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降為郡王爵,處罰這不可謂不重,消息傳到都察院,整個都察院人人興奮異常。
「哎,可憐李老大人了,挨了一頓廷杖,聽說屁股上的肉都打爛了。」右都御史馮文才嘆息一聲道,不過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眼中的興奮之色。
老大被打,還被降成了左僉都御史,從二品直接成了四品,他這個副手現在成了都察院的名副其實的一把手,他能不高興嗎?
「李老大人不畏強權,以身正法,吾輩之楷模也。」一個年輕御史大聲道。
他這話引來很多人的響應,還有人提出下了值當去李老大人府上報喜,並痛飲一番。
馮文才看着眾人,心中冷笑:一幫蠢貨,還特麼報喜痛飲!你們以為皇帝處置了自己的親叔叔,這事就完了?皇帝是那麼容易被你們左右的?他朱家爺們要是那麼好說話,你們這幫清流也不至於被壓制到今天。今天你們逼着皇帝下不來台,明天,呵呵,皇帝就會要你們的命!
當晚,都察院十幾個御史帶着禮物趕到李克己府上,卻吃了閉門羹,看門的老僕只說自家老爺傷重無法見客,草草打發了這些人便又關上了大門。
原本興沖沖的眾人頓覺掃興,可如此大的勝利怎能不慶祝一番呢,去哪呢?
「聽說外城的紫雲樓新來了幾個揚州瘦馬,個個才色絕佳,尤其是花魁柳嬌娘,不僅彈得一手好琵琶,詞唱的更是無人能及,咱們要不去喝酒聽曲?」
「如此甚好,這紫雲樓的廚娘整治的鍋子也是一絕,老夫早就等不及了。」
如此艷雅之地,你居然淨想着吃,真特娘的沒出息,眾人紛紛投來鄙夷之色。
十幾輛馬車呼啦啦的朝外城而去,此時正值掌燈時分,長安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湧動。
「少爺,咱們該回家了,不然老夫人又要着急了。」一個魁梧的漢子在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年身後說道。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心情不佳又溜出宮散心的朱祁鎮。
朱祁鎮一陣無語,這楊老三自從做了禁軍總兵以後,只要自己一出宮,這貨準是一路碎碎念念的催他回宮,生怕有人出來害他。
「急什麼,才出來半個時辰,小爺我還沒逛夠呢,」
朱祁鎮邊走邊嗑着瓜子,看着別有一番風味的大明市井百態,不由得感慨,雖然沒有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這份原汁原味的市井生活倒是淳樸。
又往前走了一會,楊老三又開始催促了:「小爺,該回去了。」
朱祁鎮被他催的煩不勝煩道:「我說老三,你怎麼跟家裏的長舌嬤嬤似的,你跟人家徐恭學學,這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楊老三斜眼看了看身旁的徐恭,胳膊肘子捅了捅徐恭,意思是你也跟着勸勸啊。
徐恭好似沒看見的,而是緊走幾步,走到皇帝身後笑道:「小爺,前面就是勾欄巷了,您身份尊貴,那等腌臢之地……」
話沒說完,他忽然看見前面不遠馬車上下來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倆是不是袁楨、袁瑄?」朱祁鎮視力不錯,一眼就認了出來馬車上下來的那倆人。
袁楨、袁瑄是朱棣的大女兒永安公主所生,駙馬為廣平侯袁容。從輩份上講朱祁鎮還得叫這倆兄弟一聲表叔。
既然是親戚,朱祁鎮自然是見過的。
「是。」徐恭心思流轉,又道:「小的這就將他們叫過來。」
「不用,跟上去看看。」朱祁鎮扔了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朝前走去。
「哎呦,這不是侯爺嗎,您可是好久沒來了,這紫雲樓的姑娘們想您想的可是茶不思飯不想的,都瘦了。哎,這位是…」袁氏兄弟一進紫雲樓,老鴇子晃着兩座呼之欲出的山峰迎了上來,不住的用柔軟之處蹭着袁楨,同時眼神不住的瞥向一旁四處亂看的袁瑄。
「扯淡,」袁楨色眯眯一邊吃着豆腐笑罵,「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兄弟,袁瑄。」
隨即神秘一笑道:「我這弟弟是個讀書人,平時輕易不出家門,身子骨弱,一會讓姑娘們輕點折騰。」
「哎呦,爺您真壞!」老鴇子被逗的花枝亂顫,一邊招呼倆祖宗上樓,一邊吩咐龜公跑堂的趕緊上酒上菜。
「我怎麼聽着今兒來了不少熟人啊。」二樓拐角,袁楨路過一個房間,房間內傳出的聲音讓他不禁站定。
「嗨,一幫窮鬼御史老爺,奴家看着他們就煩,沒賞錢不說,偏偏還玩的花樣多,」說着,粉拳在袁楨胸口摩挲了幾下又道:「哪像侯爺您啊,不僅手面大方,還特疼咱們的姑娘,呵呵…」
「御史?都察院的人也來這地方?」袁楨皺眉。
「給老子換個房間,就在這間隔壁。」袁楨一臉壞笑的朝弟弟袁瑄使了個眼色,隨即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爺,您今天點哪個姑娘…」老鴇子剛開口,卻被一旁的袁瑄給拉住了,下一秒眼前出現一個金光閃閃的金元寶讓她差點成了鬥雞眼。
「哎呦,二爺就是大方,」老鴇子接過金元寶,就聽袁瑄說道:「你先出去,我們兄弟倆有事要談,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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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鴇子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察言觀色是她的看家本領,於是莞爾一笑,扭着腰肢出去了。
