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個醉酒之人都看不住,你們幹什麼吃的?」
啪嗒一聲,桌面盛滿茶水的杯盞猛然碎裂,門前幾人慌忙跪地請罪,「是我們無用,請少主責罰。」
身周紫輝飄然的男人緊握手中絨扇,眉宇間滿是怒意,他才同蛇靡解決掉靠近狐族結界的墮魔之妖,才那麼一會兒的功夫,竟就讓那女子逃了?
「少主!稟少主!」
「說。」喬嶼塵抬眸朝眼前狐妖之身的男子看去。
「黑狐族那小子同那小丫頭都消失了…還有…我們在青域林中發現了郭申全的心肺和剩下的骨骸…」
「北書雲玄…你還真是披着羊皮的狼,都去給我找!把整個魔界都給我翻過來!」
提到北書雲玄,男人的瞳眸中多了一絲殺意,若知如此,他便不該將那禍害留下,明知他野心勃勃,絕不會是好善養的妖民,現下竟還將他的人劫走。
「還愣着幹什麼?都去給我找白姑娘,他們定然還未出魔界,傳令下去,讓各族的暗使去尋,若誰見到她,切將她保護好。」
「少主…如今我們狐族大遷,恐怕各族的暗使早已生了暗心,如此,可能會多生事端。」
眾妖低頭猶豫開口,他們現在已不是當年那般呼風喚雨的景象了,魔尊被封印,墮魔來犯,許多族類自然想自立為王。
「少主!現下您最重要的是找到聖女,迎娶聖女,解除尊上的封印,只有這樣,您才能被魔界各族認可,您才能成為整個魔界的少主,我們魔界才會太平!」
「是啊少主!白姑娘她是人界之人,她玉門派能幫到您多少?我們都知少主對白姑娘情意非一般之情,既然白姑娘不願留下,那就放她走吧。」
幾人猛地磕頭而嘆,有眼之人都能看得出喬嶼塵對那女子的心思。
這麼多年,他們這位少主身邊從未有女子伴侍,外界都傳他這個狐族少主浪蕩花心,可眾狐都心知肚明,他們這位少主從未與任何女子有過交集。
什麼當他的醫仆,什麼留下替這些妖民治病療傷,這些都只不過是他找的藉口罷了。
那夜大雪生冷,他在崖巔上看的一清二楚,他看見了那崖洞中燃燒的火光,他雖不知裏面是何人,但他瞧見了那女子用肉身引開妖物。
他不禁夸嘆,不禁好奇,這世上竟還有如此捨生取義之人,可他的身邊從來都只有眾叛親離,只有大難臨頭各自飛。
所以他想看看,這女子也會這般對他嗎。
所以那狼妖來襲之時,他刻意受了點傷,本不抱希望,卻沒料到,她竟用心頭血相救……
「少主!只有迎娶聖女,我們狐族才能不過曾經那顛沛流離的日子!」
眾妖跪地懇求,他們再也不想回到那挨餓受凍任人欺凌的日子了,眼前的男子是他們整個狐族的支柱,他們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可他的支柱呢,他曾相依為命的哥哥將他丟入滿是屍骨的空山中,讓他自生自滅,他的支柱又該是誰呢?
「傳令各族,竭力尋找,誰若抗令,誰若傷她一分,我便將哪族之地攻打收復,既然是靠我喬嶼塵之勢苟且偷生的,那便都攻打下來收入我紫狐族。」
「退下,誰若再言一分,逐出我族。」
身段極為傲骨的男人輕撩牆緣懸掛的白花,他沒有多餘的神色,只是淡然下令,可眾妖卻都能聽出其中的嚴肅。
他們這位少主,從來都是越漠然,越狠厲。
當這尋人令傳遍各族之時,許安茫然的從床榻間醒來,北書雲玄正擺弄着桌上的鮮花。
「雲玄?這裏是?客棧?」
她瞧了瞧四周的裝飾,客棧無疑,「你把我偷出來了?我沒做夢吧?你怎麼將我帶出來的?」
許安忽地蹦起,欣喜的打開窗框,望向那無邊無際的銀白山脈,感受着那有些冷冽的風速。
身後的男子緩緩走近,將一件白絨斗篷披在她的肩側,「我答應過師尊的,帶師尊回家,我們等會便繼續趕路。」
「雲玄,我……」
正說着,許安剛回頭,額頭就磕在了男子的唇畔,那微潤而輕軟的觸感猛地烙刻在她眉宇間。
北書雲玄咽了咽間的慌措,他那滾動之聲額外響亮,兩人默契的顫了顫眼瞳繼而試圖裝作無事發生。
許安先一步開口,「嗯…謝謝你啊,不過,你們那個少主若是找你麻煩……」
「無事,我本黑狐族,若非墮魔來襲,我族也不會與他族結盟,成為他族部下,現下,師尊在哪,雲玄就在哪。」
男子轉身將最後一枝花放入玉瓶中,隨後抬眸朝許安看去,他問:「師尊還記得昨夜發生了何事?」
昨夜?
