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張太后對着身邊的太監說道。
「去,密傳英國公張輔和錦衣衛指揮使劉勉來。」對着太監低語後,張太后看着正殿中央自己兒子的棺槨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
懷裏的朱祁鎮伸出細嫩的小手,給張太后擦了擦眼淚然後攥着小拳頭道:「祖母別哭,父皇雖然去了,但是您還有孫兒,有母后在。孫兒保護你們!」
張太后聽着朱祁鎮的稚嫩的話,心中一陣暖流。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難道自己以前看錯了,以前的朱祁鎮呆呆傻傻的,五歲前連路都不會走,兒子朱瞻基不止一次曾想過廢太子改立由吳氏所出的朱祁鈺為太子。無奈大臣們以祖宗家法為由反對沒成。
朱瞻基在彌留之際曾給自己留下一道秘旨,大意是若太子不能扶,則改立二子朱祁鈺為太子繼承大統。
但是看着眼前滿眼充滿靈氣的朱祁鎮,張太后心裏呢喃:「兒啊,你睜眼看看吧,你的兒子祁鎮,長大了…」。
「鎮兒,若你當上皇帝該當如何?」張太后問道。
朱祁鎮看看遠處的棺槨,在看看張太后,擦了擦眼淚,穩定了情緒後,正了正衣服,跪在張太后面前,正色道:「祖母,若孫兒他日為帝,必繼承祖父和父親的遺志,以仁孝治天下;
他日我若為帝,必輕徭薄賦興修水利,安天下百姓之心,使我大明人人富足,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他日我若為帝,必刷新吏治整肅官場,嚴懲貪腐,使天下文武官員如臂使指;
他日我若為帝,必承祖宗武功威勢,革新軍事,振我漢家男兒熱血,北滅韃虜南服諸夷,使我大明超漢邁唐,四方來朝,八方來賀。
他日我若為帝,當以太祖創業之艱難為訓,縱使前路荊棘滿地,為我大明江山永在,孫兒必定不懼艱險,篳路藍縷,使我大明社稷於日月同在。」
短短几句他日我若為帝,雖年紀稚嫩,然鏗鏘有力的話語,像一聲聲夏日的驚雷,砸在張太后等一眾人的心裏,眾人內心掀起驚濤駭浪的同時,不僅暗中感嘆,到底是龍種,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雄心壯志,看來又是太宗一般的人物。
殿外的六部大臣們則是被驚的身體有些抖動,有的臉色漲紅,激動非常,有的則是抖如篩糠,面色蒼白。
「閣老…閣老…」一名禮部官員在楊士奇身後彎腰說道。
楊士奇還沉浸在剛才朱祁鎮的話中沒有回過神來,聽到有人喚他,嚇了一跳,不免有些惱怒,沒好氣的說道:「何事,說!」
「回閣老,這是太子登基流程和所需物料,還請閣老過目!」
楊士奇接過看了看,道:「在這等着,我去回稟太后。」說完,整了整衣冠,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走進了殿中。
「臣叩見太后,太子殿下。」楊士奇再次來到這裏時,行禮更加規矩,他行的是大禮,他已經打定主意,以後要更加謙恭謹慎,萬不能擺出託孤大臣,內閣首輔的架子,這小太子一看就是不好相予的狠角色。
「起來吧!」張太后虛抬一下手說道。
「這是禮部擬訂的新帝登基的奏疏!請太后預覽。」楊士奇小心翼翼的奉上奏書。
說完,楊士奇用餘光瞥了一眼朱祁鎮,發現朱祁鎮正盯着自己,楊士奇立刻頭趴的更低,心裏不禁打鼓,「這眼神好熟悉…似乎…似乎…太宗皇帝…」想到這裏,楊士奇心裏又是一緊,額頭隱隱冒出冷汗!