屋內,二人相視一眼,袁楨悄聲走到牆壁旁,兩耳朵貼在牆壁上,努力想聽清隔壁那幫都察院的御史在說些什麼。
「咱們這位爺雖然重處了越王,可首犯淮王究竟如何處置可是一直沒說啊。」
「對啊,淮王可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皇上可一直沒有聖旨發出。」
「明天我等繼續去午門外跪諫,陛下一日不處罰淮王,我等就一日不離開。」有人提議。
「好主意,皇上如今雖然大權在握,這治天下歸根到底還要靠着我等忠貞之士,今晚咱們回去再上一道奏疏,雙管齊下,我就不信皇上不依着咱們。」
「哈哈哈,只要淮王一倒,我等清流日後在朝中必定大有作為!」
袁楨越聽,心中怒火越是噌噌往上漲,特娘的,就知道你們這幫狗日的言官沒憋好屁。
他本就是武將,脾氣性格隨了他爹袁容,一點就着,如今這幫御史私下裏借着參他兩位表弟的機會居然還別有用心,他是外戚,可以說和皇家是血脈相連,如何能忍這幫人暗中給一家人下絆子。
「砰」的一聲巨響,二樓御史聚會的雅間被踢飛,一道黑影帶着怒吼就沖了進去,緊接着十幾個衣衫單薄的妙齡女子尖叫着跑了出來。
黑影衝進去不久,屋內便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打砸聲,同時還伴隨着一聲聲的慘叫。
袁瑄站在門外,抱着膀子看着自己的大哥在屋內揮舞着蒲扇般的拳頭,追打着四處亂竄的御史們。
「哎呦,啊,我的胳膊…」
「我的眼啊…」
「啊,燙死我了…燙死我了…」
「狗日的,讓你使壞,讓你特娘的寫奏疏,老子今天廢了你的手,看你還怎麼寫!」袁楨在屋內大打出手,袁瑄在門外津津有味的看熱鬧。
「哎呦,這是怎麼了這是,」老鴇子聽着動靜,趕緊跑上來查看,剛想進屋,卻被袁瑄給攔住了。
看着屋內被打的滿地找牙的御史老爺們,老鴇子一陣眼暈,她是開門做生意的,尤其是做這種皮肉生意,雖然背後都有人撐着,可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得罪的。
就說這些御史吧,雖然一個個窮酸的不行,可也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別看他們面如白紙弱不經風,可他們手裏的筆桿子有時比那幫武將殺人更狠啊。
「二爺,好二爺,您快進去勸勸大爺啊,別砸了,哎呦那可是三百兩的上好元青花啊,」
「廣平侯,你無端毆打當朝御史,就不怕國法森嚴嗎?!明日,我定要參你一本。」一個被潑了滿頭湯的御史,斜靠在桌子腿上,怒斥道。
「嗨,特娘的,老子打的就是你們這幫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御史,」袁楨越打越來勁,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草擬娘的,還特媽跟老子講國法森嚴,你們一個個平日裏看着人模狗樣的,實則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的賤貨,」
「我…我,我讓你國法森嚴,我讓你人模狗樣,御史呷妓,還特麼有臉參本侯,呸,一幫賤胚子。」袁楨拎起一個御史,左右拉弓,雨點般的耳光居然打出了節奏感。
約莫兩刻鐘後,屋內沒了動靜,袁楨黑着臉走出了房間。
「哎呦,侯爺,您…您這是要奴家的命啊。」老鴇子嚇得哭天搶地。
「嚎什麼嚎,」袁楨一瞪眼,看了看滿屋狼藉,又道:「爺我砸壞了東西照價賠償,算算多少錢,明天到府上找管家支錢!」
「還有,叫個大夫來,給這些大人上上藥!」
聽到廣平侯主動賠錢,還給被他揍的人治傷,老鴇子總算放下心來,破涕為笑,踢了一腳一旁的龜公:「二蛋,你特媽的還不趕緊給侯爺拿條乾淨的毛巾淨手。」
「大哥,你把他們打成這樣,恐怕會有麻煩。」
袁瑄小聲說道。
「怕什麼,官員呷妓,他們已經觸犯了律法,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參我,再說了,他們說的那些大逆不道話,抄家砍頭都是輕的。參我?他們是找死!」
樓下角落的雅座,朱祁鎮正坐在那裏,悠閒的喝着茶,不時朝樓上瞥幾眼。
「小爺,要不小的上去把袁氏兄弟叫過來問問?」徐恭道。
「叫什麼啊,人家是醉酒爭風吃醋才打起來的,怎麼管?」朱祁鎮樂呵呵的說道。
徐恭一滯,隨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袁楨、袁瑄倆兄弟此時也沒了喝酒聽曲的興致,看着被子裏打的鼻青臉腫的十幾個御史,袁楨輕蔑的一笑,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扔進了屋內。
「屋裏遭瘟的書生,別說爺欺負你們,爺雖然打了你們,但是爺也是個負責任的,地上的荷包里有錢,就當給你們治傷的錢了。」
說罷,二人下樓,大搖大擺而去。
「廣平侯,你,你等着,明天我要重重參你一本。」一個被打成豬頭的御史,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門口大喊道。
「爺等着你!哈哈哈!」袁楨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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