許安愣了愣思緒,她昨夜那是爛醉如泥啊,她能記得啥事?但她似乎好像在夢中與澤安親昵來着?
「嘶,沒印象,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春夢。」
?
「啊,不是,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較為真實的夢!」
意識到可能說錯了話,她尷尬的笑了笑,畢竟,眼前這男子和她也不是很了解的關係,恐怕她這性子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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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師尊,此地不宜久留,待用完午膳,我們便出發。」
「出發?你是說,回慕安嗎?可我現在還不能回去,墮魔的妖物日益增多,寒妖國或許都已經坍塌防線,我現在,不能獨善其身。」
「師尊,恕雲玄多嘴,眼下只有慕安才是最安全的,寒妖之事與你又何干,我相信既然他們沒有帶上你就是為了保護好你。」
許安走近,抽出一支最為妖艷的花朵,她玩笑道:「我就像這花一樣,被抽出來單放,那這整瓶子的花就會缺了一個核心,這朵花能讓整個花瓶變得好看變得有生機,而我也一樣,我的身份是他們的底氣,是人界各國都需要的存在。」
「你知道我的身份,在狐族的日子我才明白,原來神女這個存在是為了維護人界,沒有人會管他們的生死,那我管。」
她正經的說着,不知何時,她那些貪生怕死的想法已然磨滅。
是啊,三界上下,神界高高在上,人界墮魔竄逃,但幫助寒妖的,只有人界的各國,神魔兩界並無舉動,這麼些日子,她可從未聽到有神魔兩界之人去相助,當然,這也不能道德綁架他人。
所以,她的人,她管。
如此一想,許安走到床旁拿起了劍刃,她緩緩從腰間取出一塊木片,「雲玄,這個你拿着,到了慕安把這個東西拿給穿素衣戴着統一玉佩的人看,報我的名字,他們會讓你進慕安。」
她將那木片遞給男子,上面刻着「3」,這是她在狐族無聊之時刻的撲克牌,本想着每日刻一點,卻不曉北書雲玄這麼快就帶她逃出來了。
「師尊,雲玄說過,你在何處,我就在何處,我會將阿妹託付給我曾經的族民照看,如此,那我們便啟程吧。」
北書雲玄微微含笑,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他像瞧見珍貴物品般接過那木片,即使那是極為不起眼的物件。
兩人是說一不二,上一秒剛說完啟程,下一秒便坐上了馬車。
將小葉梨安排妥當後,他們正式踏上了前去寒妖的路程。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堆攜帶令牌的妖民,他們將整個客棧都翻了個遍,卻只看見桌上剩下的新鮮花朵,而那支最艷麗的花,此時正在北書雲玄的手中。
這一路上,許安前半程還興致勃勃,東瞧西瞧,後半程是睡的東倒西歪。
她倒不覺得哪裏酸痛,畢竟,她有個一睡着就會將她靠在身上的弟子。
趕了一天的路程,躲過了眾多妖民的追查,他們總算安全抵達寒妖邊界。
只不過……
「北書雲玄?!你對我的臉做了什麼?我怎麼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許安不可置信的瘋狂擦拭臉上的污漬,她的頭髮也一團糟,活像個流浪漢。
而身旁的男子緊握着包袱一副歉意又忍俊不禁的模樣,「師尊恕罪,雲玄也是無奈之舉,少主的人四處尋找您的下落,為了不被發現,只能裝成流離失所待治的妖民……」
許安抬頭欲罵又住了口,看着這男子也那般亂糟糟的模樣,她不禁咧嘴既無語又無奈的笑。
「行了,我原諒你了,下次給我弄好看點。」
「遵命。」
整裝片刻,兩人站在破敗而慘不忍睹的城樓上眺望,看着這空蕩蕩而腥臭遍野的城樓,許安咬了咬牙。
「走吧,他們應該在前方。」
越往前走,越觸目驚心。
周圍的屍首滿是幹掉的血跡,而那些死去的人已然快成為一具乾屍。
若沒有猜錯,那些定然都是被墮魔吸了精氣。
許安捏緊了拳,邊走邊試圖找尋到一絲活人的證明,可這滿是殘破屍軀的地方,又何來活人。
