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武英殿,夜。
窗外狂風卷積着烏雲,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朱祁鎮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飛舞的雨滴出神。
遠處的天空中,黑雲中似有勇士正在拿着一把閃電利劍奮勇劈砍,時而似白雲出岫,時而似神龍飛天,時而天坤倒懸,時而橫掃千軍,閃電利劍所到之處所有黑雲化作雨滴,灑落大地,滋潤着早已乾涸的大地。
漸漸的,風止雨稀,天空中依稀露出了點點星光。
「皇爺,亥時三刻了您該歇息了。」雲兒過來,柔聲說道。
「淮安的信鴿還沒到?」朱祁鎮問道。
「雨兒一直在乾清宮那邊候着,只要到了,一準馬上給您送過來。」
「好,記得不管多晚,都要送過來。」朱祁鎮頭也不回的去了寢殿。
「皇爺,皇爺,淮安…淮安…信鴿到了。」雨兒氣喘吁吁的小跑進武英殿。
朱祁鎮快步走出來,一把抓過雨兒手裏的竹管,迅速看了下蠟封,然後走進了書房內。
「臣張輔,馬愉謹奏:自明興元年7月18日晚,臣張輔率五千騎兵已控制淮安各衛、所,凡涉案大小將校均已捉拿歸案,共計136人,現共查抄金銀五百二十一萬兩,米79萬石,棉布20萬匹,各色生絲,彩娟,錦無算,軍屯田地……以上臣已清點封存,不日遣大軍押解進京。
臣馬愉得王天雲救出後,坐鎮淮安府衙,三天內共抓獲涉案大小官員及商賈劣紳、地痞流氓無賴合計1400餘人,胡人16人。共查抄金20萬,銀1200萬兩,粟米138萬石,絲,帛,棉無算,金銀玉石268箱……臣已命人清點封存交於英國公一併押解進京,另,臣請陛下允臣就近調南京國子監生來淮,暫領各政務。」
朱祁鎮看着驚天的數字反而高興不起來,這還是那些大臣口中的太平盛世嗎?太平盛世,自欺欺人罷了。
此刻,他甚至感到了悲哀和無助,隨即他又有些惱怒,惱怒那些天天粉飾太平盛世、歌功頌德的六部九卿,惱怒這天殺的貪官污吏。
「皇爺,剛剛又來一封密奏。」雨兒在書房在道。
「拿進來。」朱祁鎮面無表情的說道。
「臣馬愉謹奏:此番淮安大案,因臣大意爾險遭傾覆,臣愧對陛下信任……人犯供述罪狀多涉及朝中六部大臣……臣已命人將胡人秘密押解進京,等候陛下聖裁…」。
這是馬愉寫的第二封密奏,第一封看來是兩人聯名上奏的,第二封是請罪的。
朱祁鎮苦笑的搖搖頭,暗道,「看來朕這個老師做學問還行,和那些貪官污吏玩心眼耍手段還差點火候啊…」
一場疾風驟雨初歇,第二日清晨,朱祁鎮早早起床,做了一套後世的廣播體操,出了一身汗,洗漱沐浴後,精神抖擻的坐在桌前吃着張氏那邊送來的早膳,一盤鹹菜絲用熱油滾過,撒上芝麻芫菜,一碗香甜的稻香粥,五六個葷素搭配的水晶包子。
吃飽喝足後,朱祁鎮起身,拿起昨晚的密奏,去了後宮。
「皇祖母,孫兒來了。」朱祁鎮人還沒到,聲先到了。
「呵呵呵,鎮兒來了,早膳用過了?」張氏關切的問道。
「孫兒用過了,就是水晶包子不夠吃。」朱祁鎮俏皮的道。
張氏側頭皺眉看向蘇麽麽,蘇麽麽低頭一個萬福笑着道,「太皇太后,陛下,可不是奴婢故意給您少送的,王太醫特意叮囑過,陛下得病初愈,早膳不宜用太多。」
朱祁鎮歪着頭,拿起桌上的糕點嘟囔道,「王天賜管的也太寬了…」
張氏這才眉頭舒展,笑着對朱祁鎮說,「聽太醫的沒錯,以後想吃,等徹底好了,讓蘇麽麽給你做就是。」
「那感情好。我要吃加了海米的,味道鮮。」朱祁鎮說道。
「好,奴婢記下了。」蘇嬤嬤笑着說道。
看自己孫子有些心不在焉,張氏一揮手,宮人無聲退下。
「說吧,又有什麼事把你難住了。」
「什麼事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睛。嘿嘿。」朱祁鎮笑着拿出昨夜的兩份密奏,遞給張氏。
張氏看完,良久沒有說話。
「祖母,此案涉及孫兒的舅舅和表哥,母后那邊…」朱祁鎮看了看張氏道。
「前幾日,祖母已經和你母親說過了,」張氏說着,轉身走到書桌前,拿過一張紙遞給朱祁鎮。
打開一看,「敕奪會昌伯孫忠世襲罔替,收回丹書鐵券,其次子孫顯宗廢為庶人,發往大寧府充軍,其家奴韓興為非作歹,禍害鄉里,背主謀私鹽之利,施剝皮實草之刑。」
「祖母,這…」朱祁鎮其實是想說是不是有些重了。自己那個姥爺他還是知道的,為官方正,樂善好施,官聲在當地很好。而且歷史上當時王振誣陷國子監祭酒李時勉「伐文廟樹」,孫忠上書直言,救了李時勉,是個很不錯的人。
歷史上也確實有韓興這個家奴,為非作歹,放印子錢,當地官府非但不管,還一起干。
「皇帝,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家自有法度。你首先是天下萬民的皇帝,再次才是你母后的兒子,哀家的孫子。莫要因為私情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張氏柔中帶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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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你就不要出面了,祖母來做吧,祖母老了,面子還是有的。過幾日,祖母會讓人把會昌伯叫進宮來,再怎麼說,我們還是親家,有些話祖母說,更合適。至於你母后那邊,你也不要管了,先處理好江南的事。」
從仁壽宮出來,朱祁鎮特意繞路去了趟坤寧宮,只不過他沒進去,只是遠遠看了看緊閉的宮門,搖搖頭走了。
回到乾清宮,朱祁鎮就收到了侯寶發來的密信,說已經翻過太行山麓,抵達山西南部的邙山。
朱祁鎮心情好了一些,見王天賜顛顛的端着碗藥湯走了進來,道,「我說老王,你這天天給朕灌苦藥湯子,朕現在出恭都是藥味。」
一聲老王差點沒把王天賜嚇死,皇帝叫他老王,對親近的臣子來說表示寵信,對他一個太醫來說那就不一樣了,再說自己也不老啊才26歲。
「瞧把你嚇的,你和天雲都是朕身邊的人,朕自然對你們信賴有加。以後沒人的時候,你我君臣隨意些。」
說完,端起那碗藥湯,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陛下,臣來皇宮已經月余,潭柘寺那邊的教學可是耽誤了。」
「你不說朕倒是給忘了,這樣吧,太醫院的差事你先兼着,半個月在潭柘寺,半個月在宮裏吧。太皇太后那邊誰去朕都不放心,你在朕才放心。」
王天賜躬身行禮,端着藥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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