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頓挫有序,絕不是野獸般發怒狂吼,這樣往往更能震懾人心。
垂落在兩側的手臂顫了顫,顧母瞳孔微縮。
她比誰都清楚,顧予有多喜歡這個蘇懷。
想要顧予親自開口要她的心臟,簡直是天方夜譚。
忍下煩躁不安的心緒,她深深嘆了口氣:"蘇懷,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蘇懷沒有回答她,只靜靜矗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塑般美麗卻又無神。
"如果有一天顧予真的不行了,你會不會獻出這顆心臟?"
同樣的問題,在回答沈泊舟時,蘇懷毫不猶豫說了句會。
而這一次,她只是嗤笑着搖了搖頭,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被壓得很低很低,落在耳中卻是那麼的振聾發聵——
"不會。"
"你根本不配愛顧予,愛我的女兒。"
顧母幾乎是咬牙切齒,神情猙獰,又無比輕蔑。
蘇懷沒有被她的鄙視所影響,脫離自我本身對顧予那至高無上的愛意。
如果她只是一個喜歡顧予,有欲望想和她共度餘生,但遠不至於刻骨銘心的普通戀人。
既然愛你女兒的代價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那未免代價太高了些。
愛的形式只存在於相愛的兩個人之間,蘇懷覺得,不論是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顧母說的這些話,無異於道德綁架,愚蠢又封建。
"你的女兒?"她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笑話。
又道:"被你從小忽視,剛上中學就丟進又臭又髒的城中村,不聞不問,你說她是你的女兒?"
"顧阿姨,有時候做人不能太較真,騙了別人,到頭來別把自己也騙進去。"
顧母緩緩閉上眼,抗拒的姿勢不假,蘇懷會這麼輕易放過她嗎?
答案是——
當然不會。
"你沒看到顧予根本就不想和你們顧家任何一個人有牽扯嗎?顧妍書小時候對她做的那些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既然你這麼討厭這個女兒,為什麼不願意放她一條生路呢?"
"什麼生路?!"顧母猛地轉身,"我花費數百萬為她治病,為她尋找心源。"
"她憑什麼說丟下我和顧家就丟下?"
一時間氣氛降至冰點,蘇懷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不得已,她氣急反笑,一字一句揭開顧母隱藏在華麗外表下的醜惡嘴臉。
"你從小培養顧妍書的開銷可不止數百萬吧?"
"據我所知,她的一節小提琴歌就需要五萬,而這樣的課,她每周上六節,從小學一直上到高中,整整十年有餘。"
可想而知,僅僅為了培養一個興趣愛好就花掉幾千萬,顧家在顧妍書身上的開銷有多麼大。
如今為了治病花去幾百萬,到了顧母嘴裏就成了不可估量的恩情,要顧予用一輩子來還。
一時間,蘇懷都快以為顧予是顧家在街邊隨便撿的野孩子了。
既然不想養,那為什麼要生呢?
顧妍書上一個月小提琴課的錢就是顧予這七年的治病錢,好不諷刺。
這下顧母徹底不說話了。
而蘇懷深吸口氣,平靜中帶着些許怒氣的眸子還是沒有變,像是秋天的枯樹,凝視着萬物凋零的曠野,悲天憫人。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顧予以後的人生和你,你們顧家再無干係。"
見顧母欲想反駁,她瞳孔瞬間幽深許多,驀地掀眸。
"別忘了,站在我後面的人是誰。"
大腦閃過一個人影,顧母剛抬起的頭又垂了下去。
喉嚨顫抖着,只能發出微弱的音節,那可是沈泊舟啊,壟斷國內大半市場的SC會長。
胳膊擰不過大腿,饒是像顧家這種龐然大物,到了SC跟前也不夠看。
況且,只有她清楚,顧氏目前還有好幾個和SC科技的合作項目,極其重要,萬萬不可出岔子。
"蘇懷,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當初還以為你是個沒什麼背景,好掌控的普通醫生。"
說完她兀自開始發笑,像個神經病。
就這樣,原本以為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談話徹底宣告失敗。
顧母不會想到,一周後,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將面目全非。
而此刻,她還想着如今肖勇被撞入院,沒了利用價值,是否需要僱傭私家偵探繼續調查陳雨瀟一案。
送走兩位不速之客,蘇懷揉了揉疲憊的眉心。
見狀顧予乾脆讓她躺在自己的大腿根部,緊挨着小腹。
隨後修長白皙的手指不緊不慢地在蘇懷頭皮上按壓,揉捏。
"你和顧妍書都說了些什麼,嗯?"
由於閉着眼,她剛好錯過了顧予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霾。
只聽見一道溫柔的聲音說:"她想找我道歉,為小時候那些事。"
"那你怎麼說?把她罵回去了?"蘇懷笑了笑。
"沒有,我不敢罵她。"惴惴不安的語氣瞬間就讓蘇懷睜開了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回想起之前顧母說的那些,她開口問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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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還活着,你會好好活下去嗎?"
瞳孔清晰倒映出那雙怔愣住的雙眼,蘇懷隨即起身。
沒有想過顧予會真的回答,也不想聽她的回答。
索性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晚上我想帶你回家見見我爸,我們一起吃個飯。"
"伯父他..."之前的話題沒人再提,聞言顧予顯而易見地遲疑了一下。
看出她的疑慮,蘇懷擺擺手,又攔腰把人抱住,將自己的臉深埋進她頸窩。
"不用擔心,我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話不用往心裏去。"
"再說了,我才是我家的當家人,他得聽我的。"
蘇銘華寵女兒有目共睹,蘇懷讓他往東,他就絕不會往西。
只是,在這之前她還是要和老傢伙好好說道說道,免得到時候把場面弄的太尷尬。
聞言顧予笑道:"以前怎麼不覺得你這麼傲嬌?"
這句話讓蘇懷身子一僵,有些恍神。
"傲嬌..."她在嘴裏細細品味,隨後問得尤其真誠,"顧小詩人能和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傲嬌嗎?"
顧小詩人,顧予在心中反覆琢磨她這句稱謂,就連笑容都染上了嬌羞。
"什麼顧小詩人,我那叫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好好好,那顧小詩人能不能親親我,今天的練習還沒完成呢。"
顧予一把拂開她湊近的臉頰,果斷拒絕道:"不要。"
"那什麼時候能練習啊?"見蘇懷一臉的迫不及待,沒辦法,心在剎那間就軟了下來。
她還是象徵性地親了親她的嘴角。
可蘇懷哪是那麼容易滿足的人,毫不猶豫就起身將人摁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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