將他拉至早已擺好了待客的桌前。
一把按座在首席。
顧炎武也是一臉懵B啊,怎麼說着說着後面的人不管了。
等到顧炎武安穩的坐好,盧傳廷才對後面的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諸位請入坐,慢慢聊。」
後面的眾人才從尷尬中恢復了一點好臉色。
相互推諉間自然是有份量的坐下了,沒份量的後面站着。
不是盧傳廷小氣,一百多人,上哪找那麼多椅子給他們坐。
盧傳廷也不客氣坐在上首的大椅子上。
朝顧炎武一拱手。
「老先..呃!」
這個老先生是甩不開了。
「寧人兄,漢家軍還缺個軍師,不知道有沒有興趣。」
顧炎武一愣,文人對話哪有這麼直接的,不得客套客套,寒暄一番。
一時間招架不住,竟沒有回應。
盧傳廷咳了一聲。
「當年太祖皇帝起兵時,曾有定遠名臣來投,定的便是軍師之職。」
這一下可把顧炎武給驚到了。
騰的一下站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自然聽懂了盧傳廷這話的意思,將他比作了明初名臣李善長。
可是,我做李善長沒關係啊,小督爺難不成要做太祖皇帝?
這時候盧傳廷也覺得這個比喻不妥,李善長可是被誅了九族的。
哎呀,初見名人,太激動了,大失水準!
咳了一聲掩飾尷尬,繼續說道。
「如今天下紛亂,韃子兇殘,我輩讀書人自當爭立潮頭,引領世人,保天下者,即便是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
為了留住這老頭,盧傳廷也不要臉一回了。
借用一下這位老先生流傳後世的名句應該問題不大。
這一下顧炎武的臉,由青色轉成了紅色。
這幾天研讀天下民生奏冊,似有所感,但卻總是抓不住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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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督爺這句話可當作總結。
由衷的讚嘆道。
「那日我研讀漢家軍檄文,便覺得渾身通透,今日小督爺這句話更令人生出得道升仙之感。」
「朝聞道,夕死可矣!」
「美哉。妙哉。」
盧傳廷也是一愣,咋還得道要死了呢,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這臉皮不是白費了嗎。
顧炎武接着說道。
「今日我等舉行文會,恰逢你漢家娘子軍來請,我等皆是驚奇莫名,所以全部冒昧而來,果真收穫頗豐啊。就小督爺這一句話,我等便不虛此行。」
盧傳廷尷尬一笑,要點臉吧,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哪有這麼夸自己的。
「不虛就好啊。今日適逢其會,當痛飲三百杯。」
「來人,準備酒宴!」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了,真留不住這老先生就把他給灌醉了再說。
顧炎武卻一臉尷尬。
「天下民生艱難,我等早已過午不食了。」
「啊!」
盧傳廷眼珠一轉。文的不行,本來是準備來點武的。
既有閔世之心,那武的也不用了。
咱給你來點花的。花錢的花。
腔調一變,似有萬千苦惱。
「哎!自古便是一日三餐,哪有過午不食的道理。」
「只要在漢家軍地盤裏,我便能保證人人皆可一日三餐。」
「可是我空有軍糧千萬擔,卻淨是些大老粗,根本沒人分配打理,才至百姓民生艱難。」
一時間全場一百多人,眼珠子差點全部掉在地上。
千萬擔?你可莫要誆人!
看着眾人不信的樣子,盧傳廷聳聳肩道。
「此乃我軍機密,我堂堂一軍主帥好像,並沒有必要誆騙你等。」
「李軍,抬一桶米進來給眾位過過目。」
「是。」
不一會,一木桶大白米便被兩個警衛戰士抬到內堂之中。
各自圍着,都小心翼翼的抓一小把,有的還撿幾粒放在嘴中細嚼。
一時間讚嘆聲,感慨聲不絕。
顧炎武抓了點米走到盧傳廷身邊問道。
「敢問少帥,這米為何如此潔白鮮亮。」
「哦!這是我們發明的碾米技術,與傳統脫殼的方法不同,是連殼帶麩一起跟米粒脫離的。」
顧炎武點點頭,他本來就對研究民生事務有着極大的興趣,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能看看這種技術嗎。」
盧傳廷攤攤手。
「當然不能,此種技術牽涉到我軍機密。」
顧炎武也不強求,拿着米粒細看細嚼,神情很是專注。
一旁的盧傳廷開口了。
「那個,寧人兄,可否請教你一個問題。」
顧炎武目光依依不捨的從米粒上移開。
「小督爺請講。」
「你對全民教育有什麼看法,或者說是贊成還是反對。」
「何謂全民教育。」
「哦,就是小孩到了啟蒙的年齡強制性的讓他上學。所有的人都必須識字。」
「全部識字?為什麼要這麼做,自太祖皇帝時便規定各行各業各司其職,父死子替。何況很多工作都不需要識字的。」
「呃,是的,但是識字終歸是好事,能更好把事情做好,不是嗎。」
「那是自然。」
「那你是贊成還是反對呢。」
顧炎武思考了一會,說道。
「我自然是贊成的,只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吧。」
「總要有人去做對不對?」
顧炎武眼中神色開始變化,抬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盧傳廷。
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小督爺想做?」
盧傳廷笑了起來,眉眼彎翹!
「不是想做,是我一定可以做到。」
「這怎麼可能!這需要的花費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盧傳廷更加的笑意綻放了,指了指顧炎武手中的米粒說道。
「知道這種稻穀畝產多少嗎。」
顧炎武對民生很是熟悉。當即答道。
「雨水充足的話三百斤左右,若是遇到乾旱或者蟲害,可能連兩百斤都不到。」
「哈哈,哈哈!」
盧傳廷仰頭肆意大笑。
「再告訴你一個機密,這種糧食早稻畝產一千二百斤,晚稻一千三百斤左右。若是只種一季,不透支地力的話。最高能收一千八百斤。」
「這,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沒見過並不代表不存在。」
「一千二百斤,一千二,一畝地可以養活三個人。這不可能。」
因為在他的常識里,三畝地都不見得養活一個人。
「現在張渚鎮種植了近兩萬畝這種水稻,如果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突然顧炎武跑向人群,將他們手中的米全部搶到了手中。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木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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