那些屍骸零落的躺在地面,這個地方仿佛成了食腐的蟲子與鳥兒聚樂之地,這座城池,已經沒有活人了。
血腥味遍佈滿地,許安不禁隱隱作嘔,她從未見過這般場景,這一切都好生殘忍。
正走着,前方木櫃旁素白的衣衫出現在她的眼中。
她緊着心口走去,剛想查看那屍首卻被身後的男子一把拉過,「師尊,別看。」
啪嗒一聲,那傷痕累累的頭顱滾落在地,許安呼吸一滯,腦子斷了線。
那熟悉的錢袋,讓她心抽痛苦,「麟師兄……」
她顫着手試圖將那頭顱捧起,北書雲玄急忙將她拉回,「墮魔的暗毒會留在屍首上,師尊,先離開這。」
許安被扶走,她驚惶的回頭凝望,曾經與她在宗門一同玩樂的人就這般死了,沒有墓碑沒有回到他的故鄉,就這般,與這座亡城葬在一起。
這一路上,殘破的衣衫,零散的肢體,隨處可見。
許安已然沉默,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全力保護剩下的人。
此時,慕安眾人這邊戰況極為激烈,那些妖魔似乎更強了。
在那片飛沙廝聲滿天的地方,雪粒都是紅色。
「沈亦!你掩護皇上回結界!」
盔甲殘破的男子騰空躍起,泛藍波動的靈力如同泉流,抵擋着四周各類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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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界域!」白髮如雪的男人施法揮去,凡是靠近的妖魔皆被燒的咆哮。
一片又一片的火焰頓時將前方奔來的墮魔獸物擊的後退。
一團黑霧穿梭在人群中,那是最難解決的魔物。
「哈哈哈!慕安、清玥、寒妖、北夙!你們都在啊!西域和霧凜怎麼能遲到呢?」
那黑霧譏笑着,狠狠的朝眾人撞去,凡被它穿透的人皆痛苦的蜷縮在地,這是它最喜愛的場景。
「澤安,你帶夏夫人退回去!那個東西又來了。」
沈亦抬手,周圍生出木藤,試圖將那黑霧拽回,可那無軀無體的存在又怎能被觸碰呢。
「山木,神出。」他喚道,身後猛然飛出一泛光的靈魂體,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五次喚出山神了,這些日子靈力消耗巨大,如此下去,他定然是撐不住的,可現在,撐不住也要撐住。
四周的魔物瘋狂咬噬眾人的軀體,它們試圖將他們咬斷肢體。
沈冉彈着琴弦,額間滿是汗粒,她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
這些妖魔實在難殺,用劍根本做不到斬殺,只能以靈器對抗。
「大哥!你去保護皇上!這邊我來!」
「流妤你先走,你去找三皇子匯合,我能擋住。」
話音未落,皎潔的光如同月色銀輝,一陣又一陣盤旋在男子身周。
流逸蕭旋身施法,將妖物抵擋在界外,他的身上早已是抓痕一片,妖物的毒使他眼前凌亂,好似周圍滿是黑影。
宗門眾弟子熟練的抬手揮符,將那些妖物擋在界外,他們必須要將這片地域守下。
「文淵!退後!」夏清羽猛地揮鞭而去,將那突襲的妖物擊退,兩人撐着身子站起,向周圍看去。
這一片,皆是怒吼與廝殺的聲音。
竹俞幾人在界外與那魔物對抗,鮮艷的紅光震的妖物們連連後退,沈亦雙手攤掌,綠意遍佈,他的靈力好似增強了。
澤安也明顯感到靈力在恢復,一瞬間,水藍的光將眾妖殺的慘叫。
而許安這邊正一路殺了過來,順安劍落,妖物灰飛煙滅。
她的劍,越發強了。
那黑霧徘徊在眾人之間,無差別襲擊每一個人,但今日,他們一定要守住,他們已經丟了一座城池,已經讓一部分子民失去了家人與住所,現在,不能再失去了。
流逸蕭奮力施法,他的眼前昏花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該死的毒。」
他咬牙吐血,撐着劍緩緩站起。
低眸瞧了瞧腰間的玉佩,他失神一瞬,隨後又抬手施法。
正當妖物來襲,剎那間,一輪銀輝迅速飛來。
嘩——
劍刃划過,那妖物被燒的粉碎。
「流逸蕭!」
聽到熟悉的聲音,男子抬眸看去。
「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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