朱祁鎮如刀的眼神讓楊士奇冷汗連連,正在思忖着日後該如何做時,就聽張太后說道:「流程還算中規中矩,只是…」
楊士奇心中又是一緊,他看過禮部擬訂的奏疏,因為宣宗病逝的突然,國喪用去了府庫三分之二的存料,還緊急從蘇杭等地採購了一批,但是仍然不夠。很多物料還來不及準備,甚至包括小皇帝的龍袍,十二章禮服所需的金銀絲線和南海珍珠都不齊備。
皇帝登基,尤其是明朝立國後,朱元璋宣佈廢除一切蒙元舊制,重新恢復漢家禮儀後,每一位皇帝登基時,各種繁瑣冗長的流程能把新皇帝累個半死。
「禮部就是這樣糊弄我天家的?啊,按祖制,這皇冠上的珍珠必須用南海大珍珠,怎麼能用朝鮮進貢的東珠?若是傳出去,且不是讓那番邦小國笑話我大明,還有,皇帝現在年紀是小,禮部為何只準備了一身十二章龍袍?還有,這…」
張太后一口氣挑出了十幾處毛病,楊士奇身後跟着的禮部官員已經嚇得面色蠟黃,嘴唇抖動不止。
楊士奇可不想背這鍋,他不着痕跡的用腳踢了一下身後的禮部官員,這貨收到信號,起身拱手道:「回太后,先帝驟然崩逝,國喪期間又花費甚多,加上先帝陵寢還未完工,又逢新帝登基,禮部人手不足,事起倉促,各種物料還需要時間採購…」
楊士奇一聽心裏不禁暗罵蠢貨,你這不開眼的玩意,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居然把責任推到國喪上來,本官就是想為你周旋都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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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們下面這這些人的小心思,先帝新喪,你們就拿各種理由搪塞哀家,欺我朱家無人乎!楊士奇,本宮雖管不了前朝的事,但這禮部是你管轄的,你說該如何處置?」張太后怒氣喝道。
「太后息怒,老臣以為…以為…」還未等楊士奇編好說辭,一邊的朱祁鎮開口道:
「皇祖母不要生氣,跟這些人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孫兒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孫兒,剛剛怒氣衝天的張太后柔聲說道:「震兒你說就是,咱們娘倆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講的,就是說錯了,祖母也不會怪罪的。」
得到肯定答覆,朱祁鎮回身朗聲道:「我大明自太祖以來以仁孝治天下,太祖、太宗、仁宗乃至我父皇在位期間,都以節儉為天下表率,孫兒以為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不必拘泥成法,目前當以國喪為重,百事孝為先!」
「至於孫兒登基事宜,其實孫兒不在乎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有沒有都無所謂,只要不違祖制即可。若此時為了孫兒登基,朝廷必花費甚多,勞民傷財,於國不利。」
「聽聽,啊,你們這些張口閉口聖人之道的官,還不如年僅八歲的太子懂事,哼…」
說完,張太后算是默認了禮部的奏疏,等那禮部官員退出大殿,一陣寒風吹過,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後背已經濕透。
「孫兒,這次委屈你了。」張太后滿眼愧疚的撫摸着朱祁鎮的頭說道。
朱祁鎮憨厚的笑笑,看着大殿中的棺槨眼神變得越發堅定。
有什麼委屈的,儀式搞的在轟轟烈烈,遠不如安穩的坐上那龍椅來的實惠。作為一個穿越過來的00後現代人,最煩的就是這種無休無止又毫無新意的事情。
想想不日即將繼位做皇帝,內心又激動起來,身子不由得抖動起來。
張太后看見小小的身體抖動了幾下,還以為自己的孫子睹物傷神,開口道:
「鎮兒,去給你父皇磕個頭,這幾日好好休息,晚上就不必來這裏守靈了…」
朱祁鎮點點頭,臉上的神色又變得悲傷起來,趁着生薑的餘威還在,又狠狠揉了揉眼睛,哭哭啼啼的走到棺槨旁鄭重的磕了三個頭,直起身,看着棺槨在心裏呢喃道:「你沒完成的事情,我來接力,雖然你名義上算是我爹,但是既然魂穿到你兒子身上,我就不可能讓以後的悲劇發聲。一路…走好!」
喜歡大明,我來了!